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个问题沈灵珺已经想问很久了，但他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去问，而且他也并不想听梁既安的剖白，在他的世界里亲情和爱情之间就应该泾渭分明，两者根本不会产生任何的交集。
但梁既安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道：“没有为什么。”
这个回答其实更恐怖，没有缘由的喜爱似乎总是混合着既定的命运感，就像是无形中被扣紧的红线，找不到剪开的由头。
沈灵珺不再看他，低着头视线没有着落地乱晃了一会儿，最后放在角落处那堆乱糟糟的积木上，“难道你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吗？”
“对或者不对，也只是一种普世标准罢了，它并不适用于所有人。”梁既安道：“也并不应该纳入你的考虑范围。”
沈灵珺不赞同他的看法，但是懒得辩驳，又道：“你不怕被别人说闲话吗？你的朋友，你的同事，又或者别的合作商，他们都知道我是你认回来的弟弟，但是现在却成了这样的关系。”
“他们不会说的。”梁既安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把玩，指腹在他手背慢慢摩挲着闲适地道：“珺珺如果听到什么闲言碎语的话，可以告诉我。”
梁既安说不会，那就没有人敢说，毕竟这些人要么惧怕他的权势，要么自身也没干净到哪里去，何必为了这种口舌之快来得罪他。
这段时间以来，热战冷战都已经轮番来了一轮，沈灵珺现在对梁既安的这种逻辑简直束手无策，他也算是明白有些人能做出一番事业，如果不是智商占领高地那就必然是心理异于常人，梁既安很明显是后者。
他不想跟他吵架，所有的愤怒和怨气到梁既安那边就跟火星子掉进水里一样，噼啪几下就呲地一声灭了，再要跟他动手又心疼，总不能每天都给他来两个耳光，梁既安不怕疼他还担心自己手上揍出茧来，何况他就是把梁既安揍晕了又能怎样呢？
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办公室里的寂静与屋外逐渐黯淡下去的天色一般逐渐蔓延开来，沈灵珺一言不发地蜷缩起手指，用指甲掐梁既安的手心。
“珺珺。”梁既安的气息落在他耳边，“你太喜欢问为什么了。”
“但很多问题实际上是没有答案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蛊惑，“假如我以洛铭远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你会喜欢我吗？”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既然愿意和别人尝试，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试试看？”
梁既安后面说了什么沈灵珺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或许那个问题的答案他很清楚，但那不可以成为他的答案。
许久之后，沈灵珺忽然转过身埋进他怀里，闷闷地道：“哥，天黑了，我们回家吧。”
他好像突然接受了梁既安不会轻易放手的这个事实，又或者只是短暂屈服，总而言之没有再抗拒梁既安抱他，周日那天梁既安居家办公，沈灵珺依然在书房陪着他，这地方对他来说阴影颇深，一进来屁股就不自觉地发/疼，而现在这层阴影之上又蒙上了另外一层东西。
“我不重吗？”沈灵珺下巴抵在梁既安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地道：“你抱了我很久，不觉得累吗？”
梁既安顺了顺他的后背道：“不重。”
书房的椅子似乎换过，两边扶手下方的缝隙明显变大，宽得足够沈灵珺把腿伸出去，有时候梁既安也像抱娃娃一样把他整个团在怀里，沈灵珺一度怀疑他根本没有认真工作，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很方便的姿势，但是每次悄悄打量时梁既安又确实是在看报表或者资料，镜片上模模糊糊地映出一些数字。
沈灵珺百无聊赖地捧着手机玩了一会儿贪吃蛇，巨大的蛇身在屏幕里绕了两三圈，最终被突然的敲门声给吓死了。
何文过来送下午茶，顺便道：“阮先生过来了，在楼下客厅。”
沈灵珺一个激灵从梁既安身上弹了起来，仿佛生怕被人撞见或是发现他跟梁既安之间的不对劲似的，梁既安一手搂着他的腰用力将他压回了自己身上，一边对门外的何文道：“你让他来书房找我。”
沈灵珺满眼不可置信，咬牙切齿地道：“你要干什么？”
梁既安镜片后面的眼睛微微弯起，“怎么要跑？”
他明知故问，沈灵珺懒得理他，只是两只手用力撑在他胸膛处要把他推开，但效果与蚍蜉撼树无异，最终只是脸涨得通红，不得不低下头道：“放开我。”
他没法跟梁既安这个疯子硬碰硬。
梁既安没有半点要放他离开的意思，沈灵珺却恍惚听见了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似的，简直像是要来宣判他罪过的钟声，他慌不择路地低头在梁既安下巴上啃了一口，趁他愣神的瞬间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逃了出来。
阮寄川的敲门声适时响起。
沈灵珺从旁边的书架上胡乱摸了本书，背对着门趴在那张梁既安之前给他准备的但八百年没有用过的学习桌上。
梁既安用指腹蹭了蹭下巴，沈灵珺上下四颗虎牙，咬他的时候用的单边，疼劲过去之后没出血很快就会淡化成红痕，变得有一点点肿。
他轻笑着开口道：“进。”
阮寄川溜溜达达地开门进来，还带着何文给的那份专属下午茶，“我家老太太下个月初六八十大寿，我过来给你送请柬……”
他一边嘬饮料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一眼看到梁既安下巴上的痕迹，原本要说的话拐了个弯，八卦地挑着眉道：“既安你这脸怎么了？蚊子叮的？”
他也没指望梁既安给回应，兀自又走到沈灵珺旁边，“这份请柬是给你的，比你哥那份更高级点。”
沈灵珺从书里抬起头，随便应了两声。
阮寄川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个长度可以编小辫子了，肯定很可爱。”他是个闲不下来的，嘴和眼睛都是，再看看沈灵珺手里拿着的书，一下乐出声了，“《费恩曼物理学讲义》？灵珺你打算换专业啦？”
沈灵珺脸一下子爆红，装作很忙的样子打开请柬看了看，又道：“没有啊……我随便看看。”
梁既安也走了过来，“下次请柬送一份就好了。”
他们俩一左一右地站在书桌旁，沈灵珺只好把脸又埋回了书里，他担惊受怕，总以为阮寄川已经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梁既安迟迟地回答了阮寄川的问话，轻描淡写地道：“没有蚊子，不小心被猫挠了一下而已。”
【作者有话说】
啵啵啵啵啵！
这章是上周日的更新哦。
第56章
阮寄川被饮料呛了一下，咳了两声道：“猫？你什么时候养的猫？我以为你对养宠物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梁既安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脑袋已经快要埋进桌子的沈灵珺，小孩一手抓着书另一只手从桌子下方穿过来紧紧扯着他裤缝，力气之大简直要把他裤子给拽掉了，于是梁既安又轻飘飘地将话题转移了回来，“老太太最近身体还好吗？”
阮寄川道：“精神得很，好几次我应酬完回家她老人家还在和朋友打麻将呢，一周里能有两天按时睡觉都算她给我们这些小辈面子。”
偌大的书房里两人就这么站在沈灵珺旁边聊了起来，而努力看书的沈灵珺一页没翻，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了似的抗议道：“可以离我远点吗，影响我学习了。”
好不容易把人轰走，沈灵珺抱着书竖着耳朵继续听他们聊天，不过阮寄川今天的主线任务看起来就是给各家派送请柬，在这里多待的半个小时纯粹是逗沈灵珺玩，和梁既安往旁边一挪只聊了五分钟就准备起身告辞。
沈灵珺也唰地一下站起来，对梁既安刚刚不知分寸的行为做出了严厉的眼神谴责，而后跟在阮寄川后面道：“我送你。”
“好啊。”阮寄川乐滋滋地道：“我来这么多回你还是第一次主动要送我呢。”
沈灵珺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提出要送他也是有求于人，顾不上征得梁既安的同意，沈灵珺打开书房门就直接往外走，和阮寄川绕了半天，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有监控的地方。
阮寄川看他这左顾右盼的样子活像是小偷踩点来了，转过身好笑地看着他道：“你今天状态很不对劲啊，灵珺。”
沈灵珺差点迎面撞上他，一个急刹顿在原地，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直接开口，“你可不可以借我点钱？”
阮寄川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跟自己借钱，奇怪地道：“你跟你哥闹别扭了？”
刻板印象当真害人，阮寄川这话说得好像他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一样，沈灵珺不爽地道：“不是我跟他闹别扭，是吵架，吵架！”
阮寄川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道：“不过他也不像是能吵得起来的人。”他顿了一下道：“而且他不至于把你零花钱给克扣了吧？这也太不是人了。”
整段对话里只有最后这几个字深得他心，沈灵珺瞪了他一眼，“你不借给我吗？”
“借借借。”阮寄川怎么可能不借，从兜里掏出手机，又摸了张卡出来，“要多少？”
“我要现金。”沈灵珺眼巴巴地看着他，“你有现金吗？”
他言辞恳切：“谢谢你。”
他最近这几天一直在为自己的逃跑大计做谋划，梁既安当然没有不给他钱，但他一旦用了被查出人在哪儿根本是分分钟的事儿，就跟带着定位仪跑路没有差别，他上周跟潘思云借了一点，又冒着险最后登录了一下那个网站，把那不知名的傻叉富二代的打赏给提了出来。
管他什么诈骗不诈骗，现在跑路要紧，他不要梁既安这个哥哥了。
阮寄川掏兜的动作停了下来，意外地道：“现金？”
“我现在很少用现金了，身上只有两千块。”他把整个钱包都递给沈灵珺，想了一下还是劝道：“再怎么吵架，也不至于要离家出走吧？”
沈灵珺搜刮完，头都不抬地道：“这不一样。”
“你不许跟任何人说我跟你借钱的事。”他想了想又辩解道：“我也没有要离家出走，我有自己的用途。”
他这架势看起来哪里是来借钱的，分明是抢劫，走了还不忘威胁人，“你要是泄露出去我就跟你绝交！”
阮寄川拿这小祖宗能有什么办法，举着双手投降似的道：“好好好，不说，我保证谁都不说，你不够用再来找我借。”
沈灵珺这才满意地道：“我会还你的。”
明明说好了是送人，但最后反而是阮寄川看着他回去，沈灵珺鬼鬼祟祟地从一楼爬到三楼，将钱藏在柜子下面的那个小袋子里，反复数了两遍钱的数量确认应该没有被人发现，才又重新回了书房。
梁既安坐在他书桌前看那本《费恩曼物理学讲义》，见他回来了，朝他招了招手道：“感兴趣？”
沈灵珺走到他身边，梁既安拉着他手腕将他抱回怀里，沈灵珺在他腿上不太舒服地动了两下，最终又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不理他。
梁既安抬起膝盖掂了他一下，“怎么不说话？”
沈灵珺还是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伸手抱住了梁既安的肩膀，略长的发梢扫过他的颈侧，带起一阵轻微的痒。
其实他觉得自己也很奇怪，他以为这种短暂的屈服一定是痛苦的委曲求全的，但事实上他没有任何的抵触和抗拒，他很顺理成章地接受着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甚至会产生一点依恋。
他有时候也会感觉到梁既安对他的欲/望，尽管梁既安很克制，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就像现在这样。
他明明还什么都没做，不用接吻，也不用暴露出更多的皮肤，甚至不用目光交缠，只需要一点气息或是一个拥抱。
“珺珺。”梁既安的呼吸声变得重了一些，“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沈灵珺闭着眼，半晌之后才道：“没有。”
“我在生我自己的气。”他用力从梁既安怀里挣扎出来，第一次没有视线回避，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西裤，“我气我为什么狠不下心用刀直接把你剁了。”
梁既安只是笑。
沈灵珺腿有些发软，他不想再跟梁既安待在一个空间里，“我今晚就要回学校，明天早上有课，从家里赶过去我起不来。”
梁既安答应下来，“好。”
“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沈灵珺道：“这两天我已经看你看烦了，何文送我就好。”
他心烦气躁，不仅烦梁既安也在烦他自己，为什么明明下定决心要走，又还是不舍。
【作者有话说】
啵啵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