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既安对此习以为常。
因此当何文问起他今年的生日安排时，他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任何打算。
何文道：“先生今年还回老宅吗？”
梁既安看了眼近期的日程安排，五月中下旬已经离沈灵珺的毕业时间不远，他最近要去国外一趟，除了公司的新项目洽谈之外，还要将沈灵珺毕业之后就读的学校也考察好。
他不会让沈灵珺出国，那就只能在国内挑联合办学资质最好的，至于沈灵珺最后考出什么样的成绩，就没那么重要了。
小孩最近都快学傻了。
梁既安翻完手里的资料，对何文道：“往后推两天吧，十八号那天我未必赶得回来。”
“地点还在老宅，既然都已经成习惯了，就没什么改动的必要。”
何文点点头，正要退出去，梁既安又道：“他睡了吗？”
“还没有。”何文道：“小少爷最近这段时间晚上都在做题。”
沈灵珺决定奋发图强就真的没再松懈下来，可惜的是成绩慢慢往上升了点之后就陷入了瓶颈期卡着没再动过，他也没有说要放弃，甚至连句抱怨都没有，梁既安问要不要给他请家教，他却又拒绝了。
梁既安不会严格要求他一定学出什么成果，只是很担心他在自我高压之下产生心理问题，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发现沈灵珺也没太把成绩往心里去，他在补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任何东西。
好像以前那些因为种种原因缺失的知识，现在重新有了机会之后就要全部都抓回来一样。
他原本打算让何文给他送杯牛奶过去，但最终放下了手里的事，自己过去了。
沈灵珺对他的敲门声很熟悉，按照往常早就乐颠颠地跑过来开门，但今晚等了一会儿之后却迟迟没有动静，开门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手里的笔还拿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的，笔尖悬浮着落在纸上画得乱七八糟，头发睡得翘起一边，脸上也都是挤出来的印子。
眼皮上那颗小痣在光下格外清楚。
梁既安把牛奶搁在桌上，低声叫了两遍他的名字，沈灵珺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他只好将人一把抱起准备放回床上，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沈灵珺在他怀里没有乱动，脸颊贴在他心口处，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哥。
梁既安应了他一声，沈灵珺脑袋沾到枕头，勉强撑开眼皮又叫了一声哥，明明每天都见面，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特别开心的笑容，在床上滚了一圈找到熟悉的姿势，又再次陷入了深眠。
梁既安将他桌上的那些东西收拾好，课本和试卷下面还压着没合起来的本子，上面记着好几个乱七八糟的数字，他没放在心上，整理完了之后关上灯离开房间。
***
沈灵珺是提前两天知道梁既安要出国的。
日历翻到五月十号之后他就已经开始给梁既安挑礼物，乍一听到他要出差，第一反应就是什么时候回来。
梁既安说可能要二十号才能回来。
沈灵珺想问那你生日怎么办，又不想自己准备的惊喜暴露出来，憋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只是眼眶突然红了，直勾勾地盯着梁既安看。
他有点舍不得。
梁既安被他看得忍不住心软，“只是出差而已。”
沈灵珺理智上当然知道，但不妨碍他情感上不受控制，转过脸瘪着嘴把哭腔咽了回去，尽量保持正常的声音道：“我知道。”
他不要梁既安哄自己，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上学了。
两天后在机场送别，梁既安跟他仔细地说了些事情。
“不要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如果阮寄川约你出去玩的话，你想去就告诉我。”他违心地道：“我不会完全不同意。”
“上学如果很累的话可以让何文替你请假。”
“有事情就打我电话，没事也可以发信息给我。”
“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
沈灵珺小声道：“哥，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唠叨。”
梁既安又看了眼何文，示意他不要忘记自己交代的那些事，何文毕恭毕敬地点头，那么多注意事项简直像是把沈灵珺当小学生放托管班一样，谨慎得令人发指。
临走了，沈灵珺又一头栽进梁既安怀里，不舍地蹭了蹭。
这样的相处模式在外人眼里根本不像是兄弟二人，反而更像是一对依依不舍的恋人，但何文已经习以为常，他还很惊讶小少爷这个时候竟然没有掉眼泪，等梁既安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他们准备回去时，他头一掉差点被沈灵珺满脸的泪吓晕过去。
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砸，何文连忙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一边安慰他道：“先生很快就会回来的。”
沈灵珺倔强地道：“我不是舍不得。”
“我哭是因为从来没坐过飞机我难受。”
嘴很硬，但脚就跟钉在原地一样愣是不带挪半步的。
何文有点无奈，只好陪着他又站了一会儿，直到沈灵珺不哭了他们才打道回府，何文心道如果沈灵珺是刚来那会儿，碰上梁既安出差没法管他，恐怕高兴得要一蹦三尺高，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他这个想法还没翻篇，后座的小祖宗就忽然道：“伯伯，今晚放学你可以迟点来接我吗？我要去给我哥挑礼物，想一个人逛一逛。”
何文开车的手四平八稳，和蔼地拒绝了他的要求，“小少爷想去哪里的商场？司机可以送您过去。”
“我们不会将惊喜提前泄露出去的，您可以放心。”
沈灵珺那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送可以送。”
“但是不可以一直跟着我。”
何文：“……”
也是学会以退为进了。
【作者有话说】
啵啵啵啵啵！
谢谢大家看文和评论，啾咪啾咪~[抱抱]
第30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灵珺白天提的那个要求，放学时来接他的人从司机换成了何文，管家苦口婆心地试图劝说小少爷不要一个人逛商场，但沈灵珺对撒娇耍赖早就已经熟练掌握，眼看着他已经在副驾上快把自己摊成一张饼了，眼睛红着也不知道是真哭假哭，何文闭着眼叹了口气，又猛然想起自己还在开车，紧接着才意识到他已经把车停在商场的地下车库了。
沈灵珺没在他开车时烦他，是到了地方之后才开始唧唧歪歪的，大概是他自己精神太紧绷以致于产生了错觉。
沈灵珺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一惊一乍，蚊子似的哼哼又在何文耳边响起来了，“伯伯，我能下车吗？”
何文是真拿他没招了，他本来就容易对小孩心软，何况对着的是沈灵珺。
沈灵珺坚持不懈地说服他，“商场里面那么多人，我一个人又不会乱跑，为什么要这么担心呢？”
何文心想，我也挺想知道梁既安到底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执着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的很想打报告给梁既安申请一下，但沈灵珺这边又不能露馅，最终他无奈地妥协道：“共享定位一直开着可以吗，小少爷？”
沈灵珺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车门一开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何文坐在车里用手机给自己拉了个表格，梁既安说他每个月都有一次给自己调整工资的机会，现在是真的需要补偿点劳心劳力的费用了。
这商场已经是市区里最繁华的一家，从二层往上就全都是奢侈品门店，沈灵珺其实并不太清楚到底要给梁既安买什么，只是想先来转转，看能不能触发一下思路。
他揣着自己干副业才提现出来的一千多块钱，再加上之前卖学习机以及他跟周舒南用饭卡兑的钱，零零散散凑了一万出头，进了一家单价不低于五位数的店。
包，没看梁既安用过，袖扣和领带他也挑不出花来，沈灵珺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一条皮带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皮革香，很像梁既安身上的味道，他看着那根皮带顿了一会儿，后面的销售立刻热情地给他介绍起来。
价格两万出头。
沈灵珺摇摇头，买不起，不过他有了个新的想法。
他转身往一楼的香水专柜走，刚出门，碰上一个算不上熟悉但印象很深刻的人。
陆嘉彦。
大概陆嘉彦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碰到他，不自觉地想藏住手里拎着的那几个用来转卖换钱的包，但很快又放弃了，直愣愣地站在沈灵珺面前，挡住了他的路。
上次梁既安和他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就不太喜欢陆嘉彦这个人，但他们本身没什么交集，而且他也不想多生事端，往旁边拐了一下想直接走，陆嘉彦却不依不饶，沈灵珺向左走一步他就向左退一步，退了几下还是站在他面前，眼神不善地道：“你真是他弟弟？”
沈灵珺没好气地道：“关你什么事？”
陆嘉彦要真是他嫂子也就罢了，梁既安都那么讨厌他了，他自然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
陆嘉彦的眼神像扫描仪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许久之后才道：“你跟他没有一点像的地方。”
他不仅嘴上这么说，眼里的怀疑也没有半分藏匿的意思，看起来就像是在说沈灵珺和梁既安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沈灵珺对这种话是很敏感的，他在乎自己和梁既安之间同父异母的血缘关系，也在乎他和梁既安现在逐渐培养出来的感情，就更不允许陆嘉彦一个外人在这里评头论足，再看向他的眼神就已经十分不耐烦，“你有完没完？”
“没人规定兄弟两人一定要长得很像吧？”
陆嘉彦当然知道他拦在这里的行为并不占理，可是心中那口气他始终都咽不下去，又始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看向沈灵珺的眼神就格外愤恨，但沈灵珺也懒得搭理他，正要一巴掌把他推开，何文的电话打过来了。
大概是他停留在某一个位置太久没动，何文不放心。
沈灵珺接起电话，语气不自觉地放软，“没有……我就是碰到同学多聊了几句，现在去一楼了，估计半个小时之后回去，伯伯你饿不饿？我给你带点吃的好不好……”
他没有再看陆嘉彦，径直走向了下楼的扶梯。
陆嘉彦呆滞地站在原地，他被梁既安通知分手已经快一个月了，之前狐假虎威仗着这个身份花的钱造的势现在全部变成长长的账单反噬回来，前两个星期他就没清醒过，除了用酒精麻痹强迫自己进入睡眠之外，剩下的时间他发了疯地想跟梁既安见面。
哪怕是吵一架呢。
他不愿意相信梁既安不喜欢他，固执地认为一定是他变了心，自欺欺人太久，幻想和现实的界限都已经模糊不清。
变故一定是出在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身上。
沈灵珺没有直接上电梯，挂断电话之后他又蓦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双不久之前还满眼笑意的眼睛里现在没有半点温度，只有冷漠的探究和厌烦，陆嘉彦浑身一颤，狼狈不堪地躲开了。
他不得不承认，沈灵珺刚刚的这一眼和梁既安看向他时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沈灵珺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内耗，他的情绪甚至都不会分给自己名义上的生父，更别说是陆嘉彦。
他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并且决定之后等梁既安回来就和他告状。
沈灵珺撇了下嘴，调整好情绪就去香水专柜挨个试香了。
他虽然不太懂前调后调，但鼻子却刁得很，而且适合梁既安的味道实在很难用语言表述，他闻得嗅觉都快失灵了也没有找到特别贴合的那一款。
销售倒是很有耐心，而且看样子也不在乎能不能结单，只是满脸笑容地给他挨个推荐，“前面这些都不行的话，要不要试试我们这几支收藏香呢？”
沈灵珺点点头，“谢谢你。”
销售拿了几张新的试香纸过来，沈灵珺闻了一圈，眼前一亮，抽过其中的一张跑到气味不那么混杂的走廊上，又仔细地感受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