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发花白,笑容舒展,似乎连脸上的皱纹都写满了欣慰。
裴序回心口却坠得闷痛。
可是外婆,我没有办法再把青染只单纯地看做弟弟了。
你会不会很失望。
装作平静地陪外婆在厨房收拾了会儿东西,随后青染洗完澡来门口喊他。
“裴序回,轮到你了。”
裴序回洗手离开厨房。
“帮我检查一下。”青染直接拦在他面前道,背过身体:“后面我看不到,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泥点。”
他微微埋下头颅露出一截脖颈,肌肤在灯光下显得莹润而饱满。
裴序回第一次发现原来青染的脖颈这样纤细,纤细到仿佛能被他一手掌握。
他定神将头发和其他地方看了看。
“没有了。”
青染立刻站直绕过他溜进厨房找好吃的:“你去洗吧,洗完我给你检查。”
裴序回扬眉笑了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马虎?”
说完不等青染折回来挠他,迈开长腿三两步跨进浴室反锁房门。
等洗完出来虞外公也买菜回来了,晚饭时间不好打闹。
男生冲青染得意地勾勾唇,神情疏阔眉目俊朗,具是这个年纪独有的张扬。
饭后,两位老人洗了水果准备看电视。
对这些不感兴趣的青染说:“外公外婆,我跟裴序回先回房间了。”
“要回你回,我突然发现抗战片还是挺好看的。”裴序回稳稳坐在沙发上不动弹。
结果被连拉带拽地拖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屋里很快传来小年轻打闹的动静,屋外两位老人对视一眼,摇头失笑。
卧室。
玩累了的两人并排仰躺在床上。
“还说我小气,到底是谁小气,嗯?我不过说了句马虎就记到现在。”
旁边的人懒得说话,直接动脚踢他。
裴序回抬腿将其压住,青染自然要继续反抗。
两人双腿纠缠,动来动去,眼看又有走火的苗头,裴序回及时叫停。
“不来了,玩会儿游戏。”
青染翻身趴在手臂上,眼见男生坐到床头拿出手机,手机传出熟悉的游戏音效。
“这游戏你玩三年了吧?”裴序回刚上高中就看他在玩。“这么久还不腻。”
“还行,每个关卡难度不一样,形式也不一样。”
“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要一起吗?”
“比我还好玩?”
男生垂下视线盯着手机屏幕,半晌牵唇:“你跟游戏比什么。”
青染哼了声没说话,爬起来钻进男生怀里:“我倒要看看有多好玩。”
裴序回:“多大了,还这么粘人。”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熟练地搂着人开启了游戏,直接地狱模式,强迫自己将所有心思放在游戏上。
或许地狱模式确实有点用处,期间他还算专心,没怎么走神。
但随即发觉,专心好像是因为怀里的人比较安分,没搞小动作让他分心。
男生微微偏头。
怀中人枕着他的颈窝睡得正香,面庞白软,呼吸轻盈,阖拢的双目下有浓长眼睫投下小片阴影,如同驻足停留的蝴蝶。
看着青染的睡颜,裴序回紧张了一晚上的心情忽然变得柔软。
然而柔软过后,又是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茫然。
他跟青染之间,绝不仅仅只是隔着兄弟亲情而已。父母、长辈、外界看待他们的目光……
这些都迫使裴序回无论如何也要维持原状,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他反复告诫自己,他才十八岁,远不到能成熟做出决定的年纪。
十八岁的心动能维持多久?
一年?两年?
假如他戳破如今和谐稳定的局面,却又在随后的几年发现热情褪去、情爱消失,他和青染又该如何自处?
最重要的是,青染喜欢他吗?
据他观察,他觉得青染对他的这份亲近更多是出于习惯和依赖。
毕竟青染才16岁。
16岁,未成年,可能都还没开窍,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所以裴序回更加不敢表露出丝毫异样。
他不能借着兄长的身份,借着青染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去误导他乃至,诱导。
他不能。
轻轻呼出胸口的郁气,男生收紧手臂温柔拥紧了怀里的人。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样美妙。
可惜我无法再体会久一些。
亲手斩断萌发的情思,裴序回喉头滞得发苦。
少年光洁的额头近在咫尺,偏头就能吻到,他却只敢用脸颊蹭蹭那柔软的额发。
我可以做好一个哥哥的。
谨守本分,克己复礼,只以兄长的身份长久地陪在你身边。
“唔……怎么不玩了?”耳边响起软绵绵近似撒娇的询问。
裴序回倏然回神,退出游戏扔掉手机说:“嗯,不玩了,睡觉。”
青染伸手摸摸他的喉结:“声音这么哑,听外婆说你用冷水洗头,是不是感冒了?”
“咳咳,”男生清清嗓子,再开口时声线便正常许多,“我身强力壮,你什么时候见我感冒过?”
“是么。”
[零零,裴序回怎么了。]他在心里问系统。
自从知道传说属实小世界不会轻易崩溃后,系统就再也没关心过剧情线,平时没事都在网络世界徜徉。
此时听见问题,抽空回了句:[不知道呀,他刚刚打完游戏一直在发呆。]
可能太久没说话一时不适应吧。
青染将其归结为意外,手下又摸了摸。
“知道没事了还摸?”裴序回抓住他的手。
青染也不挣扎,卖乖道:“硬硬的滑滑的,有点好玩。”
“自己没有么,玩自己的去。”
“我的没那么明显嘛。”用额头和鼻尖在男生脖子上乱蹭。
裴序回被他蹭的心软:“小屁孩,还没长大呢。”
[他骗你,有人天生就不明显的。]暂时没走的系统偷偷告密。
青染偏头就在男生下颌咬了口:“一会儿说我长大了不该粘人,一会儿又说我没长大,你怎么这么善变?”
裴序回心乱如麻,想着他要是能善变就好了。
至少将他变回从前,不会轻易因青染的一举一动自乱阵脚。
*
次日,青染起床时旁边已经没人了。
慢吞吞洗漱完出去,在客厅门口看见屋外虞外婆扶着梯子,裴序回站在木梯上摘黄角兰。
这会儿才早上七点多,太阳还没彻底升起。
院落中央,昨天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挂在晾衣绳上迎风招展,细看还多了套男生昨晚穿着睡觉的短裤。
青染走到树下仰头:“这是在干嘛?”
他看地上的塑料袋里都装半口袋了,除了黄角兰还有栀子花,难不成要全摘了。
“够了够了,序回快下来。”这时虞外婆道。
接着笑呵呵跟青染解释:“在家闲着没事,做点花串儿去街上摆摊。”
青染来了兴趣:“怎么做?”
“外婆你去摆摊吧,青染想要我给他串。”裴序回跳下木梯说,拍拍手的灰。
等虞外婆出门,他说到做到,用针线串了几朵黄角兰别在青染领口。
青染揪起领口闻了闻:“好香。”
甚至不用揪也能闻到馥郁的香味。
见男生已经把针线放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