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柱香的时间之后,玉腰姑娘忍着笑,挽着一位柳腰莲脸,杏眼桃腮的“女子”从妆阁中缓缓走了出来。
天上掉下个刘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闲静犹似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等在外边的一众皇城卒只看得呆若木鸡,木若呆鸡。
这……这位看起来比玉腰姑娘还要美上三分的俏佳人,当真是刘副指挥?
硬了!
拳头硬了!
凭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可以比女人生得还要好看!
刘商秋美则美矣,可那神情,却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一瞧众皇城卒这么看他,更是羞愤,他把凤眼一瞪,拿着手中的团纨小扇,便敲一个皇城卒的头,“大发娇嗔”道:“看看看,看什么看,本指挥为了朝廷社稷,这回真是亏大了!”
那皇城卒赶紧捂头而退,只是眼中惊艳之色,依旧挥之不去。
这时,扮车夫的袁成举,扮丑妇的郭绪之也分别从旁别妆阁走了出来。
他俩分别由蝉翼姑娘和一捻红姑娘帮着妆扮的。
郭绪之身上也不知缠了些什么,显得体态很是臃肿,嘴角居然还点了一颗媒婆痣。
这两人很是惊艳地看了一眼刘商秋和玉腰姑娘,便东张西望道:“刘指挥还没装扮好么?他几时出来啊。”
刘商秋冷哼一声,高高地仰起了下巴,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出发!”
……
西湖之上,一艘皇家画舫,向着孤山的方向缓缓驶去。
赵璩先是回了趟王府,收好地契,并且和已经候在家里的工头儿说了说自己要在天目山下所建别业的要求。
郡王的要求也不多,主要是床要够大,一张床睡得下十个八个的。
还有就是,要修一个大大的水池,可以供他和妃嫔们在池中嬉玩的。
等交代完这一切,他便风风火火地带着杨沅去了码头。
皇家画舫够大,独牛厢车是直接开到船上,然后被人把杨沅缓缓扶到船舱里去。
赵璩见了就忍不住发笑:“才这么一段时间不见,二郎你怎么虚成这样儿了了?”
忽然看到随在杨沅身后的那个头戴“浅露”的美人儿,赵璩不禁两眼一亮。
这美人儿容颜如何,他看不到。可就只看那袅娜风流的体态,简直是无一处不媚,勾人魂,摄其魄,销魂蚀骨啊。
赵璩便暧昧地笑起来,凑到杨沅身边低声道:“二郎这么虚,难不成是因为……那位大娘子?”
杨沅一呆:“呃……”
赵璩“嘿嘿”的笑起来,挤眉弄眼地低声道:“二郎,美色虽好,还是要节制啊。”
杨沅本还想着要如何对赵璩解释自己现在的模样,见他自己脑补出了一场大戏,已经替自己找好了理由,便也没有忙着解释。
于是,他也暧昧地一笑。
二人低声言语的声音不大,跟在后边的李师师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
但她显然却明白二人在说什么,微微地拧起眉,向二人背影瞟了一眼,她却只是抿了抿唇,并没有发作。
……
于吉光带着大楚,一直追过大瓦子,还不曾找到他们要追的牛车。
牛车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要么是他们追错了方向,要么就是那车半道拐入了什么坊巷。
总之,已经无从追起了。
于吉光垂头丧气地带着大楚往回走,刚到三桥河口,大楚突然兴奋地叫道:“于孔目,你看!”
于吉光顺着大楚抬头一看,就见一辆牛车,正跨过三桥,往涌金池方向驶去。
那是一辆独牛厢车,车上坐着一个车把式,旁边还坐着一个胖大的妇人。
于吉光大喜,立即喝道:“追!”
两人在府学大门前,把那辆牛车拦在了路上。
于吉光拔出刀来,缓缓拖刀向前,在车前站住,故意诈道:“李夫人,于某已经找你很久了,你……走不得了!”
第153章 非为食髓知味
车中,刘商秋大喜,终于有鱼上钩了。
他沉住了气,细着嗓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拦住妾身的车轿?”
大楚眉头一皱,李夫人的身影,他在“水云间”后院里也见过一次,极美的女子。
只是这声音……似乎不够好听。
于吉光心中大定,唬对了,果然是她。
于吉光便仰天打一个哈哈:“李夫人,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于某倒想知道,为何皇城司的人刚查到你家,你就急惶惶弃家而去!”
于吉光把刀往身前一拄,沉声道:“李夫人要去哪里,去见何人?昨天晚上,巷口小亭处,你究竟看到了甚么?”
刘商秋急急思索:“李夫人?这李夫人是何人?”
刘商秋便试探地细声道:“你……知道妾身是谁?”
于吉光笑吟吟地道:“夫人风华绝世,但凡见过一次,谁又会忘记呢?”
说着,他把笑脸一收,喝道:“夫人也不必拖延时间了,昨夜,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如今又为何急急逃走,说!”
“昨夜……,巷头小亭处,你是说那条死人船的事么?”
于吉光冷笑起来:“夫人果然看到了,那个金人在船上搏斗的一幕你看到了是么?他们可曾说过什么?”
车中传出一声冷笑:“你是何人,竟敢在大街之上拦住我盘问?”
于吉光看了下四周,此处行人不多,府学门口倒是有几个读书人站在那儿。
因为他手执利刃,那些人台阶也不敢下,站得甚远。
于吉光便傲然道:“某乃往来国信所孔目官,姓于,那金人,乃是我国信所负责接待的,他如今死在临安,我国信所自然要查个明白,夫人切勿自误,你看到了什么,快说!”
于吉光连唬带骗,想欺她一个妇道人家,一时惊吓,也就招了。
而往来国信所正是专门负责接待金人使节的,他用这层关系给自己盘查此案加一个理由,唬弄一个妇人还不容易?
却不想,车中沉默了片刻,于吉光按捺不住,正想再次喝问的时候,里边便发出了一阵笑声。
“咯咯咯咯……格格格格……嘿嘿嘿嘿……哈哈哈……”
先是女孩儿家的娇笑声传出,结果笑着笑着,刘国舅自己先憋不住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笑声由女到男的转换太也出人意料,把于孔目和大楚惊得呆在那里。
车帘儿“唰”地一掀,一个眉清目秀的美人儿便搂着裙子从车中弯腰走了出来。
“她”先是一脚把坐在车辕上的“胖大妇人”踹到了地上,接着纵身一蹦,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俏生生的小美人儿向于孔目戟指一点,得意洋洋地翘起了下巴:“你承认了,是不是?
那个金人就是从你们国信所里出来的!他究系何人,国信所往来金国人员名单上可有此人名姓?
他为何雨夜不归?被他杀死的,是什么人?快给老子一一交代!”
于吉光和大楚目瞪口呆!
……
西湖之上,孤山的东北麓,有一幢园林。
步入园中,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
又有小潭流转其间,水质清冽。
潭中有鱼,皆若浮游于空无所依。
园林中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一处处精舍,掩映其中。
这便是恩平郡王赵璩避暑度夏的湖中别业了。
赵璩安顿下来之后,便来到了安置杨沅的住处。
这是用竹林隔开的一处小院落,两层精舍,对面而建,中间隔着一个满是花草的庭院。
李师师、陈二娘和杨沅便分别居住于院落两边的精舍内。
走进杨沅的精舍,见此刻室中只有杨沅一人高卧,赵璩便举手制止了随从跟入,自己笑吟吟地走了进去。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灯在桌上,杨沅在榻上。
杨沅的伤势其实还好,背上的钝器击打伤由于当时两人扭打在一起,那金人使不上力,虽然震伤了内腑,却并未打断骨头。
肋下那道伤口,金钗透体而过,只要没有伤及内腑要害,造成的内创没有发炎,其实也就不算严重。
而他伤后高烧,其实已经是有了炎症,可是修习那蛰龙功后,伤情也大为减轻了。
杨沅现在已经很清楚,他的命,大概率是保住了。
此时杨沅这边已经安顿下来,女子那边就要麻烦一些,李师师和陈二娘还要安顿好一阵子,他便想趁这个功夫再修习一下那蛰龙功。
只是他闭上眼睛,静心修习了一会儿,渐渐便有睡意涌来。
虽然他的身体也会感到舒适,但那功法运行的效果,与李师师刚刚为他解说一些道家名词后修练的那次,简直是云泥之别。
是因为那是第一次行功运法,所以感觉格外不同么?
杨沅不明所以,只道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正想顺其自然小憩片刻,赵璩就走了进来。
杨沅听到脚步声,张眼一看,便打断了行功,向赵璩道:“大王!”
人多的时候,恩平郡王不想显露身份,他也就称一声“润夫兄”了。
此刻不清楚对方的态度,那就还是保持恭敬的好。
赵璩手中随意转动着一柄折扇,笑吟吟地走到榻前,一撩袍襟,在竹墩上坐下,看着杨沅道:“你这是……受了很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