虽然说梅厄瑞塔很可能是在伪装，但安洛也不打算跟他长久地待在一块儿。

　　等时机一到他就溜了，只要他能有魔力来激发汉字符文，他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到时候这段和自己笔下主角相处的奇妙经历还可以拿来回味一下。

　　梅厄瑞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屋内火堆燃烧，还有一根蜡烛在桌角亮着。

　　安洛正在桌前看书，一边看一边写着什么。

　　“回来了？”听到动静，他也没回头：“饭在锅里热着，等你吃完了我们去找约翰。”

　　“嗯。”梅厄瑞塔应了一声，走到吊着的铁锅前。

　　铁锅没有锅盖，安洛就找了个圆木板当盖子。

　　梅厄瑞塔打开盖子，从微微沸腾的水里放着上下扣着的两只碗。

　　他手掌宽大，手指修长，碗沿滚烫，他却面不改色，轻巧地把碗拿了出来。

　　从小到大的奴仆生活让他的双手结着一层茧，并不怎么怕烫。

　　揭开扣在上方的碗一看，下面的碗里盛着淡黄色的，既像布丁，又有点不像的食物。

　　“这是水蒸蛋。”安洛合上书走回来，在饭桌边坐下，“我今天发现交易处有卖这种蛋，就买了点回来，味道还不错。”

　　梅厄瑞塔拿起放在一旁的铁勺，舀起一勺蒸蛋。

　　蒸蛋在勺子里颤巍巍的晃动，入口很嫩很滑，梅厄瑞塔咽下一口，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等待的安洛。

　　安洛手肘撑着桌面，手指交叉，撑着下巴，火光烛光下，他看过来的黑色双眼显得很亮。

　　梅厄瑞塔一开始就注意到安洛的外貌与众不同，五官显得很柔和，和周围的所有人看起来都不一样。

　　昏黄的光线下，他看起来没办法和梅厄瑞塔见过的任何一个“父亲”划上等号。

　　“你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梅厄瑞塔轻声开口：“你会想念你的妻子和孩子吗？”

　　安洛：“……啊？”

　　妻子孩子？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大学才刚毕业啊。

　　“嗯？”梅厄瑞塔看起来很疑惑：“没有吗？”

　　他嗓音平淡：“你说你二十三岁，正常情况下，二十三岁早已成家。”

　　安洛懂了。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平均寿命短，所以成家都很早。

　　他道：“我们那边情况不一样。”

　　“我才刚工作不久，没那么早结婚的，起码也得再等几年，有一定积蓄了再说。”

　　“而且，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结婚。”

　　“为什么？”

　　安洛：“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我所在的社会很卷，像我这样的人，一般被称为社畜，或者牛马，自己一个人生活就已经挺不容易的了。”

　　“如果生了孩子，让他之后过上跟我一样的生活，还不如不要生呢，那样太累了。”

　　“很好的想法。”梅厄瑞塔道：“我很赞成。”

　　“骑士小说里的主人公都有一位恋人，那是他们的动力，支撑着他们度过重重困难，他们为了自己的恋人一往无前。那我呢？我前进是为了谁？”

　　梅厄瑞塔轻声道：“你给我安排的恋人是谁？”

　　声音不喜不悲，没有任何好奇或者期待。

　　安洛：“……呃，不好意思，我没安排。”

　　他赶紧解释：“我写不好嘛，但你如果喜欢，可以自己找一个。”

　　“而且你前进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别人，不断变得更强就是前进的原因啊。”

　　梅厄瑞塔吃完了，站起身去清洗碗筷：“你呢？支撑你前进的恋人是谁？”

　　“我没有恋人。”安洛说：“现实生活跟骑士小说还是不一样的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呢。”

　　“不过这样也好，要不然我突然穿越到这里，我的恋人还得担心我。”

　　梅厄瑞塔应了一声，他隔得远，声音落到安洛耳朵里时变得又轻又浅。

　　冰冷的水流过他的掌心。

　　什么样的主角会因为作者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境遇糟糕而感到欣喜？

　　“你是主角，这个世界都是为你而生的。”

　　安洛曾经对梅厄瑞塔这样说。

　　梅厄瑞塔收起碗筷。

　　平静地放回架子上。

　　他听见安洛问：“去找约翰？”

　　梅厄瑞塔垂下眼帘：“好。”

第29章 主仆？

　　安洛走进梅厄瑞塔的宿舍。

　　里面很暗。

　　梅厄瑞塔只随手点亮了一支蜡烛, 摇晃的烛火让影子也变得动荡起来，灰黑色的石墙上暗影重重。

　　看起来像是什么恐怖片现场。

　　安洛看看梅厄瑞塔再看看自己，又把目光投向了还没醒过来的约翰。

　　他莫名觉得他和梅厄瑞塔像是什么邪恶教会的信徒, 正要拿无辜人士血祭, 取悦自己信仰的邪神。

　　安洛：“……”

　　梅厄瑞塔问他, 他也就说了, 顺带补充道：

　　“这个世界还是有不少邪神的。”

　　梅厄瑞塔原本要弄醒约翰的动作停住了。

　　“邪神？”

　　“是啊，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巫师会被蛊惑, 成为他们的信徒。”

　　“我呢？”

　　“假意潜入，看起来被蛊惑了，然后在降临仪式上直接把邪神抓了, 带回实验室切片。”

　　安洛：“不过那是后期的剧情了。”

　　梅厄瑞塔淡淡道：“那他呢？”

　　他扬起下颌，指向意思很明确：“他遇到邪神是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啊。”安洛回答：“在设定上，他都……呃，走了。”

　　梅厄瑞塔看着仍然昏迷中的约翰，唇角轻微地勾了勾。

　　哪怕签订了契约，安洛应该无法说谎，但梅厄瑞塔仍旧怀有疑心。

　　现在他们的契约也不过是高级巫师学徒制作的道具, 谁能保证一定不出错漏呢？

　　尽管安洛看起来对契约的可靠性深信不疑，似乎他身为作者都相信了，梅厄瑞塔就更不应该怀疑了。

　　可安洛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仅仅只是剧情而已。

　　甚至就连他自己写的剧情, 他都没办法百分百的掌控所有细节。

　　“邪神是什么样的？”梅厄瑞塔问：“我只知道教堂里的神明。”

　　“神明也有正义和邪恶之分吗？”

　　安洛：“没有。”

　　他搞的是黑深残, 所以怎么可能有真正温柔慈爱普度众生的好神明呢？

　　不存在的。

　　“都是邪神。”

　　“那教堂里的女神呢？”

　　安洛：“根本不存在。”

　　“没事。”梅厄瑞塔道：“反正我也不信仰祂。”

　　约翰的眼皮微微颤动，两人顿时不再说话。

　　他睁开眼的时候还有点茫然，第一眼看到的是距离他最近的梅厄瑞塔。

　　苍白的面容，在昏暗的光里看起来像是大人时常用来恐吓孩子的吸血鬼, 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灰绿色的眼眸古井无波，更像是吸血鬼在看着一餐让他倒胃口的食物。

　　约翰吓了一跳。

　　记忆回笼，他顿时记起了自己昏倒前的情况。

　　嘴唇哆嗦着，正要说什么，目光一晃，看到了被梅厄瑞塔半挡在身后的安洛。

　　虽然已经被看到真面目了，但因为担心出门的时候被发现，安洛还是戴上了伪装，白色的金属面具反着光。

　　“别紧张。”他说：“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安洛拿出契约卷轴：“很抱歉，但是我希望你能和我签个契约，保证不将我的秘密泄露给其他人。”

　　他没再假装嘶哑的嗓音，既然约翰都知道了，那他也不用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