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仓王家显然是远远比不上山阴沈家底蕴的。
王家这位二少爷,实际上都不配被尊称一声“公子”。
可是和沈溪比起来,能够坐到那位王家二少身边,揽着他的胳膊,也是一种幸福吧?
沈溪形貌俱佳,气度不凡,学识谈吐,俱都上乘,可是在香璇姑娘眼中,此时的沈公子,真是连人家王二少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
“呵呵,狂妄小子!”
沈溪看着远去的车马,怒极而笑:“你以为有陆家撑腰,又攀上了楚都监,本公子就是可以随便得罪的人了。
好好好,咱们走着瞧,我若不叫你姓王的跪着来求我,把你心爱之人乖乖双手奉上,我沈字倒着写!还有那个小贱人……”
沈溪目露凶光,阴恻恻地道:“竟敢折辱本公子,等你落到沈某手中那一天,看我如何摆布你!”
沈溪冷哼一声,便把大袖一甩,走向自己的座车。
车行辘辘,眼看要出了沈园,艾曼纽贝儿忙放开杨沅的手臂,脸色微红地道歉道:“贝儿失礼了。”
其实被两个弹性十足的半球若有若无地挤压着,杨沅的感觉非常良好。
不过,他也清楚艾曼纽贝儿方才为何故作亲热,这时总不能对她说:“姑娘不妨对我再失礼一些?”
他只微微一笑,道:“无妨,我也没有想到,竟在此间,碰上如此极品人物。”
艾曼纽贝儿气愤地道:“是呀,这个人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
杨沅想起方才沈溪列举过的两个历史名人,又想到为了摆脱完颜屈行,就想随意牺牲一个无辜闲汉的乌古论盈歌,摇摇头道:
“也许,在他这种人的生长环境里,耳濡目染,所见所识,根本就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吧。
同样是人,在这种天生的贵介公子眼中,奴仆妾侍就只是可以随意买卖易换的物件。
同样是人,在还有奴隶的国家,那些贵人何曾把奴隶看成过和他们一样的人。”
艾曼纽贝儿恨恨地道:“不管如何,他都叫人恶心。”
杨沅赞同地笑道:“确实叫人恶心。”
艾曼纽贝儿想了想,忽然睁大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杨沅问道:
“如果……贝儿真的是杨先生的妾室,你会拿去和人交换吗?”
杨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艾曼纽脸色微红,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道:
“他可是愿意拿四个换你一个呢,而且,他还可以为你拓展财路提供很多便利。”
杨沅道:“我怎么可能去做恶心的事,做一个恶心的人、赚一些恶心的钱?”
艾曼纽贝儿听了不禁嫣然一笑。
是啊,在那条大火熊熊的大船上,还能冒险跑到船舱里去向人示警,
在那条大船即将沉没的时候,还能冒险下水救人的黑眸骑士,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恶心下作的坏人。
贝儿自从被俘,辗转三年,历尽坎坷,主终究是怜爱我的,才把他送到我身边,成为我的守护骑士。
……
沈溪坐在车上,腰板儿都是僵硬的。
他虽然极想一尝那难得的异域美人儿滋味,却也不是必得如此。
如果杨沅说的委婉一些,拒绝的温和一些,他虽然心中不爽利,却也不会如此气愤。
不过,这位王家二少太直接了,这是不把他沈大公子放在眼里啊。
还有那个蕃邦小贱人,一个卑妾而已,居然也敢给我脸色看!
这让沈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丢尽了脸面。
一个异域美人儿,不能沾手也就算了。
但,他堂堂沈大公子的脸面,如果丢了,那就得十倍的找回来。
除非你不来,既然你到了我的地盘上求发展,却对本公子如此不客气,那么,你就等着本公子的暴雨雷霆吧!
香璇陪坐在沈溪身旁,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沈家园是沈家的别业,但平时他们都是住在主宅的,家族长辈倒是时常来沈园闲住。
而沈溪也就是每年主办沈园雅会才会来这里,平时是不便摆那个谱儿,去沈园长住的。
要回主宅,要穿越大半个城,路途还远,后车上那三个游兴未尽的妾侍,依旧谈笑不休,时而有笑声传过来。
车子忽然颠簸了一下,香璇身子一歪,忍不住“哎呀”一声,侧倒在沈溪身上。
她急忙扶了一下座椅,这才坐正身子,和沈溪拉开了些距离。
沈溪对她迅速闪开的举动有些敏感,横了她一眼,阴沉着脸色道:“怎么,没能跟了你的新主人,不开心了?”
香璇心中一惊,她下意识的鄙夷嫌弃,虽然没有形诸于外,却还是被沈公子感应到了么?
那位贝儿姑娘可以直斥沈溪,她怎么敢,终究还是要靠沈溪生存的。
香璇忙微微垂首,幽幽地道:“人家的清白身子,就是给了公子的,心中自然只有公子一人。
公子要拿人家去换旁人的妾室,奴家自然不敢违拗,可心中却是万般的不舍、难过。”
以香璇的出身,想要求个好一点的生存环境,演技自然不俗,说着便已珠泪盈睫了。
她轻轻拾袖拭泪,哽咽地道:“昨儿夜里,奴家就暗暗祈祷,不舍得离开公子,不想离开公子。
如今交换不成,人家心里头不知有多庆幸,这真是菩萨保佑了,才让香璇能继续侍奉在公子身边。
只是公子正在气头上,奴家心中害怕,生怕公子厌烦,所以才急急避开的。”
她这样一说,大大地满足了沈溪的虚荣心,想到昨夜香璇确实有些神思恍惚,原来竟是因为不舍得离开我么?
沈溪的脸色便缓和下来,揽过香璇纤腰,微笑道:
“本公子对那个贝儿,也只是想尝个鲜罢了,其实在本公子的所有妾侍里边,最称心如意的,始终是你。”
香璇埋头在沈溪怀中,强忍恶心,故作感动地道:“能得公子垂怜,那是奴家的荣幸。”
沈溪哈哈一笑,抬眼望去,就见一座庵堂正在路边。
沈溪笑道:“妙修庵?你昨夜不是向菩萨祈祷了么,如今菩萨称了你的心意,正好去还个愿,走,本公子陪你一起去。”
香璇从沈溪怀里爬起来,擦擦眼泪,抬眼望去,果然已经到了妙修庵。
香璇心中便想,你这菩萨,若真有灵,怎么就叫人家依旧陪在这等烂人身边?
她脸上露出惊喜模样,一脸讶异地道:“这可不正是天意么,奴家该去上柱香才是。”
“停车!”沈溪吩咐车夫,志得意满地下了车。
想那贝儿对王家二郎一往情深,我的香璇对我又何尝不是?
不管我如何对她,她也是无怨无悔地想陪在我身边的。
本公子就是这般魅力无双的人物,那蕃婆子不识货罢了。
沈溪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带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妾室,走向妙修庵的庵门。
门前树荫下,似乎在打瞌睡的老苟叔微微掀起扣在脸上的草帽,瞄了一眼。
就见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后边跟着四只小母鸡,一只乖乖巧巧,三只叽叽喳喳。
老苟叔手指一松,草帽又扣在脸上,“沉沉睡去”……
第299章 难得糊涂
田甜夫人一回府,便抱着孩子去了书房。
这时还没到衙门放衙的时间,不过按照习惯,老爷此时应该已经回来了才对。
到了书房一看,乔贞果然回来了,正在兴致勃勃地玩核雕。
乔贞年约四旬,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换做别的官员,这个岁数,正是打熬政绩,力搏上游的关键时刻。
尤其是转运司,那可是大宋极重要的一处衙门。
宋初,转运司还只是负责运输军需粮草的一个衙门。
但是为了削弱节度使的作用,防止出现唐朝时藩镇割据的局面,大宋逐步加强了转运司的职能。
从此,转运司不仅负责运输,还负责财政、司法、监察等事务。
大的转运司掌握着一路或者几路的财赋,负责税赋钱谷的征收、转运和仓库出纳,以及权衡度量之制。
转运司还负责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
但转运司没有兵,不用担心转运司的官员谋反,因而在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势力、防止藩镇割据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种重要位置上的官员,老弱病残难当大任者,是绝不会任命的。
但凡能被委任到转运司担任高阶官职的,只要政绩比较出色,那是一定会高升的。
当初秦桧把曹泳放到转运司里镀金,就是为了给他的继续升迁积攒资历。
可是这位刚刚年至四旬、进士出身、年富力强的乔副转运使,却有些与众不同。
像今天沈园之会,本是山阴地方政、士、商各界头面人物欢聚一堂,疏通人脉的极好场面,可乔贞却不去。
他提前下值,回到家里,便兴致勃勃地玩起了他的核桃。
在他的刻刀之下,那一枚枚小小的核桃之上,不管是一篇精美的诗文,还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动物,渐渐呈现出来的过程,都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看到爱妾田甜抱着小儿子回来,乔贞笑吟吟地放下刻刀,抱过了儿子。
孩子已经吃饱,路上又睡了一觉,此时正精神,乔贞扮着鬼脸儿,吹胡子瞪眼睛,小孩子就瞪大眼睛,看他爹耍宝。
田甜兴致勃勃地说着今日妙修庵之行,丹儿师太给她看相时所说的话,希望能因此让丈夫安心一些。
虽然乔贞表现淡定,但是在转运司上下几乎被一扫而空,而留下他一条漏网之鱼后,他的忐忑和焦虑,作为枕边人,自然是能感觉得到的。
乔贞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听着爱妾述说。
对她说的话,乔贞一笑置之,他懒得辩驳,但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