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玉腰奴便请临安上百座瓦子里当红的歌伎、舞伎、杂剧班子前来表演。
从仁美坊到青石巷,玉腰奴出资,沿街搭建了许多彩棚,那些当红的歌舞伎和杂剧团就在其中表演歌舞戏剧,无偿供人观看。
别的人家有钱,顶多连摆几天的流水席,请左邻右舍吃个够。
谁能有这么大的牌面,把临安红透半边天的诸多名伶,全都请来在街边无偿演出?
杨沅赶到青石巷时,自然又是一番热闹景像。
丹娘、薛冰欣、冷羽婵、贝儿等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全都充当了鹿溪的伴娘。
有那无缘于杨沅的,如海伦、蒂尔热巴等蕃国女郎,对杨沅大抵是有点儿心气不平的。如今机会难得,自然要好好刁难他一番。
所以她们给杨沅设置了很多的关卡,杨沅这一路闯去,当真是过五关斩六将,步履艰难。
亏得鸭哥等伴当最后发起狠来,拥着杨沅强行闯进了风味楼。
一班姑娘见状,急忙退守最后一道防线,关了房门不让他们进去。
杨沅一身大红的新郎冠服,帽上缀着红花,无奈地站在阶下,看着门里门外的人胡闹。
忽然,他的肩头被什么东西轻轻打了一下。
杨沅一抬头,就见二楼一扇窗儿开了,鹿溪凤冠霞帔,眉眼盈盈地探出身来,向他含羞一笑,竖指于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就悄悄爬出了窗子。
门下,鸭哥等人正半真半假地要撞开门户,对此全无察觉。
杨沅眼见鸭哥等人还在门下胡闹,便悄悄移到窗下,忽然一个旱地拔葱,腾身而起。
他一把揽住鹿溪的纤腰,便带着她轻盈地旋飞到了院中。
鹿溪本来还用被单拧了条绳子,没等放下绳子,便已飘然落地了。
杨沅欢喜地看着鹿溪,鹿溪一身绿衣,头戴凤冠,身披霞帔,这一落地,额前的珠帘顿时一阵摇曳,让那皓齿明眸愈显娇滴。
两人相视一笑,相识以来种种,今日终成正果,让杨沅情不自禁地挽住了鹿溪的小蛮腰,心满意足。
“喂,鸭哥,走啦!”
杨沅低唤了一声,鸭哥正趴在门缝儿上,央求里边的姑娘们开门,忽然听到杨沅的喊声,扭头一看,不禁大喜。
杨沅一身红,鹿溪一身绿,正俏生生地站在一起。
红男绿女,正是这时的婚服特色。
至于凤冠霞帔,其实也不是明朝马皇后的恩旨,那只是一个民间传说。
新婚当天,新郎倌可以穿官服,新娘子可以戴凤冠,这从汉代就开始了。
鸭哥马上向众人示意了一下,向杨沅那边呶了呶嘴儿。
众人见新娘子正俏生生地站在新郎倌身边,哪里还不明白。
当下一个个的也不作声,便蹑手蹑脚地离开,拥着新郎新娘走出了院子。
这一幕看得宋老爹是大摇其头,姑娘大了,真是留不住啊!
街坊邻居诸多贺客在院子里和对面二楼看着,见新娘子迫不及待自己爬楼出来,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眼见杨沅一行人离开,他们也无人声张,只管看着热闹。
晋王作为女方的媒人,和前来迎亲的男方媒人刘妈妈,正带着仪仗等在门前。
一见新娘子被顺利迎了出来,不禁大喜,马上把新娘子送上轿,一行人便吹吹打打地离开了青石巷。
小楼中堵门的女子们忽然察觉外边没人拍门了,也没了什么动静,不禁颇感奇怪。
阿法芙贴着门缝儿往外看了看,不禁变色道:“坏了,他们走了。”
海伦一听顿足道:“我就说你们不要玩的太过火,如今把新郎倌气跑了,这可怎生是好?”
丹娘眉头一皱,道:“没道理啊,二郎怎么可能舍了鹿溪负气而去?不对!”
到底是好闺蜜,丹娘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对已经开始发慌的众女打了个稍等的手势,便提起裙儿蹬蹬蹬地上了楼。
不过片刻功夫,丹娘就从楼上盈盈地走了下来。
走到一半,便把双手一摊,无奈地道:“人家新娘子等不及,已经爬窗跟着新郎倌跑啦!”
……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三位媒人站在堂中,中间的是代表天子的主婚人曲尚书,右边站着的是女方的媒人晋王赵璩,听着晋王那“鹅鹅鹅”的笑声,左边的刘媒婆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一只大鹅,兴奋的都快要窒息了。
此时正值黄昏,吉时已到,婚礼正式开始。
新娘子这一晚倒不辛苦,蒙着盖头被人搀出来,与郎君拜了堂,便被送进了洞房坐床。
杨沅则有数不清的应酬,他得留在前面款待各路宾朋。
杨沅逐桌逐人地敬酒,首桌就遇到了刘商秋和“刘伴月”。
伴月,是伴岳吗?
看着刘婉蓉脉脉含情的目光,杨沅却只淡笑了一声:“伴月贤弟,请满饮!”
当着满堂宾客,杨沅是不能露出色的。
若叫人知道先皇妃竟然身着男装,以男方宾客的身份出现在这儿,恐怕明天各种流言蜚语就要传遍大街小巷了。
“侯爷的酒,是好酒。”
刘婉容向杨沅亮了亮杯,嫣然一笑。
杨沅回身从仆从手中托盘上取过酒壶,上前为她满酒,然后微微一笑,转身敬向下一个人。
刘婉蓉双眸陡然一亮,璀璨如晨星。
杨沅方才近前斟酒的时候,对她轻声说了句话:“给我一点时间。”
“给我一点时间”,意味着……
刘婉蓉欢喜的心都要炸了。
如果可以,她不想偷偷摸摸,她不想天天被爹娘催嫁,她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堂堂正正地养着。
她想和二郎长相厮守。
“给我一点时间。”
这是刘婉容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皓月当空时,曲终人散。
小青棠给杨沅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杨沅净面漱口,一切停当,便坐在椅上闭目吐纳了一阵。
微醺的感觉随着他悠长的呼吸渐渐消解,再睁眼时,他已眸光清明,再无半分醉意。
青棠还在房中侍候着,一见杨沅睁开眼,忙把温度正好的茶水递过来。
杨沅喝了口茶,站起身来。
“你也忙活一天了,早点去休息吧。”
听到这体贴的话,小青棠心里一甜。
但杨沅接着便道:“要是敢来听墙根儿,你小心屁股开花!”
杨沅走了,直奔新房去了,小青棠不屑地撇撇嘴:“谁要听啊,瞧不起谁呢。嘁!等我干娘过门儿,本姑娘就在旁边看着!”
第556章 不夜
宋家的热闹,在新娘子鹿溪被接走后,仍然继续着。
直到宋家的贺客们纷纷散去,这才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楼的一处雅间里,宋老爹、苟叔、计伯、曲大先生四个老友,单开了一桌,继续喝酒。
没再要大鱼大肉,就只是几样爽口的下酒小菜,小酌聊天。
踏白军的第一斥候,战场上的一个杀神,这一刻却变成了伤春悲秋的林黛玉。
他挟一口“肉咸豉”,只嚼了两口,便叹息一声,幽幽地道:“没有我家鹿溪做出来的那个味道。”
再呷一口“女儿红”,宋老爹又伤感地道:“不如我家鹿溪烫的酒,那温度恰恰好。”
苟叔、计伯、曲大先生初时听一句,便和声细语地宽慰一番。
听到后来,三个老伙计终于烦了。
计老伯把牛眼一瞪,喝道:“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了?
从这青石巷到你女婿家,爬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脚程。
鹿溪又不是嫁去了天涯海角,此生再也不得相见了,你娘娘们们、夹夹谷谷的这是弄啥嘞!”
醉眼朦胧的宋老爹一愣,皱着眉想了想,突地恍然大悟。
对啊!我女儿好像也没嫁多远。
而且我还帮着女婿做事呢,平时总要去女婿家后山那边,想见女儿,还不是随时见得到?
宋老爹欢喜起来,便举起杯,笑容可掬地对曲大先生三人道:
“小女今日出阁,从此终身有靠,我这当爹的也就了了此生最大的心愿了,哈哈哈,来来来,咱们满饮一杯!”
曲大先生苦笑道:“老宋,你喝醉了。”
曲大先生举杯,对老苟叔和计老伯道:“来,咱们哥三喝。”
三人故意不去理会宋老爹,自己干了杯酒,宋老爹也不在意,跟着笑了两声,一仰头,就把酒干了。
四人说说笑笑,又过了一阵,便有一个年轻人从外边走进来。
他先唤了一声苟叔,然后就走到老苟叔的身边,对他附耳低语了几句。
老苟叔听了便把眉头一挑,对宋老爹三人道:“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曲涧磊问道:“可是小杨交代的事情有了眉目了?”
老苟叔点点头道:“查到点东西,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