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白了他一眼,道:“并州此行如何?老夫听说你干得不错,临走还有百姓请脱靴礼,呵呵,这等荣光,老夫一生都未曾有过。”
李钦载笑道:“孙儿其实没干什么,不过就是坑了一把粮商,打压了一下粮价,顺便抓了几个人,得罪了太原王氏,长安朝堂几位涉案者也被孙儿拉下了马……而已!”
“而,而已……”李勣一呆,捋须叹道:“这一两年你本事见长,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老夫实在担心,不知以后能不能兜得住你惹的祸。”
“老夫时日无多,更担心死后你该如何自处,钦载,你有本事老夫固然欣慰,但你终究锋芒太盛,这世上不是说有本事就一定一帆风顺,若不知收敛锋芒,敛息屏光,这种人往往死得比庸碌之人更难看。”
李钦载一凛:“孙儿记下了,以后一定恭俭谦和。”
李勣嗯了一声,接着又笑了:“并州的事办得不错,为民做主,挖渠修库,为当地百姓造下千秋功业,为官一任能做到你这般地步,已然算是个好官儿了,没有辱没我李家门楣,甚好。”
难得从李勣嘴里听到夸奖的话,李钦载激动了:“孙儿干得不错,爷爷有奖励吗?”
李勣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你想要啥?”
“爷爷豁出这张老脸跟陛下说说,晋我个国公啥的,孙儿也想当国公威风一下……”
李勣捋须和颜悦色微笑:“没想到孙儿竟如此上进,呵呵,老夫甚慰。”
李钦载一呆:“爷爷答应了?真的可以吗?”
李勣继续微笑:“给老夫圆溜溜地爬出去。”
……
英国公府留宿一晚,李钦载便迫不及待向李勣告辞,打算回渭南甘井庄了。
成了家的人不一定稳重,但一定牵挂妻儿。
领着刘阿四等部曲疾行出城,三个时辰后便赶到了甘井庄。
熟悉的青山绿水映入眼帘,李钦载骑在马上深吸了口气,打从心底里露出舒坦的微笑。
这里才是他的归宿。
入庄后未惊动他人,李钦载直奔李家别院。
与崔婕成亲后,作为英国公府新婚少夫人,崔婕如今也能名正言顺地住进李家别院,而且众望所归成了别院的女主人。
门前下马,进了别院大门,李钦载刚绕过照壁,便见荞儿独自撅着屁股在院子里玩耍。
李钦载窃笑几声,躲在照壁后,捡起地上一枚小石子,偷偷朝荞儿扔去。
小石子正砸中荞儿的屁股,荞儿一怔,扭头四顾,却没见到任何人,不满地挠了挠头,继续撅着屁股玩耍。
李钦载又朝他扔了个小石子,荞儿再次扭头找凶手,未果。
第三次扔小石子时,荞儿终于不耐烦了,从怀里掏出一只炮仗和一个火折子,没等李钦载反应过来,荞儿点燃了引线便朝照壁一扔……
动作太快,李钦载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还没等反应过来,炮仗已不偏不倚地落到自己脚下,然后……砰!
巨响过后,荞儿指着照壁奶声奶气道:“谁躲在后面鬼鬼祟祟谋害我?快出来,不然我又扔炮仗啦!”
片刻后,李钦载头冒青烟缓缓走了出来,久别重逢的喜悦随着头顶的青烟飘散无形。
“荞儿,多日不见,炮仗扔得愈发精准了。”李钦载面无表情道。
荞儿一愣,然后飞快眨眼,接着大喜朝他飞扑而来:“爹——!”
速度太快,李钦载下意识一抄手,将飞扑过来的荞儿稳稳地抱在怀中,脑袋使劲埋进他肉肉的脖颈,吸娃,吸娃……
荞儿被逗得咯咯直笑,半天才停歇下来,道:“爹刚回庄子吗?”
“嗯。”
“爹的事情办完了吗?”
“办完了。”
“那是不是以后不用走了,每天都能陪荞儿了?”
李钦载揉了揉他的头,道:“不一定,但大部分时候爹会陪你的。”
“爹的脑袋为何冒烟了?”
“那得问你了,爹的好大儿……”李钦载叹息道:“荞儿,以后咱尽量讲道理,一言不合就扔炮仗这毛病,得改!”
荞儿咯咯笑个不停,却没回应他的话,显然没打算改这毛病。
李钦载不由浮起几许担忧,荞儿有渐渐朝熊孩子发展的趋势,以后全村的茅房怕是……
一道俏丽的身影匆匆从后院跑出来,李钦载放下荞儿,微笑望着她,朝她伸开了双臂:“夫人,亲亲,抱抱,举高高……”
崔婕一口气跑出来,气息有些紊乱,饶是已成亲了,还是羞涩地红了脸,啐了一声扭过头去。
见李钦载仍固执地伸展双臂不动,荞儿都看不下去了,道:“姨姨,你就抱抱吧,爹刚挨了一炮仗……”
第328章 国朝第一诈骗案
小别胜新婚,天雷勾动地火,比起李治和韩国夫人那种偷偷摸摸虽然少了几许刺激,但胜在合理合法,不怕被正室捉奸。
罗红粉帐,颠鸾倒凤,许久之后,崔婕带着满足的笑容瘫软在李钦载身上。
而李钦载,则一脸索然无味,只觉得嘴里寡淡,想抽烟……
顺手从床头抽了几张卫生纸递给崔婕:“擦擦。”
崔婕羞涩地钻入被中。
“老夫老妻了,害啥羞。要不我帮你擦擦?”李钦载仿若无欲无求的贤者。
崔婕愈发羞涩,从被中伸出白藕般的玉臂,掐了他一记。
“什么老夫老妻,跟你成亲才多久,就对妾身厌倦了么?”崔婕嗔道。
李钦载笑了:“哪能厌倦呢,夫人再等会儿,待为夫技能冷却后,咱们再续上一回……”
闺房之乐,乐在其中,不足为外人道。
再次索然无味后,李钦载半身倚在床头,崔婕半趴在他的胸膛微微喘息。
两位贤者开始聊正经话题。
“夫君去并州后,庄子里人心不定,今年大旱,庄户们有些不安,都在担心今年的收成呢。”崔婕轻声道。
李钦载半眯着眼道:“明日跟庄户们说一声,今年的租赋全免,长安已有了旨意,今年北方河东河北关中道的租赋皆免,咱们庄子当然不能例外。”
崔婕嗯了一声,道:“妾身已听说了陛下的旨意,夫君未回来之前,妾身已跟庄户们说了免赋的事,莫怪妾身僭越,实在是不忍见庄户们愁眉苦脸,为了稳定人心,妾身便代夫君做主了。”
李钦载笑道:“以后庄子里的事夫人可自己拿主意,莫问我,咱们家大业大的,经得起折腾,庄户们可经不起,平日里能多给点好处就多给点,苦不了咱们。”
崔婕嗯了一声,神情似乎有些疲倦,美丽的杏眸半睁半阖,似睡非睡。
“夫人,你认识金乡县主吗?”李钦载突然问道。
崔婕眼睛赫然睁开:“认识,她与妾身幼时便认识了,夫君为何提起她?”
李钦载笑道:“并州时意外认识了,她说是你的闺中密友,看在你的面子上,好心提醒我一些事。”
崔婕露出微笑,道:“她性子有点冷,但心地不错,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她才会开朗起来。”
李钦载点头:“确实有点冷,不过她爹是个人物……”
崔婕一脸惊愕:“滕王殿下……是个人物?”
这句评价显然出乎她的意料,在她的幼时印象里,滕王就是个皇家的纨绔子弟,斗狗斗鸡斗蛐蛐儿,没干过一件正经事,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太像是个人物的样子……
李钦载认真地道:“无论任何人,只要给我送一座金山银山,我都会觉得他是个人物。”
崔婕吃惊地道:“滕王殿下给夫君送了金山银山?”
“差不多吧,反正是一笔横财,我这般视金钱为粪土的俊秀英才都差点被他砸跪下了……”
“他为何给夫君送钱?”
李钦载想了想,道:“滕王觉得金乡县主觊觎我的美色,所以有些羞耻,打算用钱活生生拆散我们这对野鸳鸯吧……”
崔婕的眼神立马露出紧张之色,却佯作轻松地道:“那么,夫君与金乡县主果真有事吗?”
李钦载惋惜地道:“她爹给得太多,我都不好意思跟她有事了……”
崔婕气道:“她是不是喜欢你?”
李钦载无辜地道:“或许吧……”
崔婕更气了:“你是不是喜欢她?”
李钦载露出纠结痛苦之色:“我不喜欢她,夫人。”
崔婕愈发抓狂:“啊啊啊!我不信!”
白净净光溜溜的贤者眼看要黑化,李钦载急忙抱住她,笑道:“好了好了,逗你的,为夫怎会喜欢一个冷冰冰毫无情趣之人,别的不说,今晚咱俩换了十多种姿势,她行吗?”
崔婕呆怔片刻,接着疯了似的弹了起来,小粉拳狂风暴雨般倾泻在他身上。
“你娶妻就是为了,……为了换这些羞人的姿势吗?”
“当然不是!换姿势只是过程,生娃才是目的……”
正义的粉拳愈发急促。
“好了,停!再打我就还手了啊,龙爪手!”
……
从并州往洪州的路上。
滕王和金乡县主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马车颠得滕王愁眉苦脸。
“前面找个镇子停一停,本王快不行了……”滕王呻吟着道。
金乡倒是没什么感觉,除了连日赶路有些疲倦,见父王痛苦的模样,金乡淡淡地道:“父王之藩不必着急,天子也没给您期限,不妨一路游山玩水慢慢过去。”
滕王揉着酸痛的大腿,叹道:“我也想赶紧到洪州安定下来,这几年只顾游历,确实有些疲累了。”
金乡县主瞥了他一眼,道:“父王少饮些酒,少服一些五石散,身子不至于如此虚弱。”
滕王不迭摇头道:“你不懂,饮酒也好,五石散也好,皆是狂生雅士之乐,你父王一生无大志,余生便只能以此为乐了。”
平静中带着几分萧瑟的语气,令金乡忍不住低声叹息。
藩王确实命好,投胎技术高超,但是起点即是终点,容不得他有丝毫雄心壮志,这样的人生究竟是幸福还是悲哀,只能见仁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