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向懦弱的杨福,可是一点也不傻,只是他爹太强势了,把这唯一的儿子,管教成了“爸宝男”。
如今他爹死了,这些叔父们貌似对杨家也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
那当然是杨沅这个小叔父上位,对他们杨家最有利。
所以,他也鼓起勇气跟了一句。
兴元府驻扎御前中军步军第一将副统制慕容千羽,就是今晚开城“里应外合”引时寒等人进城的将领。
他正存着将功赎罪的心思,杨沅虽然无权过问利中现在的局势,可他有权把所知所闻所见禀报朝廷啊。
文人一支笔,黑的能说成白的,更何况是状元郎的一枝妙笔。
这时不拍马屁取悦杨沅更待何时?
所以,他马上跟了一句:“对啊,杨大夫是太尉的族弟,如果由他接任利中诸军都统制,相信无人不服!”
南郑知府孔纪涛和掌书记陈涿光同为利中杨氏军事集团里的文官势力代表。
其实他的官职要比陈涿光高,但陈涿光官阶虽低,却是杨政太尉的幕客师爷,实权还在孔知府之上。
因此,他二人之间,一贯以陈涿光为首。
此时一见情势发展,孔知府马上出来打配合。
孔纪涛抚须颔首道:“不错,吾等若联名举荐,相信杨大夫亦可兼领我利中军政大权。”
兴元府驻扎御前后军步军统制高敢,就是和时寒并列的另一山头的带头大哥。
他的威望、资历、权力,较时寒都要逊色三分。
但论实力,相差有限。
这利中之主,无论如何是轮不到他坐的,所以他最怕的就是由吴家接掌杨家军。
那样的话,他们这些身上杨系烙印太深的将领,最后都得卷铺盖滚蛋。
其次,他怕的就是时寒上位。
两人较劲较了半辈子了,时寒一旦做了利中之主,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一双双的小鞋丢过来,能憋屈死他。
想到这里,高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赞成!我高敢举双手双脚赞成!谁反对?”
酒色之徒杨禄见状大喜。
真正知道杨沅与他这个杨家并无关系的,只有太尉杨政和掌书记陈涿光还有他爹杨福。
他和杨寿一样不知真相。
他小叔爷要是当上利中之主,那他不就可以继续当个无忧无虑、酒色财气的二世祖了?
啃完爷爷啃小叔爷,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杨福马上道:“我小叔爷做利州中路御前诸军都统制好啊。
诸位将军都是我爷爷的左膀右臂,我小叔爷做了利中之主,绝不会慢待了诸位将军。”
时寒垂眸一想,并入吴家军,绝对是死路一条,他最好的结局,就是卷铺盖滚蛋,回家当个富家翁。
大丈夫岂可一日无权?
对他一个一生戎马的将军来说,这样混吃等死的日子简直比死都难受。
那么其次,就是等天子另行委派一位能坐镇利中的人来。
以利中如今乱象,为了镇得住局面,说不定张浚、杨存中这等老帅就会被派来。
他们在军中的资历、威望和地位不在杨政太尉之下,一旦他们来坐镇利中……
而且他们年纪大了,说不得三五年后天年尽了,利中又是一番动荡。
反观杨沅,他很年轻,投靠他又是几十年的稳定前程。
而时寒未必还能再活几十年,那就是一劳永逸的选择了。
再者,杨沅在军中没有根基,还没形成自己的派系。
如果他成为利中之主,不代表杨氏军事集团现有山头中的任何一个。
所以,他是利中各派势力都能接受的人选。
想到这里,时寒蓦然抬起双眼,沉声道:“我赞成!”
时寒这一开口,周无翼、刘入溪马上表态。
“我赞成!”
“我赞成!”
一时间,满堂赞成声起。
杨家父子三人虽然仍沉浸在杨政去世的悲痛之中,也不禁大为高兴。
陈涿光目光一闪,便快步走向帅案,沉声道:“那么,我来写联名举荐奏章。”
南郑知府孔纪涛一见,急忙上前道:“陈书记,你伤势未愈,还是我来动笔吧。”
“无妨!”
陈涿光提起笔来,侧立于帅案一侧,对孔知府微笑道:“有劳太守为我研墨,你我诸位,联合署名就是。”
孔纪涛一边研墨,一边幽怨地瞪着埋头书写奏章的陈涿光。
你个老东西,都变成独臂大侠了,还要跟我抢举荐之功,让让我,你会死吗?
第710章 利中谁属
节堂中,利中众文武大员们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纷纷走出来。
杨沅此时已经回到他之前所居住的太尉府的客房,但他派了人在节堂外等候消息。
得知会议已经结束,杨沅马上换了一身素净的长衫,赶往后宅。
杨福、杨寿和杨禄回到后宅,抚棺哭泣一番,红着眼睛刚刚披麻带孝,杨沅就过来了。
“叔父!”
杨福一见杨沅,忍不住拜倒在地,哀哀哭泣不止。
“起来,快起来!”
杨政对杨沅毕竟不错,见此情景,杨沅也不禁心中一惨。
他急忙弯腰扶起杨福,又看了眼一旁遍身缟素的杨福夫人,向她伸出手去。
杨福夫人已经捧了一条孝带恭敬地站在旁边,杨沅接过,系在了腰间。
他看看正在匆忙搭建的灵堂,先到已经准备妥当的灵位前长揖三礼,上了柱香。
杨福道:“叔父,灵堂今夜就能搭好,明日利中官绅就该前来祭拜了。”
杨沅点点头道:“嗯,我也是杨家的人,会在这里给大哥料理后事的。”
杨福听了,一颗惴惴不安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坦白讲,他在父亲的羽翼之下,什么都有父亲替他做好。
如今让他单独主持一场葬礼,他也惴惴不安,生怕处理不好。
杨沅愿以杨家人的身份主持葬礼,代表杨家迎接吊唁之人,那以后也就不会抛下他们杨家不管了。
杨沅想了一想,又道:“虽然事起仓促,且我大哥已过世两日,远道的亲友来不及赶来吊唁,但这讣告也是要发的。
杨福,你明日想想,需要送讣告的人家,都不要落下了,否则反是咱们杨家礼数没有尽到。”
虽然他辈份确实是叔,但杨福五十出头了,富富态态一个身子,圆乎乎的一张脸,两撇鼠须,让他一个不到三旬的年轻人唤他“福儿”,杨沅是真张不开嘴。
所以便直唤其名了。
杨福恭声答应了。
杨寿站在一旁,很想马上告诉杨沅,利中军政大员已联名上书朝廷,请求由杨沅任利州中路御前诸军都统制,以稳定利中局势的消息。
不过,想到陈涿说,此事要先瞒着杨沅,等奏章报到朝廷再说,免得杨沅来个“三辞三让”,节外生枝,这才按捺下来。
杨家父子三人当中,杨禄身子最弱,跟个痨病鬼似的,张罗到此时已至深夜,杨禄已经蔫了。
杨沅见了,不禁轻轻摇头:“你们父子三人,轮流守夜吧。杨寿先来,杨福、杨禄,你们回去歇息。”
说罢,他忍不住对杨禄道:“凡事过犹不及,要有一个度。你既好酒,又好色,身子已经太虚了,以后还是收敛着些好。”
杨禄被关了这么久,一直没得酒喝,现在双手双脚都在哆嗦,急需灌几口烈酒才能缓解。
因此杨沅这位长辈一说先让他们父子去歇息,杨禄就想跑了。
听杨沅这么说,杨禄嘴里唯唯答应着,心中却不以为然。
不能纵情饮酒,不能尽享美色,那我就算活得有乌龟那么命长,又有什么意思。
杨沅也看出他的言不由衷,只是自己这个长辈,顶多是个远房小叔爷。
人家的亲爹杨福还在这儿呢,怎也轮不到他替人家教儿子,只好不再多言。
……
大宋金牌急脚递,日行五百里。
不过,以川峡的地理条件,在这一区域内,一般一天一夜也就跑四百里左右。
每二十五里,设一驿铺。
军驿骑卒,策马狂奔,马颈上系有铜铃,铃鸣不止。
二十五里,好马疾驰,到了这个距离,马力开始疲惫,速度会降下来。
但,下一驿铺已至。
驿铺中的驿卒听到鸣铃声,就会直接派人骑上马,在驿站门前等候。
金、银、铜急脚递的铃声不同,驿铺派出的接应马匹和驿卒等级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