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主角们纯洁干净得很,不要睁着眼睛乱说。
要不然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暗黑流爽文主角梅厄瑞塔,到时候你就老实了。
安洛心里腹诽,但他依旧没打算回信。
想到梅厄瑞塔,他有点惆怅。
摇了摇头,把信件放回信封。
除了信件之外,信封里还夹着一张漂亮的邀请函,说是想请安洛参加当晚的宴会。
安洛:退退退!我才不去。
安洛受到这种邀请函也不是第一次了,有许多权贵都向安洛发过邀请,但安洛一次都没回应。
他自觉是个普通人,也并不想和权贵圈子来往,贵族们成天没事干,就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有时候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得不可开交,安洛可不想被牵扯进去。
但权贵们也不能得罪,安洛就装病。
小时候安洛不想上学也装病,有丰富的装病经验。
他就安安稳稳地当个写手,过自己的小日子挺好的。
不过在他准备把信封扔进【已阅】的箱子后,安洛犹豫了一下,最后他打开抽屉,把这封信放了进去。
虽然寄信人说话不怎么好听,但这是第一个识破了安洛真正意图的人。
还挺特别的。
傍晚,埃菲尔上楼来拿糖吃,安洛在客厅的桌上放了一罐糖,专门供应给她。
她嚼着杏仁糖,在椅子上坐下了,两条腿一荡一荡的,“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好好看的人!”
安洛:“嗯,多好看?”
“金金的头发,绿绿的眼睛,哦,对了,他骑马,一匹白色的,好大好漂亮的马!”埃菲尔道:“我听街上的人说他是从帝都来的大贵族,今晚正举办宴会呢,好气派。”
安洛点了点头,不怎么在意这些贵族们的事,“不许再吃了,一天只能吃一块,想吃明天再吃。”
本来糖罐是放在楼下布朗太太的客厅的,毕竟那才是小姑娘住的地方,放那里拿着吃也方便。
但有一次,安洛震惊的发现,埃菲尔只用了一天就干掉了整整半罐糖。
那可是有小臂那么高的罐子啊!
恐怖如斯。
这里也没有牙医,要是再让她照这样吃下去,过不了多久,她的牙齿就会被虫蛀个精光。
自那之后,安洛就把糖罐挪回楼上了。
并且严格规定,一天只能吃一块。
他看着小姑娘偷偷摸摸把手伸进糖罐里,严肃地说:“你也不想牙齿都烂光吧?”
埃菲尔仰起脸,熟练又狡猾地用那双灰绿色的大眼睛看着安洛:“就一颗,求求你了!”
除了颜色一样,埃菲尔的眼睛和梅厄瑞塔的眼睛并不相同,埃菲尔的眼睛是圆圆的猫眼,她也像一只小猫一样可爱又有点狡黠。但梅厄瑞塔的眼型狭长,看着就很锋锐。
埃菲尔:“可以吗?”
安洛:“……下不为例。”
……好吧,也不是很严格。
当晚安洛下楼和布朗太太她们一起吃晚饭,他在这里住了三年,并不吝啬自己做饭的方法,布朗太太也学会了几样菜,不过她做菜一定要食谱,像做化学实验那样,精密又小心。
布朗太太的餐室很小,但很温馨,安洛坐下来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两人聊天。
埃菲尔又提起她看到的那个“好看的人”,嘴巴里滔滔不绝,安洛听了一会,担心她因为自己的霸总小说而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赶紧道:“现实生活中没有小说里那样的人。”
“又帅又多金还深情的男人是不存在的。”安洛说。
他说完,突然想起了梅厄瑞塔,曾经他和梅厄瑞塔一起离开巫师塔做任务,他就想着讲座上警官给他们的反诈教育,把梅厄瑞塔和诈骗犯划了约等号,忍不住笑了,心情却有点复杂。
“我知道啊。”埃菲尔小小年纪,已经经历过许多变故,对人情世故比安洛还懂,安洛每次装病,都是她在帮忙打掩护,毕竟谁会怀疑一个小孩子的话呢?
她皱了皱鼻子:“就跟骑士小说里的骑士一样,都是不存在的。”
安洛:“对,就是这样。”
布朗太太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俩,眼前的场面是她曾经幻想过的,只是后来直到布朗先生去世,她也依旧没有孩子,幻想中的图景就成了一张不断发黄的旧图片,但现在,这曾经的幻想成真了。
一个成年的,足以顶立门户的孩子,外加一个年纪小的孙女,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吃晚餐。
在安洛他们吃饭的时候,城市另一边的富人区也热热闹闹。
马车汇聚在一座漂亮的大庄园外,从更高处往下看,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库尔特城里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来了,他们相互说笑着,走进了这座庄园,准备参加宴会。
庄园的主人,也就是这次宴会的举办者并没有出来迎接自己的客人,他站在二楼往下看,翠绿色的眼眸扫过前来参加的人群,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没有找到自己想要请的那一个。
这许许多多的宾客实际上都是幌子,算是一种掩饰,给真正的猎物一种隐匿在人群中的安全感。
然而直到外头不再有马车驶来,宴会的举办者才确定,他唯一想要邀请的那个人并没有来。
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僵硬硬的,像是画上去的一样,然而很快,这笑容逐渐变得自然起来,他已经习惯了在安洛身上失败,并不气馁,他望着底下热闹的场面,心中泛起一阵厌恶,然而考虑了一番,他还是走下了台阶。
楼下的宾客迟迟没有看见这场宴会的主人,但音乐已经响起,宴会照常开始了,衣香鬓影间,有些熟识的就靠在一起,谈论起宴会的主人来。
“梅修?我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也是。”
“帝国里似乎没有哪个有名的贵族叫这个名字。”
宾客们正疑虑着,但环顾四周,心中的怀疑又降了下去,这庄园原本属于一个落魄的贵族,内饰早已变卖干净,年久失修,现在却金碧辉煌,灯火灿烂,雪白的桌布上,各种珍馐美味和昂贵少见的水果流水一般呈上来。
脚下的地砖几乎能照出人影,中间一张大桌上,红色的葡萄酒在巨大的中空玻璃雕像中,通过底下的龙头,侍者们倒出一杯杯酒,在宴会中来往穿梭。
这可真是大手笔,因此宾客们虽然心有疑虑,但也没有过多的怀疑宴会主人的身份。
就在此刻,宴会的主人梅修从二楼走下,顿时,所有宾客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他缓缓走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宴会大厅里的灯光,仿佛全都聚拢到了他的身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演奏的乐团还在勤勤恳恳,音乐在宴会厅中回荡,梅修的脚步声却像是踏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梅修微笑着,说了些惯常的开场白,他显得那样神秘,优雅,身姿笔挺,面容优越,简直像是洛尔笔下的小说男主角走进了现实,他往那里一站,所有的人都成了他的陪衬。
一时间,便有些宾客带了些幻想,但梅修虽然看上去平易近人,但仍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藏在他温和的微笑之下。
众人和他攀谈,很快发现他见识广博,谈吐不凡,梅修的表情一直是那种温和的疏离,直到一位宾客提起洛尔的小说,他才露出明显的,感兴趣的神色:
“我也相当喜爱洛尔的作品,今天的宴会,我向他发了邀请函,只是他似乎并没有来?”
“他从来不参加宴会的。”一个贵族小姐见梅修这么说,立刻接话道:“我们朝他发了不知道多少邀请函,不论是舞会,宴会,还是小型读书会,沙龙,他从来不参加。”
“是啊。”另一个宾客附和道:“他孤僻的古怪,其他正常的作家都恨不得跟我们攀上点关系,但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不过这倒不能怪他,他体弱多病,出门吹吹冷风就会病倒,就算想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梅修听了半晌,淡淡地道:“也许他需要一位高明的医生。”
“是啊。”在场的贵族小姐和贵族夫人们,不乏喜爱洛尔作品的,她们虽然一开始有些怀疑,但洛尔几年来一直如此,她们也就相信了。
否则,谁会愿意放弃和她们这些贵族往来呢?
其中一个贵族小姐摇摇头:“但洛尔又固执,讳疾忌医,我们也不是没有派过医生,但他一听见要放血就大惊失色,死也不肯,宁愿继续生病。”
“也许这是他的怪癖吧。”
梅修话锋一转,将话题转到作品上:“那么,各位对《朵丽丝》怎么看呢?”
当下众位宾客议论纷纷,说道动情处,还不免拿出手帕按在眼角处,然后,一个贵族小姐问道:“那么您呢?您对《朵丽丝》怎么看?”
梅修脸上的笑依旧温和:“看来我和诸位看法相同呢。”
他翠绿色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洛尔笔下的女主角们,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只能说,我非常庆幸,她们都有了归宿,否则,我也不能轻轻松松站在这里,非要采取点行动不可了。”
梅修一席话逗得宾客都笑了,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在颤抖的,此起彼伏的笑声中,他眉眼微垂,半敛眼眸:
是啊,所幸我的“妹妹”们都有了丈夫,要不然,我绝对无法像现在这样冷静。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贵族们习惯日夜颠倒,这是他们身份尊贵的象征,可以不用为了生计疲于奔命,轻轻松松地享乐。
梅修并未留客,一辆辆马车像来时的那样缓缓驶离。
然而离开的宾客们,心中早已对梅修的身份深信不疑,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会再怀疑梅修的身份。
梅修站在窗前往外看,但他看的并不是离开的宾客,而是城市另一边的平民区,他目光灼灼,像是一壶开水,已经烧开滚烫,但仍旧有一个盖子勉力压着,只是不知道能压抑那沸腾的水与蒸汽多久。
他往回走,庄园里寂静无声,侍者,乐团,往来穿行的仆人,通通消失不见,像是幽灵一般,空荡的厅里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回荡。
此时窗外忽然下起雨来,现在是春天,雨后带着一丝寒意,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梅修独自在桌旁坐下,额角的金发垂在眼前。
桌上摊着几本署名为“洛尔”的小说,每一本书名都是主角的名字,梅修越看,越觉得那名字显得面目可憎。
“不能着急。”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告诫自己。
花了这么长时间,费了这么多力气,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次绝不能失手。
封面上烫金的“朵丽丝”下方,是略小一点的字:“洛尔”。
梅修拿出一张纸,写上“梅厄瑞塔”后,重重地将纸压在“朵丽丝”上方。
他将两个名字玩味了一下:“梅修,梅厄瑞塔。”然后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这三年来,他逐渐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对安洛是有多么偏爱,哪怕他是主角,他也无法干涉安洛的选择,世界急于实现安洛的意志,此前梅厄瑞塔总会阴差阳错地错过,等他反应过来后,将自己变成了梅修,才找到了安洛的位置。
就那么不想见我,不想靠近我吗?
安洛在临别信中并无掩饰,说得清楚明白,回忆起信上的话,梅修咬着牙,冷冷一笑:“就有那么不信任我,怕我?”
寂静空旷的大厅,隐约有些回声回荡,三年过去,安洛很好的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他安安稳稳的在普通人中间生活,对梅厄瑞塔有关的种种一字也不提,并没有半分威胁性。
他要是想走,让他走又怎样?
这个问题在梅厄瑞塔心中盘桓了三年,在没有找到安洛前,他又恨又怒,给自己寻找的理由是“安洛一旦泄露了我的秘密,那么我将面临极大的危险。”
尽管两人签订了契约,但安洛是作者,只要他想要透露,他一定有办法的。
等找到安洛之后,这个看起来天经地义的理由就再也站不住脚了。
于是问题又浮上心头。
安洛对他没有威胁了,那他还要不依不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