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不是枢密院的官员了,实际上从她削了宫籍,就不应该再住在这里了。
如今人家自然公事公办,勒令她马上搬出。
搬走就搬走,薛姑娘现在有钱,便是在高档客栈里定个长租房又有何难?
有钱,就能任性!
不过……薛姑娘不想要长租房,她想要一张长期饭票了。
杨沅能为了替她出气,宁可舍了头上这顶乌纱帽,也要痛殴张宓。
一个男人为她做到这个份儿上,她还计较什么名份?
不过……这话不能由她来说啊,女孩儿家总有女孩儿家的矜持与羞涩嘛。
所以,她才鼓起勇气,让羽婵把杨沅找来。
只要他开口,我就跟他走,他……会开口的吧?
薛冰欣忽然有点患得患失起来。
不过想到杨沅的救她于水火,赠她以干股,为她弃前程,薛冰欣又信心满满起来。
他会开口的,毕竟……他那么喜欢我!
……
福宁殿,官家的寝宫。
赵构怀抱一个轻盈可做掌上舞的少女,听着刘婉容低声下气地为杨沅求情。
少女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容颜青涩,显然尚未长开。
待刘婉容说罢,赵构淡淡地道:“杨沅此人,曾经做过几件让朕尚还满意的事来。
朕也不曾亏待了他,区区一个潜北之卒,如今做到七品之官,朕刻薄了么?”
赵构冷哼一声,道:“可是,此人到底年轻气盛,做事不够稳重。”
想到他对杨沅的山阴之行寄予厚望,最后杨沅却未能体察上意,草草结案,赵构心中不悦。
赵构没好气地道:“如今他竟抚人之臀,惹得四方笑话,可见,骨子里,他终究不过是个兵痞,难成大器。”
刘婉容的目光不期然落在赵构的手上,赵构的手正在反复摩挲着掌中圆润之物。
赵构脸色一黑,没好气地道:“他竟抚男儿之臀,成何体统。
这样的人物,如何为我大宋使者,我们朝廷的体面不要啦?”
刘婉容暗暗叹了口气,这个杨二郎也真是的,你是个官啊,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做出这般市井之举?
人家好不容易为你争来的赴金贺正旦使节的位置,只要出使这一遭,便是极重要的一个履历。
待你科举高中,有了这履历在先,说不定能直接留在礼部,那是何等清贵的所在?
结果……
赵构见她沉默不语,只道是被自己说服了,又道:“翰林院那班文人闲极无聊,竟效周敦颐之《爱莲说》,给他做了一篇《爱臀说》!
什么楚腰卫鬓之女,可爱者甚蕃。什么予独爱臀之跨两岸而不堕,居要津而不染。什么人可一世不要脸,不可一日无臀也。”
赵构膝上的美少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构道:“你看看,连洛小娘子都觉得可笑。”
刘婉容俏脸飞红,也是憋笑憋的辛苦。
这杨二郎,哎,这杨二郎,你叫人家说你什么好,叫人家怎么帮你嘛。
刘婉容心中无奈的很,这确实……
起码这风口浪尖儿上,让他代表宋国出使,不太合适。
刘婉容只好退而求其次,低声求恳道:“官家开恩,此……此毕竟只是小节。
杨沅还有表格法、小写数之功劳呢,怎也……不至于就此贬落尘埃,去做一个伙夫头子呀。”
赵构心道,朕近来连削带打,把秦桧的党羽很是整治了一批,出了一口恶气。
如今秦熺只不过要整治一个七品小吏,朕也不许的话,万一激怒秦桧,定要与朕针锋相对,却又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赵构便淡淡地道:“一个七品小吏的事情,你让朕如何插手?
况且,正在风口浪尖之上的事情,朕也不便插手。
杨沅此人,不知轻重,行事轻佻,便让他先做个伙夫头子,熬一熬他的性子吧。
这对他,未必是坏事。现在,朕是不方便出手的。”
刘婉容眼见既不能保住杨沅做为使节的资格,也未能保住他的官职,心中也是无奈。
看来只能等风头过去再找机会为他进言了。
刘婉容只好低头道:“是,官家的难处,妾身自也晓得。
既如此,那便先打熬一下他的性子。妾身告退。”
赵构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刘婉容便姗姗退下。
今夜,赵构幸那洛小娘子,因她年岁不到,打着的幌子自然还是幸刘婉容。
所以,刘婉容今晚就在福宁殿的侧殿留宿。
进了侧殿寝室,刘婉容懒懒地把头上步摇拔下,往梳妆台上随手一丢,一头秀发瀑布般披下来。
一时间她也懒得卸下宫装,便往锦墩上一坐,忽然想起赵构刚刚所吟的《爱臀说》,又有些忍俊不禁。
她先轻啐了一口,又轻轻一叹:“欠他这人情,也不知要几时才能还得了!”
第375章 亲亲一家人
薛冰欣想在杨沅面前表现的矜持一点、含蓄一点。
虽然她已放弃了大妇的梦想,但是总要杨沅主动,心里才舒服些嘛。
可是一见杨沅跟在冷羽婵后面走进房来,她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乖乖巧巧的。
看那模样,就像一个投递了上百份简历,还没找到一份工作,如今终于见到一个能决定她命运的面试官模样。
薛冰欣从小就比冷羽婵会攒钱、爱攒钱,源于她比冷羽婵更早熟,所以更有危机感。
那种不安全感,使得她从小就居安思危。
刚刚她坐在那儿胡思乱想的时候,甚至设想过最坏的情况:杨沅因为被贬官迁怒于她,把她的股份收回去。
那百一的股份她并没有出钱,所以如果杨沅真要收回去,她还真没脸跟人家打这个官司。
于是,她那心情就上上下下的,一会儿觉得杨沅会喜欢她,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现在全无优势,只能任人拿捏。
“好啦,我把人给你领来啦,有什么话,你可以说啦。”
冷羽婵带着些促狭的味道,笑眯眯地对薛冰欣说,颊上一对小酒窝浅浅的。
“啊,司公啊,我……我那个……”薛冰欣忽然紧张起来。
冷羽婵忍不住笑道:“要不,我回避一下?”
“不不不,你别走。”
薛冰欣一把拉住冷羽婵,再看一眼杨沅,低下头,吞吞吐吐地道:“司公……你为了人家被贬去东西厨,人家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就说这个?冷羽婵翻了个白眼儿。
如果是她,早就说“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猪猪不是一向能说会道嘛,怎么这么忸怩。
杨沅笑道:“这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我的人岂能由得外人欺侮。就算我扔了这顶乌纱帽,也得教训那小人一番!”
这话说着,杨沅心里也有点虚。
毕竟……他打着为自己女人出气的幌子,实则是为了故意制造事端,遭受处罚,从而失去当外交使节的资格。
他是在利用薛冰欣,结果却害得薛冰欣被免了官职。
杨沅赶紧岔开话题道:“薛副……娘子,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哎,以后啊,我想……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薛冰欣偷偷瞟了杨沅一眼,用楚楚可怜的声调道:“今儿人家刚递上辞呈,龙字房的人就来告诉我,以后不能在这儿住了,就算借宿小婵的房间也不行。”
冷羽婵气愤地道:“这一定是张宓从中作祟,要不然就算要你搬走,哪有催的这么急的。”
杨沅笑道:“没地方住么?那倒不打紧。我有一处宅子,叫做‘拈花小筑’。
环境倒还雅致,位置嘛,就在仁美坊附近。你要是不嫌弃,就搬去那里如何?”
薛冰欣玉一般白皙的脸上,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
杨沅……这是想金屋藏娇了嘛?他不会是想让我做他的外室吧?
应该不会,那是因为现在正室妻子还没过门儿的缘故?
薛冰欣心里已经是千肯万肯了,可是当着冷羽婵的面又不好答应的太爽快。
薛冰欣便羞羞答答地道:“这样啊,那……那人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以后,人家有了合适的去处再搬走。”
杨沅笑道:“不用搬了,你就一直住着吧,房子旷着不好,需要人气。”
薛冰欣心中一宽,这是杨沅对我的承诺了吧?
薛冰欣咬了咬嘴唇,又期期艾艾地道:“以后,奴家无需坐衙当值了,平时也没什么事,可以去珠宝楼或者香料铺子里去帮忙打理生意吗?”
薛冰欣这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看看杨沅有没有收回干股的打算。
杨沅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说道:“不行!绝对不可以去!”
开玩笑嘛这不是,你还想经商啊?
经商是万万不能的,你一个经商绝缘体,这是想让我赔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