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往街道后面逃,不过他们的逃跑的速度比不上子弹,很快被一个接一个地射倒。还有一些儒生拼命地寻找街道上可以遮蔽身体的角落,希望借助建筑上的石材躲避子弹。还有一些人不顾一切地撞开了旁边民宅的院门,冲进了院子里躲避子弹。
街道上的大屠杀很快就进入了收尾阶段。
大概又打死了一百多儒生士绅,街道上堆满了尸体的时候,加特林机枪停止了射击。
张宇一挥手,两个连的虎贲军士兵上去抓捕那些闯入民宅的儒生士绅了。
不过那些社会底层的百姓们比虎贲军很痛恨挑战李植的儒生权贵们,不等士兵们冲进民宅搜索,各个院子的百姓们就抓着菜刀把狼狈的儒生抓了出来,交到了虎贲军士兵的手上。
张宇看着街道上的情景,冷笑了一声,说道:“螳臂当车。”
朱由检被街道上的血腥味冲了一下鼻子,有些无奈地吸了口气。
很快,街道上又恢复了平静。街道两侧的普通百姓一个个重新打开了房门,开始观察血腥的战场。很多百姓都对这些试图冲击齐王新秩序的反动士绅十分鄙视,对着还活着儒生喝骂起来。一些百姓甚至冲出来,对倒在血泊中的士绅、儒生尸体吐口水。
虎贲军的士兵开始搬运尸体,清理战场。
又过了一刻钟,附近街道的一些百姓开始往这条血腥的街道走过来,来看热闹。不过没有一个普通百姓同情这些权贵和士绅家族的遗老遗少,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鄙夷的神色。
朱由检看着那些百姓的表情,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显然,大明皇朝最不得人心的就是这些士绅和他们中的文官。这些人代表的是崇祯朝大明最阴暗的一面,如果说锐意变法的朱由检还能让百姓们有些留恋的话,这些儒生和士绅唯一能激起的就是普通百姓对大明朝的厌恶。
张宇冷笑了一声,不再观察街道上的情况,走到厢房里去喝茶去了。
太子朱慈烺看了看街道上的尸体,走到朱由检面前说道:“父上,这些士绅受百姓厌恶,最不得人心。父上此时不如回避一下,免得让百姓觉得父上是同情这些士绅的,到时候失了民心。”
朱由检听了朱慈烺的话,却是一动不动。
在此时朱由检的心里,大明朝完了,那就什么都完了。在李植的手段下,大齐人心所向势不可挡。他不相信大明朝还能死灰复燃,此时什么民心什么人望,他都不在乎了。
土地庙里一时间又安静下来,除了街道外面传来的百姓喝骂声,唾弃声,再听不到一点声音。
朱由检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半个时辰,等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终于,在太阳升到最高处的时候,一个身穿一镇九省军官礼服的军官走到了土地庙面前。
一镇九省的军官礼服是李植设计的,基本上仿制了后世的热武器时代军官礼服,看上去华丽而英挺。按照李植的颜色喜好,服装以黑色和金色为主色调,没有拖沓的长袖和衣摆,有着一种超越时代的美感。
张宇和这个军官敬了一个礼,很快就完成了交接。这个穿着礼服的军官走到了朱由检和太子朱慈烺的面前,让手下的士兵帮两个朱家人解开了绳子。
“大明皇帝朱由检,随我走吧。”
朱由检明白,宣判大明灭亡的仪式就要开始了。
他身子突然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上。但是身边的两个虎贲军士兵却没有给他发虚的机会,强硬地抓住了朱由检的双臂,扶着他往紫禁城的方向走去。
走出土地庙,道路上已经挤满了兴奋的百姓。
百姓们都知道今天是改朝换代的大日子,脸上都十分激动。
等他们看着即将被废的朱由检,一个个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一方面朱由检作为皇帝并没有做罪大恶极的事情,虽然没什么成就,但也算不上过错。所以对于这样一个大明皇帝,百姓们还是有些留恋的。
但另一方面,大明皇朝的废除意味着李植将统治整个天下,毫无疑问这就代表着好日子要来了。所以百姓们又迫不及待地希望看到朱由检的皇位被废除,大齐能早一些开国。
百姓们挤在道路两侧,看着虎贲军士兵押送的朱由检一路朝紫禁城走去。
朱由检走着走着,不堪忍受百姓们的注视,干脆闭上了眼睛,任两名士兵带着自己往前走。
太子朱慈烺却没有朱由检那样巨大的悲怆,他此时还没有失去理智。他身上依旧穿着尊贵的太子常服,面对神情复杂的百姓们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他目视前方,随着带路的军官缓缓往前方走去。
走了一会,穿礼服的军官觉得朱慈烺有趣,笑道:“给大明朝最后的太子一匹马吧。”
旁边的士兵立即领命,很快就从后面牵了一匹战马上来,交到了朱慈烺手上。
朱慈烺愣了愣,诧异地看着那个军官。
“戴罪之人岂敢乘马?”
那个军官笑道:“太子不曾执政,有什么罪?郑伯爷特地交代我要对太子客气一些,太子不要推辞了。”
朱慈烺牵着马沉默了一会。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前面的军官,说道:“我愿将乘马让给父上。”
军官不容置疑地说道:“大明皇帝朱由检身负重罪,不能骑马。”
顿了顿,这个军官冷冷说道:“太子不要多说了,上马吧。”
朱慈烺此时是虎贲军的俘虏,岂敢和虎贲军军官讨价还价?感觉到军官语气中有些不耐烦,朱慈烺心里一颤。他下意识地服从了军官的命令,一翻身坐上了战马。
军官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一名士兵上去为朱慈烺牵马。
朱由检依旧闭着眼睛,仿佛这些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行人一路往北,终于走进了皇城,停在了承天门面前。
承天门上已经站满了一镇九省的文官武将。这些李植麾下的官员全部穿着华丽的新式礼服,按照官职的大小,兴高采烈地站在承天门的上面和下面。金水桥前面空间不够,还有一些人更站到了金水桥后面的广场上。
一镇九省的官员和大明的官员不一样,他们身上完全没有大明文官那种官场厮混的暮气。在李植的监督和引导下,天津的官员身上都是满满的锐气,有着一种和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气质。
而且不光是气质不同,实际上天津的官员年纪都不大,平均年龄不到三十五岁。此时他们穿着李植设计的新式礼服,看上去十分的英挺。
一眼看过去,只觉得群英荟萃,济济一堂。
在天津官员外围,还有一些大明的官员。这些官员很快就将面临一镇九省法庭的审判,细细裁决他们是否曾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们中的一些人很快就会关进大牢,甚至直接枪毙。
不过此时在新旧朝代交接的时候,这些官员们还是被押到了承天门前面,见证一个新皇朝,一个新政权的诞生。
当然,承天门外围更多的是百姓。
除了供人员进出的长安街,承天门到大明门中间的广场已经被围观的百姓包围了。包括千步廊,起码有几万人挤到了这个皇城门前的空间内,见证着前所未有的时刻来临。
所有的百姓都兴高采烈,脸上挂着对未来的向往。
走到了金水桥前面,朱由检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周围那些兴奋的百姓们,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绝望。
他从人群中穿了过去,缓缓走到了承天门的中间。在军官的引导下,他站到了金水桥的前面,正对着承天门上的李植。
李植穿着一身华丽的礼服,并不是传统的天子龙袍,而是一套由黑色和金色颜色组合形成的服装。这服装很简练,但看上去又华贵无比,一眼望去就知道不是寻常人的衣服。
看到即将被废的朱由检走到了位置上,整个承天门附近的人都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喧哗吵闹,所有人都等着接下来的仪式。
李植在高处冷冷看着朱由检,大声问道:“朱由检!你可知道你的罪?”
朱由检依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朱由检身后的朱慈烺看到父亲的样子,一下子十分慌张起来。他生怕父亲在此时和李植对着干。李植本来就愤怒朱由检对崔昌武用刑,现在如果朱由检还不配合,那李植一怒之下当真什么都干得出来。
朱慈烺扑通一声跪在了金水桥后面,大声喊道:“父上!父上!大明已经亡了!大明已经亡了父上!”
听到儿子的呼喊,朱由检身子一颤,睁开了眼睛,眼睛里竟突然间满是血丝。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承天门下面的虎贲军士兵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只要自己一句话说不好,可能李植就会杀了自己。
岂止是杀了自己,李植一旦开杀戒,以万计的大明皇族子孙可能会被杀光。
朱由检转头看了看儿子,看了看那些已经完全站在李植一边的百姓们,突然有些恍惚起来。他抬头看着李植,沉默了片刻。
终于,两道眼泪从他眼睛里涌了出来。朱由检扑通一声跪在了承天门前。
“朕…“
“朕...“
“朕有罪…”
把11月1号的更新提前发了,8500字大章更新,11月1日没有更新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亡
在这样的重大仪式上,承天门前没有一个人发声吵闹,也没有一个人敢发声吵闹,偌大的广场和长安街上安静得能听到鸟雀的叫声。
朱由检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不禁瞳孔一缩。
一镇九省的官员,有些为朱由检的表现诧异。
一镇九省的官员信奉的是公德,所谓公德,就是为了提高整个社会的效率,最终体现在百姓的富裕幸福和国家的繁荣强大上。注重公德的社会,对自己社会之外的敌人实行的是赤裸裸的霸道,往往是用武力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一镇九省的官员,打心底里都有些崇拜武力。在这些年轻官员的眼里,一镇九省或者说大齐取代大明的关键因素是虎贲军的强大。而作为被碾压一方的大明朝廷,尤其是大明皇帝朱由检,必然是对天津充满了怨恨和仇恨的。
然而此时天子认罪,那就是说被一镇九省碾压的大明皇朝已经完全放弃了反抗,被打得口服心服了。
一镇九省的官员们看了看承天门下痛哭流涕的朱由检,眼睛里露出了欣喜的眼神。
而对于围观的百姓来说,朱由检的话就有些令人吃惊了。在近处的京城百姓们一个个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们想不到大明的皇帝会如此泪如雨下,承认自己有罪。
李植作为大明的中流砥柱南征北战,活生生把摇摇欲坠的大明救了起来。朱由检却趁一镇九省受到南北夹击时候把李植打为逆贼,调遣天下所有精兵攻打天津,这样的行径实际上是令天下人寒心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朱由检作为天子,按法理来说是有权力讨伐李植的。
如果说此前李植入京还有一丝丝不合法的话,在朱由检这句话说出来以后,就是为李植扫除获得天下民心的最后一个障碍了。
既然天子做了极度错误的事情,既然天子承认自己有罪,那李植当然可以兴师问罪,改朝换代。
百姓们张大嘴巴,看着说出不可挽回之话的朱由检。
既然天子认罪,天下所有百姓,包括士绅都再没有有理由反对大齐。
而站在广场最后面的大明官员“俘虏”们,听到朱由检的话,就当真是彻底绝望了。
实际上自崔昌武改革后,大明朝的文官开始了一轮大清洗。原先控制朝政的东林党完全被废除,换上了张光航为首的变法党和崔昌武带来的天津党。而四个月前朱由检对崔昌武发难,将天津党全部下狱,朝堂上就变成张光航领导的变法党一枝独大。
张光航一党的核心特点就是不择手段拯救巍巍不堪的朱明社稷。
即便此时北京城完全被李植占领,张光航一党还希望边远地区的军阀和文官能够武力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继续抵抗,延续大明朝的希望。
然而朱由检此时一句话,却让大明朝官僚的所有希望毁灭了。
天子在承天门前下跪认罪,那还有哪个地方实力人物会和手握强兵的李植死磕?
大明的官僚们刹那间一个个都变得无比灰败,有些人更是不忍心再看天子的惨状,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张光航刹那间变得脸色雪白,浑身颤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他十几年来一次次拿命赌的政治努力到此宣布彻底破产,他的信仰刹那间崩溃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地跪在了千步廊上的青砖石上。
在地上愣了十秒钟,张光航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他突然惨笑起来,脸上不停地抽搐,拼命地用双手敲打坑洼不平的地砖,整个人似乎处于一种癫狂状态。
周围的大明官僚看着张光航的样子,一个个无语凝咽。尤其是一些变法党核心成员更是忍不住泪水,在千步廊前面哭了起来。
大明死透了,一丝丝再死灰复燃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