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的是冷羽婵会不会病情加重,晕倒在了哪儿。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风寒若不能及时治疗,也是会要人命的。
直到天亮,冷羽婵也没回去。
薛冰欣一宿没睡,天一亮就奔了机速房,打听到冷羽婵已经到衙,薛冰欣这才放心。
不过,不能亲眼看看她的状态,薛冰欣终究不踏实。
而且,冷羽婵为何一夜未归呢?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啊。
所以安排了一下手头的工作进度之后,薛冰欣终于还是拉下脸儿,主动赶来探望了。
见冷羽婵抬起头来,薛冰欣便板着脸,拿着一份公函走过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这儿有份资料,需要你们这边协助处理一下,你看看。”
冷羽婵瞟了她一眼,接过了公函。
薛冰欣诧异地挑了挑眉,她跟我一副示威似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薛冰欣揉了揉鼻子,轻咳一声道:“昨夜……你没回去住?”
冷羽婵埋头审阅公函,没吭声儿。
薛冰欣道:“整整一宿,都没回去。”
冷羽婵看完了公函,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喊来书令,把公函交给他去处理,然后关上了房门。
薛冰欣站在她的公案旁,绷着小脸儿道:“我跟你说话呢,你耳朵塞驴毛啦?”
冷羽婵轻轻一笑,走了过去,走得特袅娜,特淑女。
她款款地走回到自己公案后边,缓缓扶案坐下,“一不小心”,就从袖子里飘出一方洁白的丝帕。
薛冰欣一眼看见,她认得,这还是她买给冷羽婵的礼物呢。
冷羽婵这是什么意思,脸嫩不好意思示软,所以通过这方丝帕表达和解之……咦?
不对啊,我没记得这方手帕有绣花啊?
她知道冷羽婵喜欢素雅清淡的格调,所以特意买了一方素帕,这什么时候绣的梅花?
薛冰欣一把抓过手帕,把它打开来一看,眉头便是一皱:“这是什么?”
冷羽婵“哎呀”一声,赶紧把丝帕夺了回去,宝贝似的藏回袖中,却用挑衅的眼神儿睇着她道:“就是流鼻血了,擦蹭上去的,还能是什么?”
“流鼻血?真的?”
“不信就算了,我有必要向你解释吗?”
冷羽蝉打开一份公函,坦头看了起来,看的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扫视了两行,她便头也不抬地往门口一指:“没事的话,就请出去,替我把门带上。”
“嘁!”
薛冰欣忽然“嗤”地一声笑:“冷羽婵啊冷羽婵,你都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啊你?”
冷羽婵疑惑地抬头,就见薛冰欣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摇着头叹息:“你可真行啊你,故意消失了一晚上,再把手帕染上血迹,你就为了气我是吧?”
冷羽婵有点绷不住了:“你……你说什么?”
薛冰欣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冷羽婵一眼:“得了,我就不该跟你生气!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我跟你这种小傻子较什么真儿啊,真幼稚。”
冷羽婵急了,跳起来道:“你乱讲什么呢,那是……那是人家的落英。”
薛冰欣失笑道:“我信!我信了还不行吗!这一看你的病就是好了,都有闲心跟我扯淡了。”
冷羽婵真急了:“不是,我没骗你啊!我……那……我昨晚跟二……跟杨掌房……”
“随便随便随便,你说啥是啥吧……”
薛冰欣一手做出推拒之姿,快步走向门口。
薛冰欣拉开房门,一步迈了出去,又回过头来,冲着冷羽婵皱了皱鼻子:“冷羽婵,你真幼稚!”
“砰!”房门关上了。
冷羽婵站在那儿,只觉头顶一阵龙卷风,卷得她脑子都迷糊了。
这一幕,好像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啊……
……
距放衙还有大半个时辰的时候,知客文天来报,都承旨郑远东召见。
杨沅只好从“闭关”状态里出来,赶到八绂房。
郑远东拿着大剪刀正在修剪盆景,见到杨沅,便开门见山地道:“我鱼字房和御史台查抄张云翊府邸,发现了一张与马皇弩有关的残片。
但张云翊坚不吐实,马皇弩又是在山阴发现的,没有确凿证据的话,便无法指证张云翊。
普安郡王决定,由你赴山阴调查,务必要查到张云翊盗窃军弩,贩卖于金人的铁证。越快越好。”
杨沅道:“卑职领命。不过……能不能……三天后启行。”
郑远东蹙眉道:“需要准备那么久吗?张云翊没有供词,他在山阴那边的关系,御史台已经拿到,随时可以移交给你。”
杨沅道:“卑职不是要筹备三天,而是……‘发解试’需要三天。”
郑远东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茫然地看着杨沅,迟疑道:“你说发……发什么?”
郑远东乃是进士出身,这科考的事儿,他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他实未想过杨沅能报科举,一时间竟以为自己听岔了。
杨沅道:“卑职已经在临安府报了名,要参加今年的‘发解试’,考举人呐。”
“啊……你?考……举人?”
饶是郑远东一向机敏,这时脑筋也有点短路了。
杨沅道:“卑职虽然十三岁就潜赴金国了,不过这十年来,卑职一直是在金国的架阁库做事。
那儿不但储放着金国的军政文书,还有自咱们大宋宫廷收缴的许多藏书。卑职这十年,可没少读书。”
“啊……哦,好啊!好……”
郑远东定了定神,虽然还是对杨沅想考功名有点匪夷所思,可这种事万万没有阻挠的道理。
郑远东道:“既如此,那本官先祝你高中了。山阴那边,可令薛副承旨遣派先行,等你考罢,再赴山阴。”
“卑职遵命!”
杨沅长揖一礼,退出了八绂房。
郑远东喃喃地道:“考功名,他?他行吗……”
郑远东一面说,一边“咔咔”地剪着,等他醒过神儿来,好好的花枝,已经剪得一桌凌乱了。
第278章 我和大王做个交易
傍晚放衙的时候,杨沅走出“蝉字房”大院的门口,微微停顿了一下,向“鱼字房”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天,固然有三篇文章需要他反复记忆,不过倒也不是抽出那么一点时间去“鱼字房”走一遭。
只是,两人没有关系时,反而心中坦然,落落大方,一旦有了关系,反而会下意识地在人前回避了。
尤其是冷羽婵身份特殊,两个人就更得有所避忌了。
只是,昨夜才刚刚明确了关系,今天始终不见一面,会不会……
有点太冷漠无情啊?
想到冷羽婵身份的避忌和她的为难之处,杨沅还是暗暗叹息了一声,折向了大门口。
走出枢密院不远,忽然就见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站在路边,看他走来,便向他笑嘻嘻地叉手一礼,然后向旁边巷弄里一肃手。
杨沅认出他是鹅王身边的小厮,便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行人,便跟着那小厮走进了巷弄。
巷中停着一辆华奢的清油车,四名骑士牵马护侍于四周。
看见杨沅走来,便有一名骑士向他友好地一笑,又往车上一肃手。
杨沅点点头,踩着蹬踏走上车子,一掀轿帘儿,就见赵璩正靠在椅背上假寐。
察觉有人进来,赵璩睁开眼睛,一见杨沅,便拿手中折扇,向自己座位旁指了一指。
杨沅素知这位大王不拘小节,便弯腰走进去,在他身边坐下。
赵璩“鹅鹅”地笑了两声,问道:“怎么样,文章可已写好,可都背下来了?
你可不要给我丢脸啊,一定要考中才好,最好拿个解元回来,那才得意,鹅鹅鹅鹅……”
杨沅苦笑道:“大王,我很忙的,你呀,总是给我找麻烦。”
赵璩白了他一眼,道:“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可不要得了便宜卖乖啊。怎么样,有把握考中吗?”
杨沅道:“还成,我觉得,我找的那捉刀人,考个举人应该还不难,我背的嘛……”
说到这里,杨沅脑海中“叮”地一声,忽然便有灵光一闪。
我那天大的难题,对眼前这位鹅王殿下来说,应该一点都不难吧?
杨沅心思电转,然后长长叹息一声,道:“我背的嘛,本来也是滚瓜烂熟了。
只是,忽有一事令我心乱如麻,我怕临场之时,会……,哎!”
赵璩一听,比他还紧张:“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事如此烦扰?”
杨沅吱唔片刻,眼看赵璩急得要跳,这才轻咳一声,握拳掩唇,有点含糊地道:
“机速房中有位女官,我与她朝夕相处,心生爱慕。
奈何她出身内廷,如此一来,我便只能望而却步了。
哎,真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赵璩听了眉开眼笑,用折扇在杨沅肩头敲了一记,“鹅鹅”地怪笑道:
“难怪本王与你一见投缘,果然是我道中人,喜欢了就追嘛,这有什么的。”
杨沅道:“可她有内廷身份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