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们登时给整不会了,还没应变,便听胡丞相高声道:“遵旨!”
“……”文官们彻底傻眼了,这就是不给说话的机会啊!
“皇上,恁也不想彻底得罪天下读书人吧?”那些年轻气盛的言官,哪能受得了这鸟气,便有人要强行开炮。
“不得咆哮朝堂!”胡惟庸却断喝一声道:“皇上没允许开口,谁敢多言?!”
“胡相?!”言官们满腔愤懑,他们一直敬重的胡相,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再多言一句,当值御史记下来!”胡惟庸沉声道:“按君前咆哮论处!”
“是……”言官们这才无可奈何的憋回去。
“咱不是不让你们说话。”这时朱老板幽幽道:“等看完了奏本,咱会让你们说个够的。”
说完便挥挥手道:“说国事吧。”
“是。”胡惟庸便高声禀报道:“昨日收到四川都司急报,梁王拒绝了朝廷的最后通牒……”
“可以嘛,没想到这蒙元都被咱们撵到漠北去多少年了,居然在西南还有孤忠。”朱老板冷声道:“既然先礼没用,那就只有后兵了……”
于是君臣高官便商议起国家大事来,一直到退朝,也没再给那帮蠢蠢欲动的言官开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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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下朝后,出了大明门。
那群因为憋了哑炮,愤懑不已的官员,将胡惟庸团团围住了。既然他非要替朱老板挡枪,大家当然也要将怒火,发到他身上了。
“胡相,伱怎么能这样?”
“你是我们文官的首领,天下士林的领袖,怎么能一味逢迎上意,还不让我们说话呢?”
“就是,胡相的担当去了哪?你以前可不这样啊!”官员们气呼呼的,七嘴八舌指责起胡惟庸了。
“你们干什么?!”彭赓赶忙站出来,像胡惟庸保护朱老板一样,保护自己的老板。“胡相做事,需要向你们这些小角色解释吗?”
“老夫以前怎么样?”胡惟庸却摆了摆手,示意彭赓靠边站。然后他平静的问众官员。
“胡相以前特别有担当,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从来不含糊,哪怕是圣旨也敢驳回!”百官便纷纷给他戴高帽,试图换回曾经特别能战斗的胡相。
“但那个胡相有担当的结果,就是他儿子被杀头,要不是皇上法外开恩,恐怕他也要一起砍头了。”胡惟庸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又加重语气道:
“而且这两天,皇上颁布了这么多旨意,有教育的改革,科举的改制,还有今日官制的变更。这么多的变化,你们弄清楚此中深意了吗?就急着想要反对?!”
说着他冷笑一声道:“反对你们都抓不住重点。”
“胡相莫把我等看扁!”众官员一个个脸色涨的通红,不愿意被胡相看扁。有人便大声道:
“这三项改革,其实就是一回事儿,要刨了我们这些文官的祖坟,想让那些所谓的大学生取代我们呗!”
“旨意这才刚公布就明白了?”胡惟庸讥讽一笑道:“好吧,就算你们真明白了,那老夫请问几位大明白,你们准备怎么反对呢?是这三项改革全都反对,还是先重点反对一项?”
“当然是都反对了!”众官员闷声道:“小孩子才做选择呢……”
但声音却越来越小,显然自己也知道太不现实了。
“呵呵,还想把皇上的三项改革都推翻,呵呵……”胡惟庸冷笑连连道:“你们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真以为老虎不吃人么?”
“这……”百官气焰被压下了不少,他们也意识到,要是把皇上的三大改革都推翻,朱老板一定会大开杀戒的。
一点面子都不给朱老板,朱老板还会给丫留脑袋?到时候杀的人,怕是要比‘空印案’还多……
“哦对了,还有文庙的问题。”胡惟庸又竖起一根手指道:“这就是四件事了,不分清主次能行吗?”
说着他挥挥手,对百官道:“都回去想清楚主次,商量好了什么要坚持,什么可以妥协,拿出个章程再来吧。”
“唉,是……”众官员想想也是,朱老板的改革也太大,牵扯太广了,确实得先好好捋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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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8章
诚意伯府门前车水马龙,一改往日的门庭冷落车马稀,前来投帖的访客一直排到刘军师桥上。
来访者中,不乏部堂高官、文坛泰斗,可惜不管来人什么身份,都被拒之门外。
“我家老爷身体不好,已经久不见客了。”老门子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喂着闭门羹道:“尊驾还是请回吧,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老夫是他一起求学的故友,他也不肯见一面吗?”
“没办法,老爷说了,谁都不见。”
“请老人家转告青田先生,事关圣教存亡,道统断续,他身为孔孟门徒,不可袖手旁观啊!”
“之前就有人叫小老儿转告过了,我家老爷也让小老儿转告诸位,他老了,糊涂了,帮不上忙了。”
“怎么帮不上忙了?”有人便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他是楚王的老师,阻止楚王灭教责无旁贷!”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门子摇摇头,把门关上。
“开门开门,我们要见刘伯温!”门外众人气急败坏的大声嚷嚷起来。
要不是老六提前派了护卫来给师父站岗,这些快要急疯了的家伙,真能破门而入,当面逼老刘表态。
不过现在,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粗大军士,他们也只能大声吆喝,不敢越雷池半步。
之前就有个不信邪硬闯的,越过了地上的红线,被那些护卫拎起四肢丢河里去了……多冷的天啊,可不敢再头铁了。
“借光,让让。”就在众人无能狂怒,只敢动口之际,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你谁啊你!”众人正没出撒气呢,闻言回头怒目而视,只见是个满脸笑容,但一双三角眼让人生寒的胖大和尚。
“贫僧法号道衍。”胖大和尚单手行礼,因为他另一手托了个钵盂。
“伱可是高季迪北郭十友之一的释道衍?”拜高启所赐,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号。
“正是贫僧。”来者正是好久不见的道衍和尚。
“道衍大师,你也是为了我儒教存续而来啊?”众人便高兴问道。
“贫僧现在是释教弟子,不好干涉你们儒教的事情吧”道衍一脸为难的笑道:“我就是来串个门子的。”
“别白费劲了,进不去的。”众儒士便沮丧道:“没看我们都吃闭门羹了吗?”
“啊,贫僧的脸盘子宽,面子可能要比你们大一些。”道衍却不在乎,举着钵盂往人堆里扎道:“当心汤汁啊。”
“什么味儿,这么骚臭骚臭的?”众儒士忙纷纷掩鼻。
“臭就对了,这是贫僧专门给伯温先生讨的偏方——童子尿煮鸡蛋。”道衍笑答道。
呼啦一下,人群就闪开一条通道来,唯恐被溅上个一星半点儿。
道衍便托着钵盂,施施然往诚意伯府大门口走去。
“你个和尚,怎么能开荤呢?”有人指责他道。
“这是给诚意伯带的。”道衍便道:“专治老眼昏花、食欲不振。”
“那你也不能煮鸡蛋啊!”又有人怒道:“佛祖说,一切出卵不可食,皆有子也!”
“和尚这钵盂里头,只有童子尿。”道衍说着,作势要揭开盖子道:“鸡蛋得诚意伯自备。”
“不用不用,合着你就捧一罐子尿来的?”众儒士满脸黑线。他们就够不要脸了,但最多也就礼轻情意重,还没端着尿去人家做客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尿,都是贫僧挨家挨户化缘来的,六岁以下的童子尿。”道衍却煞有介事道:“而且我都是亲眼看着小孩儿尿进去的,一点儿不掺假。”
“好了好了,别说了……”儒士们都快吐了,目送着道衍来到门口。
“阿弥陀佛,通报一声,就说道衍来了。”道衍手托尿罐,单掌行礼。
“等着。”看门的军士转身进去通报,不一会儿转回道:“进去吧。”
说着挥手下令道:“放行。”
“多谢。”道衍道声谢,大步流星往里走。
众人一看,哦,合着我们就差了一罐子尿是吧?
赶紧高声对道衍道:“高季迪是我儒教翘楚,为了护教惨死,大师身为他的密友,怎么能不为我儒教出一份力呢!”
“是啊大师,帮帮我们吧。”甚至有人央求道。
“阿弥陀佛。”道衍高宣一声佛号,只给了他们一个层层肉褶的后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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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意伯府书房中。
刘伯温坐在摇椅上,靠着炭盆看着书,腿上还盖着层薄毯子。
看到胖大和尚进来,他便笑骂问道:“你个秃驴真提了一罐子童子尿来?”
“那哪能呢?”道衍便笑呵呵道:“贫僧是那种小气人么?”
说着提起炭盆上的水壶,把钵盂往上一坐,掀开盖儿献宝道:“瞧瞧,不光童子尿,还是有鸡蛋的。”
“你给我提开,还放在火上煮,还嫌不够骚吗?”刘伯温见状骂道。
“哎,鸡蛋都凉了,得加热才好吃。”道衍一本正经的笑道:“在宋濂他们老家那边,开春这时节,家家户户讨要童子尿。据说没有一滴童子尿会浪费呢,都用来煮鸡蛋了。”
“呵呵呵……”刘伯温不禁失笑道:“没那么夸张吧?老夫和宋先生相交多年,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那就是他不厚道了。”道衍撇撇嘴道:
“吃了这童子尿煮鸡蛋,夏天不会中暑,春天不会犯困没力气,东阳人从小就吃。他肯定也不例外,不然都七十多了,咋身子骨还那么硬朗呢?”
说着三角眼一眯道:“这会儿正星夜兼程往京里赶呢。”
“哦,是么?你消息还挺灵通?”刘伯温看这居心叵测的和尚一眼。
“贫僧哪有什么消息?”道衍呵呵一笑道:“他是文坛盟主,士林泰斗,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哪能安心躲在家里?”
这时,钵盂里上来热气了,屋里登时就骚透了……
刘祥进来给爷爷上茶,差点没哕了。
“这啥味儿啊?在屋里煮尿了么?”刘祥忍不住脱口道。
“嘿嘿,是,童子尿煮鸡蛋。”道衍依然笑呵呵的,伸手从钵盂中捞出一个,烫的他手指头都捏不住,鸡蛋在指尖不断跳动。
但道衍不愧是老饕,都这样了,不一会儿,就剥好了鸡蛋皮,递给刘祥道:“来,尝一个。闻着骚,吃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