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皇上生了一群什么怪物?
“你们不妨对着查查自己家里,验证下真假。”胡惟庸淡淡道。
“绝对是真的!”陆仲亨毫不迟疑道:“那回听胡相说了,我就回去暗中排查,已经查出奸细是谁来了。就是名单上这个陆虎!马了个巴子的,老子白养他十几年,居然因为个女人就出卖我!”
“你动他了?”胡惟庸问道。
“还没有。”陆仲亨呵呵一笑道:“咱虽然是粗人,可有些地方也挺细。知道要是把他换掉,老四肯定还会再搞鬼。那就不如留着他,至少有个防备。”
“嗯。”胡惟庸点点头,没毛病。“现在,可以动一动他了。”
“好嘞,我忍他很久了。”陆仲亨狞笑一声,又讪讪问道:“咱一个人动手,不会太扎眼了?”
“当然不是伱一个人动手了。”胡惟庸淡淡道:“过阵子,你们就把这份名单散布出去,让所有人一起动手。”
“这种事情,迟则生变,必须快准狠。所以一旦动手,一天之内,拿到自家奸细的口供,然后统统驱逐家门。”发号施令时,他的眼睛里又有了神采,不过嘴巴仍然是歪的。“不把这些地里的杂草除掉,什么庄稼都结不出好果子。”
“这么猛的么?”吴良有些吃惊道:“这不是公然打皇上的脸么?”
“皇上有明旨,往大臣家里安插细作么?”胡惟庸提高声调道,这下嘴巴歪的更厉害了。
“这种事情怎么下旨呢?”吴良无语道:“肯定都是私下面授机宜的,不然燕王也不敢干这种冒大不韪的事儿。”
“嗯,听说为这事儿,燕王妃都跟他闹翻呢。”费聚道:“还进宫求皇后帮忙也没用。”
“大将军也是大臣,只要是大臣,就不可能支持这种事。”吴良冷笑道:“别看老四跳得欢,说不定他也被皇上监视了。”
“很有可能,这种事情,皇上怎么可能放心让人一手包揽?自己儿子也不行。”胡惟庸点点头,道:
“但不管怎么说,它都是既不合情也不合法,见不得光的。只能在台面下操作,一旦拿到台面上说,就是皇上也不占理。”
“没错,实在不放心我们,就下旨往我们家里派监察御史啊,我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陆仲亨压低声音道:“哪有偷偷往臣子家里安插奸细的,简直是离谱到家了!”
“不不,此事跟皇上没关系,都是燕王的责任。”胡惟庸却缓缓摇头道:
“是他年轻气盛、立功心切,曲解了上意,背着皇上往大臣家中安插奸细。”
“明白明白。”三人赶忙点头道:“皇上怎么会有错?错的当然都是燕王了!”
“没错。”胡惟庸颔首道:“但一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名单不胫而走,将此事揭发出来。于是引起了众怒,公卿大臣不约而同的驱逐了奸细,以示对燕王倒行逆施的最坚决抗议!”
说着他笑笑,压低声音道:“现在可是个好时候呀,朝廷决意收复云南,正是用人之际啊。不趁着现在把委屈翻出来,等到打完了仗,你们又放屁也不响了。”
“哈哈好啊,胡相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费聚拽句文道:“就该轰轰烈烈这么一搞,让皇上……哦不,让燕王看看,什么叫众怒难犯!”
“没错,这些年大伙儿憋了多少怨气?这下终于能好好发泄发泄了。”陆仲亨也开心笑道:“不然有人还以为我们是泥捏的呢!可就是泥人,它也有三分土性,不能这么作践啊!”
说着又无限委屈道:“我为皇上拼死拼活,实打实的大明开国功臣。结果只是没勘合坐个驿车,就在朝会上批,把我脸都丢尽了……”
“好了好了。”吴良见他绕来绕去,又绕到自家那点儿糟心事儿上,赶紧打住话头,问道:
“胡相,那些不愿参与的怎么办?”
“肯定有不敢干的,你们不妨把话说明白,这次不翻过来,往后大家的日子就没法子过了!”胡惟庸恨声道:“要是还不敢干,那就是叛徒,是公敌。该怎么处置,不用我多说了吧?”
“嗯,胡相放心,这事儿我们熟。”陆仲亨狞笑道:“他们很快就会遭报应的!”
“总之,身在洪武朝,大伙儿必须齐心协力,才能活下去。”胡惟庸缓缓道:“如果这次这么大把柄还翻不过来,那往后大家也不要再折腾了,老老实实引颈就戮便是。”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
“另外,老夫在养病呢,什么都不知道。”胡惟庸又直截了当道。
“胡相恁放心,这名单我们也不知从哪来的。”陆仲亨了然笑笑道:“好像是老费给我看到的。”
“我是听老吴说的。”费聚道。
“我是听延安侯说的。”吴良也怪笑一声:“谣言的源头,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第670章
八月,连日阴霾,秋雨绵绵,空气中都是让人不安的气息。
这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先是经过刑部大理寺会审,胡丞相的公子、小舅子,六合知县等相关涉案人员,以杀人、包庇、行贿等十几项罪名,被判秋后问斩。
不过对见惯世面的京城百姓来说,杀这点儿人只能算小意思。只有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尤其杀的是达官贵人……才能让他们兴奋。
所以比起几个无足轻重的死刑犯,他们反倒更关心胡相什么时候倒台。
让京城爷们儿佩服的是胡丞相真成了大明官场不倒翁。就连他儿子被判死刑的案子,都没把他从相位上撵下来,真让人不服都不行。
然而比起后面发生的大事件,胡家父子这点事儿,又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八月十五中秋节,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可这一天,京城的公侯府邸、显贵之家,却不约而同的开始捉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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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安侯府。
“都进来,我有要事跟你们说。”
陆仲亨神情冷峻的把几个儿子叫进了书房,然后神秘兮兮的关上了门。
一名家丁看似随意的沿着回廊巡逻,却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摸到了书房的后窗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铜制的听筒。轻轻将大头贴在窗户上,另一手则把小头贴在自己耳朵上。
书房内的声音便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中,只听陆仲亨沉声道:
“……中出了个叛徒,不断偷听我们家的秘密,禀报给燕王。”
“啊,什么人这么可恶?”哥几个闻言变颜变色,有人不禁开始担心,自己跟嫂子通奸、勾搭小妈的丑事,会不会也被发现了传出去?
“他此刻,应该就在这里……”陆仲亨轻手轻脚走到窗前,忽然猛地推开提前拔掉插销的窗扇。
吱呀一声,外头的景象便一览无余,那一脸惊恐的护卫也暴露了身形。
一回过神,他转身要跑。
“哪里跑?!”却跟吉安侯府上的护卫头领陆巡撞了个满怀。
那人慌乱间想要推开陆巡,夺路而走,却被准备充分的陆巡一个擒拿手,接一个扫堂腿,干净利索的拿下。
~~
“陆虎?怎么会是你?!”
当那护卫被五花大绑,押进书房,吉安侯几位公子惊呼起来。
他们万没想到,那奸细居然是跟着父亲从凤阳投奔濠州,十几年来鞍前马后,跟着父亲冲锋陷阵,为救父亲挡过刀、受过伤的‘陆叔’!
“唉……”陆虎也是不怕死、硬骨头的老兵,既然被抓了现行,也就不再狡辩,更不会求饶了。低头叹口气道:“是我。”
“你怎么能这样呢?”几位公子大为愤慨。“伱重伤后无法运劲,成了半个废人。我们家好吃好喝养着你,又不用你干什么活,每月还给你钱花,怎么能背叛我们呢?”
“呵呵呵,没错,侯爷是养着我,可几位公子这就要我感激么?”陆虎凄然一笑道:
“你们想过没有,我是因为谁才落到这般田地的?”
“……”几位公子都不说话了。
“是因为我。”一直背着手,看向窗外的陆仲亨冷声道:“那年我奉命攻打衢州,结果遇到了硬茬子。非但没攻下来,撤军途中还遇到伏兵,我为流矢所伤落马,引发了溃败。
“眼看就要为敌军所擒,是陆虎把我从地上救起来,硬是背着我冲出重围,一口气跑出去二十里,这才捡回了一条命。”陆仲亨虎目含泪道:
“等安全之后,他却一头栽到地上,昏了过去。我这才发现,原来他也受了重伤,是硬撑着把我背出来。”
“可人的命不一样啊。”陆虎凄然一笑道:“恁伤好后,继续生龙活虎,为皇上南征北战,立功无数,成了开国功臣,世袭罔替的侯爷。咱却成了个废人,只能退伍寄人篱下,成了看家护院的下人,虽然吃喝不愁,但每月两贯钞的月钱,我连媳妇都娶不起……”
“我应该感激侯爷收留吗?”说完他反问几兄弟道:“到底是谁欠谁的?”
“真是贪心不足,两贯钱不少了好么?一般下人每月才一贯。”大公子陆贤掌管家计,下人的月钱就是他定的。闻言振振有词道:
“你去外头打听打听,那些下大力的健全人,天天起早贪黑、风雨无阻,一个月也赚不到两贯的!”
“就是,要不是你好耍钱,怎么会娶不上媳妇?”二公子陆贺也附和道。
“哈哈,跟那些苦哈哈的穷百姓比是不少……”陆虎笑得愈加心寒道:“可我是跟你爹一起从陆家村出来的!不是我陆虎,你爹能活到现在,能有你们哥几个?你们能享受荣华富贵?
“结果你们非但不报恩,反而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你们哥几个每天花天酒地玩女人,哪个月不花个上千贯?我凭什么只能得两贯,都不够逛两次窑子的!”
“听听,这是人话么?”陆贺面红耳赤的骂道:“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是,我们不管你又怎样,怎生养了十几年,反倒养出怨怼来了?!”陆贤也气得大骂。
“呸,你们养条哈巴狗,每月喂精肉、配抱狗丫头,一个月五贯也打不住,我还不如一条狗!”陆虎也破口大骂起来:“侯爷还不知道你们这些畜生做的好事吧?每日家偷狗戏鸡,勾搭成奸……”
哥几个就怕他说这个,闻言上去就堵他的嘴,唯恐让他说下去,惹火烧身。
“你们把他嘴堵上……”谁知,陆仲亨也怕陆虎把自己爬灰的丑闻爆出来。爷们倒是想一块去了。
陆虎被用抹布堵上嘴,呜呜不能言语了,陆家父子才松口气。
“陆虎,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你有恩于我,我也养了你这些年,过去的事情,掰扯不清谁欠谁的。”陆仲亨缓缓道:
“但你也是行伍出来的,知道军中该如何处置细作吧?”
然后他声音低沉道:“给他在口供上按上手印,然后挖眼割舌,乱棍打死,送去燕王府!”
第671章
京城各处公侯勋贵、文武大臣的府邸几乎同时上演着类似的戏码。
唯一的区别是,文官们要文明些,只是把奸细揪出来,问出口供后便赶出家门。
武将们就粗暴多了,那些被抓到的奸细,基本上都是横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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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
老六来陪哥哥嫂子还有妙清过中秋。
其实晚上宫里还有中秋宴,所以这场午宴是在魏国公府举行的。以免辉祖、增寿和妙清晚上过节时孤零零的不好受。
朱桢早就跟妙清约好,过午去鸡鸣寺上香赏桂,是以陪着哥嫂未来小舅子喝了几杯,便在单身狗的汪汪叫声中,和她双双离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