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和小奈在左右坐下,花音道:“姬香啊,你有没有去拜见鹿溪夫人啊。”
姬香把手一摊:“见就见喽,拜什么拜啊?”
小奈道:“鹿溪夫人是主人的正室,我们需要礼敬的。”
姬香又把眼一瞪:“要敬你敬,我敬什么。”
姬香得意洋洋地道:“刚刚呢,我去见过她啦,她还送了我一套很珍贵的首饰头面,真是好笑,怕我抢了她的位子吗?这般讨好么,我才不稀罕她的位置,为了叫她安心,她的礼物,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了。”
小奈瞪大眼睛道:“啊?那么……回礼呢?不不不,不该是回礼,应该是你向鹿溪夫人献礼,鹿溪夫人回礼给你才对啊?”
“我献什么礼啊?我人到了,就是最大的礼数。去去去,不要跟我聒噪。”
花音无奈地和小奈对视了一眼,为了姬香,她们真是要操碎了心。
姬香这么狂妄,以后可怎么融入杨家,会吃亏的呀。
小奈便想:“算了,我替她补救吧,那套银灰蓝的珍珠项链,我就当作姬香姐姐的心意,敬赠给鹿溪夫人。我自己随便送点别的好了。”
花音也想:“鹿溪夫人待不待见我倒不打紧,姬香姐姐这么不会做人,可是要吃大亏的。
罢了,一会儿我去拜见鹿溪夫人的时候,就把我那份‘天珠’以姬香的名义送给鹿溪夫人,希望鹿溪夫人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以后不要记恨了她。”
……
花音和小奈一番苦心地想要维系杨家一团和气的时候,李师师已经赶到了“宋家风味楼”。
她当然不会傻到把玉叶失身于杨沅的事情说出来。
就算宋老爹是杨沅的亲爹,这也是不合适说的,对玉叶的声名不好。
李师师的意思是:她的义女玉叶,因为赴北国救父,擅离了职守而遭罢官,此后便一直为杨沅做事。天生日久,便有了感情。
同时,由于她的义女与杨沅的频繁接触,坊间不知真相,对其多有议论,已经坏了她的名声。
尤其是她这次受杨沅牵累,被人掳走,孤男寡女地同囚于地宫。虽然说二人未及于乱,可是坊间百姓不会这么想啊。
现在玉叶因为杨沅坏了名声,除了嫁给杨沅,已经别无出路,所以她来向杨家讨个公道。
不过杨家已经没有长辈了,所以她这个干娘,只能找宋老爹磋商此事了。
宋老爹接了老上司肥天禄的“托孤之信”后,虽然因为心疼女儿,采取了鸵鸟战略,你不来找我,我就装糊涂,可终究觉得愧对了肥天禄。。
如今李夫人替义女出头,宋老爹也就顺水推舟,采用了肥天禄的媵嫁之策。
其实,这个年代,已经不存在春秋之前的媵嫁制度了,平妻也是不存在的。
不过,这个不存在,只是说从官方律法上它不存在了,并嫡的客观现象一直就有。
三国时候那些英雄豪杰所纳的妻妾,如果妻妾的娘家是豪强大户,对他们争霸天下帮助甚大的,这位夫人在夫君家里的实际地位和权利,就等同于正妻的现象就不提了。
唐宋以来,民间并嫡的实际现象也是层出不穷。
唐律也好宋律也罢,从未承认过它,但它客观存在于民间。
它的能否执行,当然也就只能取决于这些当事人自己。
属于民间舆论和道德层面的约束,将来一旦有变,是无法求助于朝廷律法的。
宋老爹和李师师商量好了解决办法,便开始发愁如何向女儿开口,孰不知杨沅早就对鹿溪坦白了被掳之后发生的一切。
受宠者固然可以有恃无恐,但是你也要足够真诚。
……
邱舜泉被押进了都察院的监狱。
这里关的都是待审的犯人,案件调查结束后就会移交给大理寺,大理寺审判后再转给刑部进行处分。
所以这种临时牢房,都是那种栅栏式的牢间,能清楚地看到“左邻右舍”都关的什么人。
邱舜泉的隔壁牢房,关的就是莫都监。
一见莫都监,邱舜泉就爆发了:“姓莫的,你疯啦?你举告我,你有什么好处?”
“我有什么好处?我舒坦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倾家荡产,就为了谋个实缺的官职,结果我现在连这闲官都没得做了!
你不还钱,我一家人喝西北风去?你不仁,我不义,我宁可坐牢,我也要告你。”
没想到,莫都监跳的比邱舜泉更高,嗓门比邱舜泉更大,情绪比邱舜泉更强烈。
邱舜泉气的哆嗦:“这种意外,谁能想到啊,你跟我要钱?你以为那些钱都是我拿的吗?我不需要上下打点的吗?”
“那我不管,我他娘的一无所有了,我也不能让你好过了。”
“老子要是被砍头的话,你他娘的也得流配三千里,永远回不来,就算你死了,也得埋骨他乡,永远回不来,你开心了?”
“那可不一定。”
莫都监得意洋洋:“杨佥宪说了,我这叫戴罪立功。而且我揪出来的,是坐在吏部要害位置上的大贪官,对朝廷、对百姓,有莫大的好处,这个功劳很大,我一定会受到宽赦。”
大宋是没有污点证人这个词的,但是有这种相应的制度,它叫“戴罪立功”。
邱舜泉气的脑袋发晕,踉跄着走到稻草铺上,一头栽了下去。
栅栏那边,莫都监不屑地“嘁”了一声,冷笑道:“该!这就是你要钱不要命的下场。哼,跟我比狠,谁能有我狠呐,啊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因为行贿的赃款即便追回来了,也是不会发还给他的,而是会上缴“封桩库”。
官没了,钱没了,他现在也就只能跟邱舜泉比比惨,让心里舒坦舒坦了。
邱舜泉被抓后,想过无数种应对审讯的对策,但他唯独没有想到,杨沅对于此案的期许,竟是这样的。
他并不怀疑杨沅此话的诚意,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完全合乎人性的,而且杨沅现在可以下手的目标太多了,如果他坚持不吐露实情,杨沅真的可以对他的案件来一个“速战速决”,转而去琢磨别人。
一个寻常的六品官,无论是死是贬,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一个吏部的六品官,这个轰动效应,足以把杨沅和都察院抬到一个更加锐不可挡的高度去。
牺牲我一个,牺牲我一家,我能换来什么呢?
旁边牢房内,“戴罪立功”的莫都监已经躺倒在稻草铺上,翘着二郎腿,大脚丫子对着邱舜泉,哼哼唧唧地唱起了曲儿:
“自从那日离别开,无日不挂奴心怀,你不念夫妻旧恩爱,为何一去不回来。桃李开,你不回来;海棠谢,你不回来;黄菊败,你不回来……”
邱舜泉被他唱的脑袋都要炸了,他大吼一声,扑到栅栏处,冲着莫都监大声咆哮道:“你过来,你过来,我要掐死你啊~~~”
第610章 满朝文武怕了你
凤凰山下,阳光普照。
文武百官在落马营纷纷下马落轿,穿过六部桥,从皇宫的北门“和宁门”进了皇宫。
早到一步的官员已经等在待漏院中,随意用些茶水、点心。
不过,他们都很节制,茶水只是润一润喉咙,点心也是早上没来得及用餐,腹中实在饥饿的人才会垫巴一下。
不然,上朝途中,虽然也可以溜出去方便,终究有些尴尬。
早朝时辰到了,监国的仪仗已经出现,舆轿从侧面抬向金殿。
百官们从待漏院里出来,分文武列阵整齐,步入朝堂。
赵璩向皇帝的御座高拱一礼,然后在旁边矮了一阶的配座上坐下来,接受百官朝拜。
百官拜过监国,官员们便按照级别依次递呈奏章。
还有一些等着“课对奏职”的官员,主要是回京述职的地方大员,耐着性子候着。
他们要先等这些朝臣奏对完国家大事再说。
不过,今天的朝堂有些诡异,朝臣们就像是听说了什么风声似的,当站殿太监让百官呈上奏本的时候,殿上却是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直学士吕柱维一抖袍袖,高声道:“下官有本奏。”
他走出队列,往中间一站,道:“下官风闻,临安府通判刘以观听讼断狱时,误判都察院佥都御史杨沅有罪,证据不实,甚而有贪功急利炮制证据之嫌,故收押待勘。
下官以为,此为‘勿枉’。然,有‘勿枉’就有‘勿纵’,刘以观与杨沅无冤无仇,纵然只为贪功,缘何竟敢诬攀大臣?
其实有因。下官吕柱维,且以‘勿纵’而试论之……”
朝堂之上,吕柱维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赵璩昨日刚纳了一个侍妾,他这侍妾原是西湖上泛舟的一个小船娘,年方十六。
他去孤山时无意间遇到,俏皮可爱,甚是得趣。
因为昨夜嬉乐的太晚,今日早朝又起的太早,便有些困倦。
不过他抑制哈欠已经甚有心得了,旁人也看不出什么,就是双眼湿润,视线一时有些模糊。
赵璩眨了眨眼睛,用那还是不甚清晰的目光扫了眼殿上群臣。
咦?杨沅竟不在殿上。
杨沅是佥都御史,他这品级已经够资格上朝了,人呢?
……
都察院大牢因为只是临时拘押待审犯人的所在,所以就设在都察院西北角,图个便利。
此时,都察院大牢内,杨沅带着萧毅然、卢承泽、于泽平三位监察御史,以及司务、书记、执役等十余号人,拥挤在讯问室内。
邱舜泉坐在囚椅上,一夜的功夫,看起来就有些脱相了。
他那花白的头发有些蓬乱,上边还沾着几根稻草,显得非常颓丧。
如此模样,和他身在吏部,手握天下官吏前程时的威风模样,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杨沅拍了拍案上一份卷宗,说道:“邱舜泉,你的案子本官已有谳定之词,现在上朝可也还来得及。你急着找本官来,有何话说?”
邱舜泉咬牙切齿一阵,才泄气地道:“邱某可以招供,但……我要戴罪立功,轻免宽赦。”
“那是自然。”
“我要冠带闲住。”
“那不可能。”
杨沅想都不想就一口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