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性十足,足够引爆全城。这么大的城市总会有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吧?
如果因此太出名,生活受到影响,也没事,他可以搬到其他地方去。古代信息这么闭塞,离了双鸾城,他一个小老百姓,谁还认识谁啊。
大概因为他已经穿越过太多次,别人看起来惊世骇俗的荒唐事,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于是他就立即开始实施。
果然如他所料,从来都是戏文里才有闺阁千金抛绣球招亲,如今竟然有个男人要抛绣球找男人,实在是天下第一新鲜事。
因此他要在双鸾城著名的如意楼抛绣球招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
消息太劲爆,以至于把有贵人驾临双鸾城旧宫的消息都压了过去。
双鸾城旧宫在百年前的双龙之战里被焚,大半宫宇被烧,剩下的一小半后来成为皇室西巡住的行宫,取名凤鸾行宫。后来双鸾城往南扩展,城北的旧宫又成了皇家禁地,周围就渐渐荒凉下来。旧宫西门正对着西北的望凤门。望凤门不是主城门,很少开,御道上荒草丛生,平时少有人来。今日却是车马煊赫,以西京留守福王为首,并西京尹一干当地官员,并作两排,站的整整齐齐,齐聚在行宫西大门外。
此刻那赤红色的夕阳硕大如轮,低垂在天际,染红了荒烟蔓草,映得簇新仪仗更加煊赫鲜妍。苻氏金色的日月星家纹旗帜簇拥着皇帝御用的黑金华盖,华盖玄色缎面上金龙盘绕,鳞爪蛰伏于云纹之中,蟠踞之势仿若有吞天之威。前后宫人皆着锦袍,羽葆褷褷,流光溢彩,恍如天人仪仗。
赤红色的天空下,一群乌鸦扑棱着翅膀从仪仗队上方飞过,玄翅染上金霞光,呱呱叫着落在旧宫城墙上。
仪仗浩大,可除了窸窣的步履声外一声咳嗽也不闻,寂静得近乎诡异。
众人齐齐跪下,也无人敢出声。那御辇上年轻的皇帝似乎睡着了,神情恹恹地歪在黑辇上,由十二人抬着,悠悠地从下跪的人群里穿行而过。
底下跪着的官员里,早有人出了一身冷汗。
圣驾是突然驾临双鸾城的。
陛下本来要去黄州看春梅。
为此黄州的官员年前就在准备接驾了,据说为了让圣上满意,还特意培育了漫山遍野的梅园。皇室的襄国公主如今就在黄州赏梅呢。
结果圣上突然改道来了双鸾城。
自从接到金甲卫的通知,整个双鸾城的官员都战战兢兢。
因为当今圣上出了名的难伺候,脾气又大,这两年尤其喜怒无常。听说他在邓州的时候,只因为几个官员说话太大声,他嫌吵,就把人罢了官。
其中的一个监州可是谢相爷的得意门生,就这都保不了头顶乌纱帽!
因此双鸾城的官员们愈发小心谨慎伺候,又听闻皇帝好奢华,这次巡游到处搜集金银财宝,于是不等皇帝要求,便成车的珍宝古玩往凤鸾宫送。
然后……
不断有遍体鳞伤的官员被车子拉出来。
凤鸾宫外的空地上,十几个奉旨来“陪”皇帝射箭的官员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本该戴在头上的乌纱帽都被箭穿钉在他们身后的箭杆上。
地上还有被拖曳的血迹。
西京尹伏跪在殿外,还在叩头说:“臣等真的只是打听宫人们有没有伺候好陛下,绝无窥探监视之意啊!”
初春刚至,天色犹寒,凤鸾宫更是空旷寂寥,他的声音便在那廊下哀哀回荡。
不一会便有个白白胖胖的内官从里头出来。
西京尹一看,头嗑得更响了。
那内官走至他跟前,轻轻柔柔地说:“刘大人,陛下说,让您明日这个时辰也来陪陛下射箭。”
西京尹:“!!!”
西京尹的哭喊声霎时间就没有了。
脑海里浮现过皇帝那张年轻白皙的脸。
锦袍金冠玉面郎,其实就是条恶龙啊,吃人不眨眼的恶龙!!
凤鸾宫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了。
凤鸾宫主殿这两天刚装饰过,但宫殿年头久远,新旧交错间有一种腐朽的美艳。寝殿内有一扇巨大的黑金屏风,近两丈高,金龙穿梭于漆黑屏面上,蜿蜒盘踞,鎏金浮雕的龙身如连绵磅礴的山峦,龙首狰狞骇人,几乎要破屏而出。此刻窗口大开,晨光斜斜照在上面,更是金泠泠的一片。
皇帝身着一袭玄色缂丝缎袍,袍面上日月星辰之象缀以金银丝,行动间二色韡炜流转。
只是衣袍半开至胯,袒露着白皙精壮的胸腹,雪色中衣干净又凌乱,一副肆意之态。
皇帝在喂乌鸦。
凤鸾宫的乌鸦比建台皇城的还要多,飞进殿里,乌漆漆扑棱棱一片。
皇帝早膳也没怎么吃,面上有一种百无聊赖的倦怠。
那位胖胖的年轻内官走上前来,轻声说:“陛下要觉得行宫无聊,不如咱们去城里逛逛?奴刚听说了一件稀罕事,这西京的人真是可怕,竟然有男人在给自己抛绣球招夫婿!”
大概过于新奇,果然见皇帝好奇地抬眼看过来。
一张好看到带着好脾气假象的脸,只是瞳仁黑漆漆的,似乎比寻常人都要阴湿深邃。他身后几乎要破屏而出的巨大金龙,更像是他的真身。
内官小心翼翼地问:“奴……陪陛下去瞧瞧热闹?”
作者有话说:
大周系列第二本。本文依旧是古代架空世界,延续了上一本《冒牌王爷》世界设定,大概发生在《冒牌王爷》里苻氏两兄弟故事的一百多年后。服饰礼仪等依旧都是大杂烩,小儿科权谋,整体主打轻松小白狗血的“宫廷传奇小话本”风格。
第2章
这已经是贶雪晛绣球招婿的第三日了。
如意楼下来应征的倒是很多,可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反而招惹了几个泼皮无赖,日日都在下头嬉笑叫嚣。
如意楼的老板殷勤地替他拉开隔门,不同于其他人要他不要太挑的言论,堆着笑道:“小郎君,莫着急,这来看的人越来越多了,慢慢挑,郎君这等形貌,还怕挑不到满意的?”
贶雪晛笑了笑,托了绣球到了栏杆旁。
他一出来,外头一下子安静了好多。
果然不管古今也不管男女,漂亮都是大杀器。
他是身穿过来的,纵然穿衣打扮和古人一模一样,但精神面貌看起来还是和真正的古人有些不同。配上他的特立独行,整个人都显得很独特。
这份特别不一定人人喜欢,但漂亮的脸蛋到哪个时代都是硬通货。
也怪不得如意楼的老板不想他把绣球抛出去,只见外头闤闠骈阗,毂击肩摩,只怕如意楼开业大酬宾的时候都没这么热闹。
其实第一日的时候人还没多到这个程度,那时候大多是附近的老百姓过来瞧个热闹。
第二日人就明显拥挤起来了。
毕竟他这么好看的很少见。
今日就是人山人海了,甚至有许多小商贩过来凑热闹。
他名声是彻底打出去了。
只可惜一眼望过去,还是昨日那些熟面孔。
在古代,大张旗鼓搞男风这件事基本被贵族阶级垄断了,要么就是那些个欢场里混的浪荡泼皮。
他有点失望。
不过他本身这绣球也不是一定要抛,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登相亲广告。日后有同道者找上门也行。
他笑盈盈看了一圈,正打算转身回去,忽然在楼下那群狂热的纨绔子弟里,瞧见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
那男子二十出头,站在人群边缘,一身缁色的窄袖圆领袍,衣袍上一丝花纹也无,通身无饰,却是鹤立鸡群的好看。
从头到脚都惊人得合他心意,以至于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冲着对方笑了一下。对方也不扭捏,直直地回视着他。
看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应该也有些意思。
贶雪晛脑子一热,就将手里的绣球举起来。
人群里一阵骚动,他看对方目光依旧没有躲闪,这就有七八成的意思了。
于是手一扬,就将绣球抛了过去。
他抛得突然,人群里一阵惊呼,那人也似乎愣了一下,但依旧伸出手来,轻轻松松就将绣球接在手里,唇角勾起。
一时楼下人声鼎沸。有气急败坏的,有遗憾跺脚的,但更多的是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见状全都欢呼起来。
“这绣球总算抛出去了!”
“好俊的郎君,贶老板真是好眼光啊!”
如意楼的老板趴在栏杆上,声嘶力竭地指挥伙计们:“快把这位郎君请上来!”
贶雪晛此刻倒有些紧张了。
如今下面人群乱作一团,那俊俏的郎君被如意楼伙计簇拥着穿过人群。
老板将窗户合上,兴冲冲地出了包厢往楼梯处看,不一会就见伙计们引着两个人上楼来。
为首的是接了绣球的那位年轻郎君,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胖胖的男子,面白无须,笑眯眯的未语先笑,一看就是敦厚人,看样子像是那俏郎君的家仆。
贶雪晛这次细细打量了一下对方。
刚才在人群里看起来就很显高,如今近看,快比他高一头了。年轻白皙、秀骨清像的一张脸,却生了一双微挑的凤眼,这样的眼睛应该是有些潋滟威仪的,偏偏又被那黑沉沉的瞳仁压了下来。
那瞳仁极有特色,似乎比常人都黑一些,大一些。
鼻尖还有一颗小痣。
一个字,帅。
两个字,很帅。
还是很有特点的帅,搁现代收拾收拾能直接出道的程度。
虽然整体看起来有些温和,但平平淡淡才是真。他也不要太干柴烈火,身体吃得消,精神上也吃不消。
总之就是越看越满意。
“郎君里面请!”老板笑眯眯地说,“两位慢慢聊,有事尽管唤我!”
说着自己就伸手将房门关上了,略一沉袖,悄悄靠上去偷听。
几个伙计见状也全都贴了上来。
“郎君请坐。”贶雪晛尽量表现得自然,“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对方停了一会:“章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