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不事生产只知享乐的人聚在一起,是为了吃饭喝酒吗?
当然不是,是吃饭喝酒时的娱乐活动。
歌伎唱几曲,舞伎扭几下,色不迷人人自迷,月黑风高嫖嫖乐。
夜晚,是男人放纵的时刻。
但李钦载却特意选在中午邀宴,因为今日的宴会根本就是为了金达妍准备的。
这个女人是今日宴会的主角,李钦载当然不会让宴会变得乌烟瘴气,那群混蛋喝醉了是什么德行,李钦载比谁都清楚。
大白天饮宴,又是女人当主角,混蛋们多少会收敛一点。
平稳的马车上,李钦载双臂环胸,阖目养神。
金达妍不自在地坐在马车里,不时望向李钦载,此刻的她有点局促。
医术上她是绝对的权威,但人在异乡,无依无靠,李钦载说介绍朋友给她认识,这种人情世故上的往来,金达妍实在很不适应。
“李郡公……”金达妍欲言又止,有点后悔答应跟他出来,现在她很想回国公府。
李钦载仍然阖着眼,道:“以后不必如此称呼我,太生疏了,都不是外人,心平气和叫我一声爸……嗯,我表字‘景初’,叫我景初兄便可。”
金达妍俏脸顿时冷了下来:“凭什么称兄?你不一定比我大呢。”
李钦载睁开眼,迅速朝她的饱满的胸脯上一扫,叹了口气道:“确实没你大,……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还是称你李郡公吧,听说大唐是礼仪之邦,我不能失了礼数。”
李钦载嘴角微微上扬,这女人性子有点执拗,是一头倔强的驴。
“金神医,想不想在长安城开一间医馆,给权贵和普通百姓看病。”李钦载突然问道。
金达妍两眼顿时大放光芒,小心地道:“真的……可以吗?”
“可以,就开在通义坊吧,距离咱国公府近,离西市也近,通义坊算是繁华,但也不至于太繁华,你每日看病不会太累。”
“一应钱物我给你出了,你只要带着你的本事入堂坐诊便是。”
金达妍整张脸都仿佛打了光开了美颜似的,顿时明亮起来。
“多谢李郡公慷慨。”金达妍生硬地道谢。
“叫‘景初兄’。”
“景初兄。”金达妍不假思索地改口。
李钦载笑了,再倔强的驴,面前挂一根萝卜它也得乖乖拉磨。
……
李郡公亲自请客,宴会的档次当然不能低了。
宴会选在延康坊的一座酒楼,说是酒楼,其实是一座占地颇广的府邸,据说是贞观年间某位侍郎的宅院,后来侍郎犯了事,宅院被吏部收回。
酒楼的主人约莫是个通天的角色,索性将府邸重金买下,改成了宴会之所,长安城的权贵们聚会饮宴通常都在选在此地,主要是环境幽雅,而且庭院深深,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很有安全感。
宴会由吴管家亲自安排,听说辽东郡公宴客,酒楼主人不敢怠慢,半个时辰内便将整个府邸清场,今日只接待李郡公的宾客。
部曲开道,郡公仪仗前行,马车在府邸前停下,李钦载和金达妍下了马车。
府邸门楣上没挂招牌旗幡,这本就是一座不对普通百姓开放的场所,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不稀罕他知道。
门口站着一群人,大多是老熟人,其中一半是李钦载的弟子。
李素节,李显,契苾贞等,还有一些老朋友,薛讷,高歧,许敬宗的孙儿许彦伯等,武敏之这个疯批赫然也在。
当然,还有一些眼熟的,陌生的人,一脸小心翼翼地站在人群里,局促地看着众星捧月的李钦载。
这些陌生人当然也不是什么老实人,都是长安城有名有号恶名昭著的混账纨绔,不是这个国公的儿子就是那个开国侯的孙子,只不过在李钦载这位超级混账面前不敢放肆而已。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李钦载很满意,突然好想过个大寿,大家一拥而上送红包送贺礼。
站在府邸前,李素节等弟子首先朝李钦载行礼,拜见先生。
然后薛讷高歧等人迎了上来,笑着打招呼。
弟子,朋友,陌生人,李钦载含笑各自应对,忙而不乱。
众人招呼过后,眼神纷纷落在李钦载身后的金达妍身上。
金达妍神情紧张,垂睑低眉,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各种不自在。
李钦载微微侧身,表情严肃地道:“这位是高句丽神医,名叫金达妍,高句丽战场上,正是她救了我爷爷和我的性命,若没有她,我爷爷和我怕是已不在人世了。”
听说是李钦载的救命恩人,李素节等人当即神情一凛,整了整衣冠,面朝金达妍大礼跪拜下来。
“先生之恩人,便是我等弟子之恩人,大恩不敢言谢,金神医往后但有所使,弟子等无不效命,在所不辞。”
薛讷早就认识金达妍,但也严肃地长揖一礼,其余众人更是纷纷。
金达妍愈发慌张,眼神求助地望向李钦载。
李钦载微笑招呼众人起身,大家一齐簇拥着李钦载和金达妍朝府邸内走去。
几句言语之间,主角渐渐转换成了金达妍。
纨绔们本以为今日是一场放浪形骸的酒宴,但李钦载介绍了金达妍之后,众人顿时明白了,今日的主角是她。
如果不想被李钦载大耳光抽脸,今日的宴会最好表现得正经一点,装也要装出正人君子的样子。
堂上盛宴,杯觥交错,貌美如花的歌舞伎当然也安排上了,但纨绔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像一群刚出宫的宦官,根本不好这一口儿。
一曲舞毕,歌舞伎们纷纷奇怪,今日这些小色批们咋都变性了?平日里摸摸抓抓没一个正经人,今日却像品德高尚的道德先生,那叫一个坐怀不乱。
小色批们当然也想乱一乱,但……真不敢。
待歌舞伎们行礼退下后,李钦载又与众人饮了几盏酒,然后迅速朝金达妍瞥了一眼,笑道:“来来,今日神医在前,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
“都过来排好队,让神医给你们把把脉,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回家得个大病再来治病……”
纨绔们乖乖地过来排队,李素节等弟子们排在最前,老老实实地等着金达妍把脉。
金达妍感激地看了看李钦载,她现在才知道,所谓给她介绍朋友,其实是帮她在长安城打开名气,日后开医馆才不至于门庭冷落。
第1250章 京城传闻
一群本来应该在酒宴上放浪形骸,摸摸抓抓的纨绔子弟,现在一个个成了乖宝宝,不仅老老实实排队,而且一个插队的都没有,像极了大学食堂里打饭的学生。
这本就是李钦载今日邀宴的目的。
他要将金达妍隆重地在长安权贵圈子里推销出去,打响名气。
从穿越至今,他没对任何女人如此上过心,哪怕是他的发妻崔婕,二人也不过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只有对金达妍,李钦载是真正用心了的。
没别的原因,“救命恩人”这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受恩于人,涌泉相报。
李家祖孙都受了金达妍的大恩,将她召来长安却把她当成金丝雀关在笼子里,这叫恩将仇报。
所以不如让她经营老本行,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纨绔们老实排队时,李钦载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打量屋子里的装饰摆设。
酒楼的主人有点东西,明明是庄重的官宅,却被他改造成了酒楼,装饰方面很用心,用的材料不一定昂贵,但色彩非常鲜明。
金达妍耐心地为纨绔们把脉,柳叶黛眉微微皱起,秋水般的眸子半阖半张,沉思的模样有点迷人。
把脉之后,默不出声地在纸上写着什么,写完甩给眼前的纨绔,然后下一个。
良久,金达妍终于把完了所有人的脉,也开出去不少方子。
纨绔们将信将疑地拿着自己的方子,互相窃窃私语。
李钦载朝金达妍挑眉:“你这模样很沉痛,他们都快死了吗?”
纨绔们一惊,金达妍却白了他一眼。
“年纪轻轻,还有不少年头可活,不过……”金达妍皱眉扫了一圈,淡淡地道:“今日被我把过脉的人,普遍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发虚。”
纨绔们闻言不以为耻,反而相视一笑。
李钦载也表示很正常。
在座的家里都是有权有势有钱,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人间美色予取予求,夜夜笙歌之下,怎么可能不发虚?
李钦载算是洁身自好了,但家里俩婆娘把他当牲口使,他也有些虚,更何况眼前这些人天生具有的禽兽潜质。
“金神医受累,给他们开点不举的方子,让他们休养生息一年半载的,也算是功德无量了。”李钦载不怀好意地撺掇道。
薛讷吃了一惊:“不是应该开更举的方子吗?”
李钦载哼道:“你们唯一还剩下的功能就是繁殖,结果仅剩的这个功能都搞得如此拉胯,还不赶紧戒欲戒色,把身体养好,一年半载后再给你们家添丁进口。”
纨绔们纷纷惶恐摇头。
如此年轻便戒欲戒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打死也不干。
金达妍叹了口气,看着李钦载欲言又止。
李钦载却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笑道:“你不方便说的,我来帮你说。没错,这就是大唐的权贵子弟,有俩还是皇子,他们活着就只为了酒色财气,这辈子最美好的结局就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金达妍摇头,嘴角微微一扯,淡淡地道:“方子我已给每人都开了,都是调养温补的方子,吃或不吃,你们自己决定。”
李钦载眯眼笑道:“金神医是高句丽最有本事的大夫,祖父和我曾经在战场上命悬一线,我们祖孙俩都是被金神医所救。”
“金神医开的方子万金难求,你们最好试一试,别跟自己的身体赌气,把自己玩残了,没人能救你们。”
纨绔们一凛,顿知金达妍的分量,垂头再看自己手中的方子,众人开始露出凝重之色。
李钦载又道:“过几日我打算在延康坊买两个商铺,作为金神医的医馆,你们家中有人生了病,不妨来金神医这里试试。”
“还有,”李钦载的笑容渐渐敛起,沉声道:“金神医是高句丽人,在长安城举目无亲,她的医馆烦请诸位多照应,若有不长眼的敢欺凌,诸位可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纨绔们急忙应是,李素节薛讷等人更是将胸脯拍得啪啪响,一副长安城的保护费归我收的街溜子模样。
金达妍话语不多,但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于是起身盈盈朝众人屈膝一礼道谢。
李钦载满意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