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战马骑乘,另外两匹驮马负责驮运人马的口粮,还有士兵的盔甲。
现在是盛夏时节,整天顶盔戴甲的骑马,人非得脱水而死不可,所以除了警戒的游骑斥候外,官兵们都只穿着单衣,把自己的盔甲装进甲包,让驮马驮着,这样还可以给战马减轻负担。
但也幸好是牧草最旺盛的夏季,不用像冬天行军那样自带草料。只需要给战马携带黑豆和黄豆之类的马料豆即可。
这就大大减轻了行军的负担,让长途行军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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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桢和傅友德一共给远征大军准备了一个月的粮草。不是他们吝啬,而是只能带这么多。
按照明军的规定,战马每天配给十升,大概七斤的马料豆。士兵配给二斤四两口粮,所以人马一个月的口粮是小三百斤。
再加上士兵的盔甲装备,差不多就是四百斤的重量。
而马匹的负重能力,大概是自身体重的五分之一,如果超过这个限度,马就会出现呼吸吃力,心跳过速,肌肉快速疲劳等情况。如果长时间超负荷负重,马匹就会受伤甚至死亡。
蒙古马虽然体型较小,但吃苦耐劳,负重能力一点不差,能驮两百斤以内的物资长途奔走,所以两匹驮马也就是刚刚够运一个月的粮草。
如果一個月后没找到元军,返程怎么办?那这两匹可怜的驮马,就只能充当士兵的口粮了……
不过好消息是这次远征的距离,比预想中要近很多。对善于长途奔袭的蓝玉所部来说,一个月是很宽裕的,甚至足够打个来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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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也幸亏招降了纳哈出诸部,所获牲畜超过百万匹,这才能凑齐那三十万匹驮马。
不过这也让各部吐血了,成年的马匹基本被搜刮一空,各部的男丁,全都成了无马的步兵。
朱桢要的就是这个目的,各部出降人心不稳,一个弄不好就会负气远走,甚至突然哗变,把他们的马匹都收走,他们就哪儿也去不了了,只能老实在各自的牧场待着。
大军也能放心远征了。
除了马匹之外,明军还大量征用了蒙古各部的牛羊,制成可以长期保存的熏肉、肉干、肉脯之类,作为副食配给远征将士。素来重视后勤保障的六王爷,不能让他的将士们光吃炒面,喝凉水啊。
当然朱桢也不会白拿这些马匹牛羊的,而是用铁锅、茶叶、布匹、药材等生活必需品,跟各部交换的。
不过他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物资来,只能先打白条了,好在他只是在纳哈出一个人那里信用破产,其余蒙古人还是很相信他这位大名鼎鼎的楚海滇王,说话会算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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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本来就处于战争状态,所以在出征前一天,基本就做好了开拔准备,只等明日发兵了!
这天下午,庆州以南,新修的平坦官道上,数千名骑兵押送着最后一批物资徐徐而至。
同行的还有晋王殿下,他将作为监军参与此次远征。
这让老三十分开心,尤其是老四不能去,他就更开心了。一想到老四顶替他镇守大宁,只能在后方干着急,他就一阵阵的乐不可支。
但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一旁的平安就一直神情沮丧,看起来都快哭了。
那次押运粮草,带着俘虏的北元定王奉王两部,来到大宁后,他就一直赖着没走。托关系找门子,想要留在前线,到战场上再立新功。
结果几天前远征将领的名单公布,他正过来倒过去看了八遍,也没从军帖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祸不单行的是,此次启程前,他又在晋王那里看到了,为平定纳哈出之战,向朝廷请功的名单,上头居然也没有自己!
这哪能遭得住啊?远征名单里没有他也就罢了,他知道那帮家伙排外。但再排外,也不能把自己实打实的功绩都抹杀掉啊,那也太欺负人了。
但他问晋王,朱棡也不知道原因。所以他打定主意,这回去庆州,一定要跟六王爷讨个说法。
“我看你不光是想问问,为什么请功名单上没有自己吧?”这时晋王微笑问道。
“嗯。”平安也不讳言,点头道:“俺还想去远征,哪怕当个小兵也行。”
“你要真是小兵还简单了呢,跟着我就行。”晋王笑道:“可谁让你是堂堂都指挥使呢?”
“我不当了还不行!”平安恼火道:“反正我也不是当官的料!”
“嗯,你就适合噗噗噗捅人。”晋王点点头,深以为然。在大宁这段时间,他们两个枪法高手切磋过,结果强中更有强中手,老三甘拜下风。“我要是哪天能领兵,一定用你当前锋。”
“那王爷就跟六王爷说啊。”平安睁大两眼道:“用我当前锋,一定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所以人家才不会用力……”晋王轻笑一声道:“再说,我这个监军可不比老六,我就真只是监军而已,不能指手画脚的。”
“唉,白说这么热闹……”平安泄气的低下头。
“我说,你可别一见面就说这事儿,回头找个空私下跟老六聊聊。”晋王又提醒他道:“当众说,肯定是不行的。”
“知道了。”平安又点点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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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9章
庆州城外,联营数里,十五万将士整装待发。
把带来的物资交给营中军需官,朱便带着平安到中军去见老六。
「三哥。」朱桢闻报,忙到帐外迎接晋王。
「六弟。」哥俩见面,照例来了个熊抱。虽然他们同在大宁,但一个在庆州前线,一个在大宁城作战,至少两个月没见了。
所以晋王对朱桢如何得到元廷情报这一节一无所知。见面就高兴的夸道:「我知道你厉害,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居然能顺藤摸瓜,从纳哈出身上找到北元朝廷的下落!」
「这是大将军早就预料到的,我们不过依命而行。」朱桢笑着与他相携入帐,紧挨着坐下道:「不然对付区区一个纳哈出,还用得着整整半年功夫?不就是为了把北元朝廷钓出来吗?」
说着他苦笑一声道:「可惜的是钓了,但没完全钓出来……援兵居然在半道上停下了,你说这事闹的。」
「还不是你们围点打援围得太狠,把元兵吓在半路上不敢来了。」老三打趣道。
「哈哈哈!」哥俩一阵大笑。老三又好奇问道:「不过纳哈出的嘴巴不好撬吧?毕竟北元朝廷是来支援他的,你得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这位‘北元孤忠"出卖自己的皇帝?」
「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他主动求着告诉我的。」朱桢是绝口不提自己诈骗的经过。
「真的假的?」老三难以置信道:「老纳这么的吗?」
「也不能那么说,种种形势所迫吧。」朱桢不愿意多聊此事,毕竟堂堂亲王肉身下场搞诈骗,实在算不得多光彩。便岔开话题道:「今天时间太紧,等路上再聊这事,咱们还是先说正经的。」
「好。」老三点点头,听他吩咐。
「这次远征的主将是蓝玉,他行军打仗我完全不担心。」朱桢便沉声道:「我担心的是,打完了仗他会得意张狂,带着手下为非作歹。」
「嗯。」朱赞同道:「此战非比寻常,乃消灭北元朝廷的终局之战,必须得禁得住世人和后人的审视,不能在史书上留下污点。」
「还得是三哥,站位就是高啊。」朱桢赞一声道:「所以思来想去,只有你给他当监军,我才能放心。」
「是。」朱当仁不让道:「你得镇守后方,不能随大军远征。老四又是个浑人,所以只有我最合适。」
「四哥可不是浑人……」朱桢摇头道:「而是他跟将士们关系太好,不适合当这个监军。」
「你看你,背着他都不让我说他句坏话。」朱酸酸道。
「四哥捞不着上前线,应该没少跟你埋怨我吧?」朱桢苦笑问道。
「他没跟我抱怨过,因为我根本就没见着他。」朱答道。
「啊?你们没交接吗?」朱桢奇怪问道。
「没有。」老三摇摇头道:「我来这么晚,不就是为了等着看他笑话,哦不……等着跟他交接吗?结果这厮在路上磨磨蹭蹭,就是纯粹不想跟我打照面。没法子,我只好先来了。」「唉,看来四哥受伤不轻啊。回头我得好好写封信跟他赔罪。」朱桢叹息道。
「不用管他,忙你的正事吧。小黑子心理承受能力强,过几天就没事了。」老三笑笑,正色道:「我这边你也放心吧,我会铁面无情,严格监督的。」
「嗯,三哥我自然是放心的。我已经跟蓝玉说好了,所有缴获的财物,人员,还有档案文书,全都交给你来统一管理。」朱桢又道:「这会儿他不在。等他回来了我再叫他过来,当着你的面再嘱咐他一遍。」
「你这是多不放心他啊?」朱咋舌道。
「因为我了解他。等你和他接触多了,就知道我的
担心不是多余的了。」朱桢苦笑道:「如果不是因为此战干系重大,还需要几分运气,我是断不会用这货的。」
「别人搞不定吗?」朱问道:「还有那么多将领呢,实在不行让傅友德领兵,还能有什么差池不成?」
「我怕别人没有他的气运。」朱桢没法明说真正的原因,只能强行解释道:「我算了一卦,此战非他莫属。」
「原来如此。」朱一拍脑门道:「我都忘了,你可是神机妙算刘伯温的高徒。」
「呃。」朱桢厚着脸皮点点头,他已经好多年没拿师父做挡箭牌了。居然还有点小羞耻。
「你如今也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朱说着起身道:「我先去跟下面的人打个招呼,等蓝玉回来了,你再叫我。」
他这个监军当然不是光杆司令来的,明军是有一整套的监军系统的。有五军都督府的官吏,负责监督各管辖的部队;有兵部的官员负责记录功过,审核奖惩;还有都察院御史监督军中文武官员,纠合一切不法。
这套复杂的系统,十分符合朱老板分权制衡,互相监督的理念,但在实际操作中,也会造成严重的推诿扯皮,所以朱得把他们好好统合起来才行。
朱桢说声好,便将三哥送到帐外,又回头对一直很安静的平安笑道:「保儿哥咋一脸的晦气,是谁欺负你了?」
「我就是被人欺负了。」平安满腔的愤懑,可算找到了倾诉对象。「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排挤我,不让我跟着出征也就罢了,还把我已经立的功劳都抹杀了,我都快憋屈死了。」
「别急别急,一桩一桩的说。」朱桢让他坐下,亲手给他倒了杯茶道:「先说为什么请功名单上没有你吧?」
「好。」平安忙点点头。
「因为你被人举报了。」朱桢便轻声道:「所以需要时间调查。等调查清楚了,只要没有问题,肯定会给你补上的。」
「啊?是谁,谁闲的没事瞎举报?!」平安闻言大怒。
「是高八斯帖木儿和洪伯颜帖木儿。」朱桢说着起身,从堆积如山的文案中找出一份联名弹章,递给他道:「你自己看吧。」
「是。」平安忙双手接过来,展开细看起来。
第1310章
中军王帐中。
平安看了弹章才知道,原来是那两个蒙古王爷举报他‘冒功’、‘索贿’两大罪状。
“他们说自己明明是主动归顺的,你却硬要他们承认,自己是被你俘虏的,不然就要杀了他们,拿他们的人头交账。”朱桢看着平安道:“还说你让副将向他们每人索取了两万两银子。他们拿不出来,就把他们所有的金器都搜刮一空,到底有没有这事?”
“这……”平安额头汗珠滚滚,满肚子委屈化为慌张道:“不能说没有,但绝对不是他们说的这样。”
“那到底是怎么样?”朱桢沉声问道:“你给我从实招来。”
“是。”平安赶紧老老实实答道:“先说第一件事,那高八斯帖木儿是被我逼着走投无路,才不得不投降的……”
于是他将那日杀退元军后,又穷追不舍,逼降高八斯的经历,一五一十讲给朱桢。又委屈道:“他当时已经逃不掉了,怎么能算主动归降呢?这就是被迫投降啊!”
“好好,那洪伯颜帖木儿呢?”朱桢又问道:“他可是已经逃掉了,又率众回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