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真是错怪了人家呀,此人何止不是个贪官,何止是一个能吏,而且官品好的很。
杨沅把乔贞一直送出客栈大门,千恩万谢,方才执礼目送他远去。
乔贞轻轻掀着轿帘儿,眼见杨沅一直站在客栈门口,待车子渐行渐远,这才轻笑一声,放下了轿帘儿。
乔贞悠然道:“回府吧!”
他往靠背上一倚,闭上了眼睛,在膝上轻轻打着节拍,便唱起了杂剧段子:
“为人在世如何好,就做墙上一根草。大风来了歪歪倒,有吃有穿有个饱……”
杨沅目送乔贞的车驾远去,轻轻一叹,回了客栈。
那个沈溪,也是实在没品,人家不愿和你“易内”,你便蓄意报复?
不过,杨沅还真得必须和他争上一争了,这都作院的匠人,他必须用。
不是为了和沈溪争这一口气,而是唯有如此,他才能在不惊动各方的前提下,把那几个可疑的工匠弄到手。
如今看来,只有去找永嘉郡王了。
到时候报出恩平郡王赵璩这层关系,想来永嘉郡王赵士程必然会给他一个面子。
有赵士程出面,一个小小都作院便难不倒他。
因为还有这张底牌在手,杨沅倒也不慌,只是白搭了人家乔副使一个人情,心中有点憋屈。
杨沅回到房中,贝儿已把乔贞坚辞不受的礼物拿回了内室。
见杨沅回来,贝儿担心地问道:“有沈溪从中作梗,这计划还能施行吗?”
杨沅笑道:“无妨,我还有沈家压不住的一个关系,原本只是不想去叨扰人家,毕竟身份差得太远。
如今看来,我明日去拜访一下就是。来,我们先修习蛰龙功。”
由于下篇功法太过复杂,杨沅今日便只教她一条行功路线,而这条行功路线,却是从后背大杼穴一路下去,直到足踝的仆参穴。
为了方便艾曼纽贝儿理解,杨沅还是要亲自“指点”。
因为此番经络运行,是从脊端一路逶迤向下,直至足踝,所以二人回了内室。
贝儿趴在榻上,杨沅一处处穴道指点、解说。
那手指轻轻向下,曲线流畅,直至惊人的丰隆,流畅得宛如水过水中石,只是那指尖传来的感觉,却是轻弹掌中玉。
贝儿被那若有若无的感觉刺激着,细痒的她足尖都紧紧蜷了起来。
只是贝儿偷偷瞧一眼杨沅,却见杨沅神色严肃,解说的非常认真,不禁暗自羞愧。
她一个圣玫瑰骑士、圣衣守护者、尊贵的女勋爵,还没有人家杨先生定力深厚呢。
杨沅的指尖只在贝儿足踝仆参穴上点了点,便淡然道:“至此,这条经脉便自成一个循环了。
好了,你有过目不忘之能,这便开始修习吧,别忘了在午夜之前,把你今日所学、修行感受,都详细记录下来。”
杨沅说罢,便站起身,微笑道:“我去街上走走,你开始吧!”
不等贝儿挽留,杨沅便转身离去,挥一挥衣袖,没有一丝留恋。
门“吱呀”一声,一个开合便关上了。
贝儿趴在榻上,贝齿较咬着下唇,心中忽然涌起一抹幽怨。
杨先生……真的是一个君子吗?还是说,他压根儿就看不上人家?
否则,在这种情形下,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容?
贝儿一直因为自己的美貌而有些自负的,这时却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魅力。
第310章 大王的条子
第二天一早,杨沅便动身去了永嘉郡王府。
嗣濮王这一脉,多数居住在山阴。
由于目前为止,大宋只有濮王这一脉是世袭罔替的,所以濮王一脉后人,自然也就成了山阴地区势力最大的家族。
杨沅到了郡王府,将拜帖送了进去。
他不晓得这位郡王会不会见他,如果拒不接见,那就只好亮出鹅王赵璩这层关系了。
据鹅王自己讲,他和这个辈份上属于叔父,关系上如同兄弟的永嘉郡王关系相当的好,现在只希望他这个说法靠谱了。
赵士程听说有商贾之人登门拜访,不禁哂然一笑。
嗣濮王负责着不少宗室祭祀、香火方面的事务,时常也要涉及建造工程,会和商贾们打些交道。
不过,郡王是什么身份,这些事自有王府中的职官们出面,他是不可能亲自和商贾来往的。
如今竟有商贾登门拜访,显然是个不懂规矩的二愣子,赵士程直接吩咐道:“叫他滚!”
赵郡王高高在上,也就是在他心爱的妻子唐婉面前才会柔情似水百依百顺,对一个商贾,他可没有什么谦谦君子之风。
内侍太监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赵士程捧着一盆刚插好的鲜花,正要去送给爱妻,忽又站住,问道:
“这人叫什么名字,太不懂规矩了,如果他找到王府职官那里求差使,也不要理他。”
内侍太监赔笑道:“大王说的是,此人乃临安龙山市上一个商贾之家,姓王,暴发之人,哪懂得什么规矩,奴婢这就轰他离开。”
“等等!”
赵士程把花放下,思索片刻,问道:“那人可是叫做王烨凡?”
内侍太监讶然道:“大王认识此人?”
赵士程转嗔为喜,这可是他的知己,是他的同道中人啊!
赵士程可还记着此人在沈园之会时,给他说过的那番公道话呢。
自从那日游园会后,妻子的一颗心,终于完全放在他这个丈夫和他们的孩子身上了。
唐婉并没有明说什么,但是从许多微小的细节处,赵士程是能够感觉到的。
虽然他和唐婉已成亲七年,孩子都已生了两个,可现在赵士程和唐婉相处,两人之间才有了那种恋人般的甜蜜。
赵士程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个王家二少对陆务观说过的那番话,陆务观见了他的妻子时,会是怎样的一种态度。
但……很难说不会让他的妻子和他更加离心。
如今沈园之游,唐婉不顾丈夫体面,与前夫见面敬酒的事,就已成为坊间嘲笑讥讽他的消息了,有人还因此编出了许多更加不堪的谣言。
不过,此时的赵士程却并没有耻辱和羞惭感,因为他知道,他妻子的心从此是真的属于他了,区区流言蜚语,他又岂会在乎?
能伤害他的,只有他在乎的人。
现在王烨凡求见,赵士程哪还在乎王烨凡是什么身份,知恩要报。
杨沅被请进了书房,能被请进书房的,就必然是主人认同的人,这让杨沅颇感意外,这位王爷如此平易近人的吗?
想到他与鹅王关系甚厚,杨沅便释然了,人以群分嘛。
虽然赵璩是个海王,赵士程却是专一的情种,但是性格上二人必有相合之处。
赵士程走了进来,笑吟吟地看着杨沅:“临安龙山,王家二郎?”
杨沅忙拱手道:“正是草民,草民见过大王。”
赵士程摆摆手:“你来见本王,可有什么事吗?”
杨沅一呆,这么直接的吗?我都还没有委婉地透露赵璩这层关系啊。
杨沅便把自己在山阴置地造宅,担心质量问题,所以想出钱从都作院雇佣匠作,却苦于没有门路的事说了一遍。
他也知道,自己一个商贾,却莫名其妙地去请求一位和他毫无关系的郡王帮这个忙,有点太过荒唐。
哪怕这位郡王脾气很好,也不可能随便给他这个面子,所以说完之后,杨沅马上就想搬出赵璩来。
他的真正身份以及此来山阴的目的,当然还是不能随意张扬的,但赵璩这层关系,却不妨用上一用。
“草民也知冒昧,之所以抖胆来恳求郡王援手,实是因为……”
“你不用说了,区区小事而已。”
赵士程眉头一皱,微微有些不悦。
他以为杨沅是要向他表功,要讲他是如何劝说陆游在感情事上既然断了就断个清楚,不要婆婆妈妈害人害己。
这事儿他虽感激在心,但你当面说出来,那就是不给人家郡王留脸了。
所以赵士程有些不悦,但是因为人家一番话,他爱慕一生的女人,终于和前夫断了个干净,这份情,他却不能不承。
赵士程便转到书案后坐下,扯过一张书签,提起笔来,刷刷刷地写了张条子。
“你去,到转运司找乔贞,让他给你办了。”
杨沅呆了一呆,迟疑道:“转运司?草民听说,都作院的指挥使为人比较难缠……”
赵士程也是一呆:“都作院指挥使?他是谁?好了好了,不妨事的,叫乔贞去办就行!”
乔贞是从五品的官,赵士程认识。
那个什么都作院指挥使是个七品官,赵士程连名字都没听说过,怎么给他写条子?
他盖了私钤的条子递过去,那个指挥使只怕都辨不出真假。
赵士程感念杨沅为他说的一番公道话,投桃报李,这等小忙,自然是要帮的。
他把条子写好,盖上自己私钤,递给杨沅道:“你去吧,乔贞见了本王的手谕,自会帮你去办的。”
杨沅没想到此行这么顺利,永嘉郡王何以对我这般友好?我之前都不认识他的呀?
难道朝廷派我来山阴时,已经秘密知会永嘉郡王暗中关照了?
如今似乎也只能这般解释了。
杨沅持着赵士程的“条子”,就去了转运司。
乔贞一见杨沅,脸色便有些难看。
这人有些太不上道了,如果他要死缠烂打,那本官也就不能给他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