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载:“???”
这老货不按套路出牌啊,咱们不是一个战壕的吗?
刘安央叹了口气,道:“李县公,诸国使臣来我大唐,我等应彰显大唐泱泱气度,使团随从犯法,更须明正典刑,审而处之,不可逞一时血勇,而损大唐威德。”
李钦载扯起嘴角假笑几声,不再争辩。
既然彼此有代沟,就别聊了,我需要你教我做事?
照刘安央的说法,李钦载曾经在凉州城外对吐蕃使团干的那些事,简直可以被千刀万剐了。
结果呢?吐蕃使团还不是乖乖派了第二拨使团,乖乖地跪了。
弱国无外交,反过来说,强国可以决定外交的尺度和规则,真理放之古今中外皆准。
大唐,便是当今世上最强盛的强国,李钦载有强国为靠山,诸事百无禁忌。
有点狂,但这是事实。
聊不下去就转移话题,李钦载问道:“刘寺卿刚才说,吐蕃使臣已在赶来鸿胪寺的路上?”
刘安央苦涩地道:“是。”
李钦载笑了笑:“那我就在此等他,放心,不让你为难,我做的事,我担当。”
“刘寺卿只需好好款待我便是,贵客登门,请务必拿出贵寺高级的吃喝美食来招待我。”
刘安央黑着脸仰天长叹。
这货的性情真是……他是怎么当上县公的,太费解了。
……
吐蕃使臣来得很快,比李钦载预想中的更快。
不到一炷香时辰,使臣扎西勒便领着一群随从气急败坏地赶到鸿胪寺门口。
门外的禁卫刚伸手拦他们,便被吐蕃随从们拳打脚踢推到一边。
李钦载站在鸿胪寺的院子里,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不由笑着摇摇头。
出场方式很闪亮,对吐蕃这个化外蛮夷国家来说,大约他们唯一听得懂的语言只有拳头了。
所以说,拳头也是一门外语,有时候比嘴更管用。
鸿胪寺门外的禁卫本就不多,扎西勒有备而来,很快就在随从的簇拥下进了大门,大摇大摆走进院子。
脚步刚踏进来,扎西勒神情一呆,表情瞬间变了。
李钦载负手站在院子里,含笑注视着他,明明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扎西勒却由衷觉得他的笑容简直既杀人又诛心。
“李,李县公阁下。”扎西勒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李钦载微笑道:“贵使折煞我也,看你今日这杀气腾腾万夫莫敌的气势,千万莫叫我李县公,叫我小李就好。”
扎西勒愕然,下意识脱口重复:“小,小李……?”
李钦载含笑没说话,一直静立一旁的刘阿四发飙了。
一块天外飞石狠狠砸中了扎西勒的额头,刘阿四勃然怒道:“狗杂碎,你还真敢叫!谁给你的狗胆,敢对我家五少郎不敬!”
如同点燃了导火索,锵的一声,双方随从部曲纷纷拔刀,怒目而峙,现场充满了火药味,大战一触即发。
刘阿四这暴脾气,当初在吐谷浑都不怕,现在你们这群猢狲敢在我大唐的地盘上嚣张?
“列阵!”刘阿四暴喝道。
数十名李家部曲立马腾挪移步,一个小小的击敌阵型迅速在院子里摆开,横刀指向吐蕃随从,刀尖上的森森寒意比冰雪更冷。
刘安央老脸吓白了,急忙站到中间劝解。
扎西勒捂着额头,目光恨恨地盯着李钦载。
李钦载仍然微笑看着他,目光非常平静。
“贵使是打算杀我吗?”李钦载好笑地问道。
扎西勒仍捂着额头,沉默地瞪着他。
杀李钦载?扎西勒想都不敢想。这位李县公无论在吐谷浑还是吐蕃,都是凶名在外。
扎西勒临来大唐之前,禄东赞还特意叮嘱过他,勿在大唐横生事端,若见到李钦载,必以礼相待,万勿与他冲突。
现在这场面,扎西勒其实也感到很意外,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此时必须收敛妥协,否则李钦载恐怕会对他生出杀心。
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那都是屁话,李钦载敢在凉州城团灭吐蕃使团,当然也不介意在长安城再团灭他们一次。
这就是个无法无天的货。
“臣下不敢,臣下刚才冒犯了,请李县公恕罪。”扎西勒立马做出了选择,低眉顺目地道。
说完扎西勒挥手,使团的随从们不得不收刀入鞘,往后退了两步。
李钦载仍然微笑看着他:“贵使临来大唐前,想必也是上过外交礼仪短期速成培训班的吧?”
“啊?”扎西勒愕然,听不懂。
“臣下之礼,你懂吗?”李钦载耐心地问道。
扎西勒沉默片刻,道:“懂。”
李钦载的笑容既温和又坚定:“既然你懂,那么便请贵使退出去,按照藩属臣国之礼仪,依礼递帖唱名,求见我大唐鸿胪寺卿。”
说着对扎西勒龇牙一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扎西勒再次沉默,良久,才不甘地咬牙道:“……不过分!”
“那就退吧。”李钦载目光如刀,盯着扎西勒的眼睛。
扎西勒咬牙,领着随从果然退出了鸿胪寺外。
院子里,刘安央满头大汗,双腿发软,目光惊惧地看着李钦载。
刚才……太凶险了,那种两军对峙,一颗小小火星就能引爆一场杀戮,横尸遍地的窒息杀意,直到此刻仍令他打心底里发憷。
而造成此次争端的当事人,却好像一点也不怕,反而笑得很灿烂。
鸿胪寺外,传来扎西勒不甘心又憋屈的大吼声。
“吐蕃使臣扎西勒,求见大唐鸿胪寺卿,请刘寺卿拨冗一见!”
刘安央站在院子里擦着汗,此刻内心仍是波涛汹涌,就连扎西勒在门外的大吼都忘了回应。
见刘安央站在原地发呆,李钦载不由笑着摇摇头。
文化人没见过杀戮场面,还是有点罩不住呀。
见刘安央久久没回应,李钦载只好代劳了。
于是李钦载对门外大喝道:“刘寺卿说他今日没空,你下次再来,来的时候不要空着手……”
门外一片沉寂,刘安央却终于清醒了,浑身一激灵,脸色苍白地往门外跑去,嘴里大声道:“有空,有空!李县公,你莫害我!”
李钦载哈哈一笑,负手便往前堂走去。
前堂主位不好意思坐,李钦载终究还是很有礼数的,于是跪坐在主位旁,很不见外地命鸿胪寺差役送上酒水点心。
片刻后,刘安央领着扎西勒进了前堂。
扎西勒仍是满脸不忿,望向李钦载的目光充满了恨意。
刘安央苦笑几声,在主位上如坐针毡。
还没想好如何调解二人的恩怨,扎西勒却盯着李钦载冷声道:“李县公阁下,前日臣下拜会您时,自问也是做到了礼数周全,还给您送上我吐蕃的重礼,今日您却如此折辱臣下,是为何故?”
李钦载勃然变色:“贵使不要胡说八道,什么重礼,哪来的重礼?我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从来不收礼,无凭无据的事情,你不要乱说。”
第944章 讲不了又打不过
众所周知,李县公为官向来两袖清风,对受贿送贿更是深恶痛绝。
一腔赤胆忠心,为官清廉如镜,这就是他,一个纯纯粹粹的大唐县公。
化外蛮夷使臣竟敢无凭无据污蔑他受贿,李钦载在犹豫要不要报官。
一旁静坐充当老透明的刘安央已经没脸听下去了。
无论是李钦载还是扎西勒,二人今日的操作都很骚。
可怜了他这位鸿胪寺卿,他只想平平安安做官做到致仕告老,他有什么错。
扎西勒见李钦载矢口否认,不由惊愕又气愤。
终究是化外蛮夷,对大唐的官场文化根本一窍不通。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的,送礼受贿这种事,能拿到桌面上说吗?
李钦载否认过后觉得还不够,于是扭头望向唯一的目击证人刘安央,嘴里嘟嘟嚷嚷:“真是的,无凭无据,乱说话……我怎么可能收别人的重礼,完全不可能的事嘛,简直岂有此理……”
刘安央只好努力挤出笑脸:“是是,李县公为官清廉,在咱们大唐可是有口皆碑的……”
不附和不行,怕他杀人灭口……
李钦载松了口气,声音也大了起来:“是吧?你看,大家都这么说!”
见两人一搭一唱,扎西勒就算再愚笨,此时大约也悟了,害怕李钦载恼羞成怒,转生杀心,于是再也不敢提送礼的事。
“李县公恕罪,刚才是臣下失言了,但臣下仍有一问,敢问李县公,今日何故对我吐蕃使团随从施暴,不但打断了他们的腿,还将他们拿入大牢。”
“大唐与吐蕃两国友睦多年,今日李县公竟对我吐蕃使团行此暴虐之事,臣下不才,也知维护我吐蕃之尊严,还请李县公给个交代,不然咱们只能在贵国的金殿上,请大唐天子主持公道了。”
李钦载嗤笑,在大唐天子面前告状,以李治公正无私不偏不倚的性格,李钦载大约会受到罚酒三杯的严惩。
这位吐蕃使臣大约还不知道,李钦载不仅能在吐谷浑横着走,在长安城也能横着走。打断几只猢狲的腿算个啥?
理论上李钦载真正需要小心的地方,只有英国公府。李钦载哪怕某天被封了王,在国公府里该挨揍还得挨揍。
“快去告状,允许你添油加醋把我的行径描述得更恶劣,我保证不报复。”李钦载笑吟吟地道。
扎西勒语滞,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与他印象里唐国人完全不一样。
这里不是礼仪之邦吗?大相不是说唐国人谈吐雅量,气度不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