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被余华揪住了,他提着灯笼,在前面战战兢兢而行,身后跟着数十名武士,慢慢向院门走去。
房间里依旧亮着灯,安庆宗还在桌案前写一份朝廷局势报告,他已经写了三天,马上就写完了,灯光明亮柔和,将他的身影照在窗纸上。
这时,他忽然听见敲门声,不由一怔,紧接着‘咔!’一声轻响,一支黑影从外面倏然射入。
安庆宗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他慢慢低下头,才发现胸口上钉着一支黑黝黝的短箭,上面还在灯光下闪烁绿光。
忽然间,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终于忍不住惨叫起来。
“啊——”
余华听见了惨叫声,心中暗叫不妙,一把推开掌柜,狠狠一脚踢开院门,冲了进去。
只见两名护卫眼睛都红了,挥刀向他们杀来。
余华大怒,后退两步,几张网一起撒过去,罩住了两人,把两人拉翻在地,众人一拥而上,将两名侍卫死死按在地上。
两名护卫破口大骂,“你们这帮王八蛋,狗娘养的,你们杀了我家王储,老王爷绝不会饶过你们。”
余华站在后面,感觉有点不对,什么王储?什么老王爷?
他连忙问道:“伱们老王爷是谁?”
“我们老王爷就是燕王安禄山,你们杀了燕王王储,王爷一定活剐了你们!”
余华大惊失色,立刻奔去房间,只见几名手下正在房间里查看死者,余华分开众人,顿时俨如五雷轰顶,地上躺着之人,正是燕王王储安庆宗,胸口上中了一箭,整个脸都黑了。
余华颤抖着手试一下鼻息,顿时腿一软,坐在地上,下身一热,他小便失禁了。
余华也是幽州武士,被派来跟随李琮,他不认识安庆宗的护卫,但他认识安庆宗本人,可万万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把自己主人给杀了,老王爷怎么可能饶他?
他忽然心一横,拔出刀冲出去,一刀一个,把两名护卫全杀了,他转身要杀掌柜,掌柜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找不到掌柜,他只得一挥手,“我们走!”
反正没有人证物证,这个时候,他只能矢口否认,坚决不承认自己杀了安庆宗。
冷风一吹,余华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安庆宗脸色发黑,他是死在毒箭下,自己的手下哪里有毒箭?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很可能凶手另有其人,他们给别人背黑锅了。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奔来道:“首领,有军队来了!”
余华大惊失色,顾不得细想,大喊道:“快走!”
他们刚冲出客栈,忽然周围燃起了火把,数千军队将他们团团包围,正是驻扎在东城外的三千龙武军,主将便是独孤晋阳。
他们接到一个路人的报信,数百黑衣人包围了高升客栈,欲行不轨,独孤晋阳立刻率领三千龙武军从一里外的军营赶来,正好把两百名黑衣人堵住。
“所有人放下兵器,违者格杀勿论!”
别看这些武士个个都会武艺,但在真正的军队面前,他们根本啥都不是,军队的长矛不等他们近身,就能将他们全部捅死。
黑衣武士一个个都放下了武器。
余华望着所有手下都放下武器,他忽然一转身,向客栈内狂奔而去。
只片刻,客栈内的干草堆燃了起来,浓烟滚滚,他在客栈内大喊大叫,“起火了,快逃命啊!”
客栈内顿时大乱,上百名客人都争先夺门而逃。
余华脱去了黑衣,扔掉兵器,披头散发,看起来就像一个还未睡醒的客人。
他带着二十几名客人向后门逃去,要出门时,他忽然停了一下,让其他客人先冲出去。
果然,外面有士兵将客人们一个个掀翻在地,余华抓住这个空档,冲出了士兵的包围圈,向树林内狂奔而去。
几名士兵举弩瞄准了他,但有点犹豫,毕竟是住店的平民,该不该射杀?
就在几名士兵犹豫的一瞬间,余华一头扑倒在地上,士兵们以为他摔倒,都放下了弩箭,跑上去查看。
不料余华忽然爬起身,狂奔进了树林内,消失不见了。
居然被他跑掉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第545章 大祸临头
李邺其实是住在独孤府内,半夜里,他忽然被敲门声惊醒,起身开了门,原来是管家在外面。
“姑爷,老爷有紧急事情找你,在内堂,二老爷也来了。”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李邺披上一件棉袍,快步来到了内堂。
内堂上灯火通明,独孤烈和独孤明坐在堂上说着什么,两人脸色严肃。
李邺上前施礼,“参见岳父,参见二叔!”
“坐下吧!发生大事了。”
李邺坐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独孤烈忧虑道:“刚刚晋阳传来消息,安禄山之子安庆宗在东门外的高升客栈内被杀。”
李邺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独孤明平静道:“刚才我和你岳父分析,应该是安庆宗要逃走,他先走一步,然后明天马车出城,他在城外上车,就避开了城门处的检查。”
“会检查吗?”
“会!他是人质,有人专门在驸马府盯着他,一旦发现他离开,就会立刻通知城门拦截。”
“那是谁杀了他!”
“庆王李琮!”
李邺哑然失笑,“庆王是在报复安禄山吗?居然把他儿子宰了。”
独孤明摇摇头,“他们以为客栈里的人是你,是来杀你的,结果居然是安庆宗!”
李邺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飞龙!”
独孤烈点点头,“没错!一定是飞龙借刀杀人,挑起安禄山造反,他再浑水中摸鱼。”
独孤明冷笑一声,“恐怕真正杀人者就是飞龙派来的,栽赃给了庆王。”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上就把情况分析清楚了。
独孤烈瞥了一眼女婿,见他沉思不语,便问道:“贤婿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要立刻返回甘州?”
“为什么要立刻回去?”
李邺叹口气道:“安庆宗一死,安禄山必然会造反,我得回去控制军队。”
独孤明摇摇头,“但现在还是一月分,你能回去吗?而且我听说凉州和甘州又下了暴雪,就在前两天,你要等融雪后才能走啊!”
“完全融雪要三月初去了,最快也要等到二月下旬。”
“二月下旬正好黄河解冻,你一样过不去,还是得等到三月再回去了。”
李邺有些担忧道:“我怕人在长安,飞龙和天子会趁机杀了我。”
独孤烈笑道:“那就护卫你父亲去山南东道上任,等你回来,正好就可以返回安西了。”
李邺沉思片刻问道:“岳父可以发鹰信到张掖吗?”
“当然可以!”
李邺提笔写了一张纸条,‘转交安西节度使夫人,原信托送。’
独孤烈一怔,“这是给新月的?”
李邺点点头,“我临走留了一封信给新月,一旦接到我‘原信托送’的字样,她就会把信交给外祖父,托外祖父送去河中,河中那边我安排好了,收到我的信,我的心腹大将就会率领八千军队赶赴张掖,这样就能节约几个月时间。”
“这个办法不错!”
独孤烈欣然道:“我明天就发鹰信!”
天蒙蒙亮,李琮还背着手在内堂来回踱步,心中着实焦虑,按理,早就应该有消息回来了,但消息却迟迟没有来,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却什么也问不到。
就在这时,王府管家跑来禀报,“王爷,宫里来人了!”
“啊!”
李琮心中一惊,连忙迎了出去,是黄门宦官鱼朝恩,天子身边的心腹。
他连忙上前道:“鱼公公,发生了什么事?”
鱼朝恩皮笑肉不笑道:“咱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高翁让我通知你立刻进宫,天子在麟德殿等着你呢!”
李琮知道肯定出事了,他又问道:“高翁没说什么事吗?”
“没说,王爷赶紧走吧!天子还在等你呢!”
万般无奈,李琮只得跟着鱼朝恩乘坐马车前往内宫,鱼朝恩眯着眼睛,始终一言不发,到了麟德殿,鱼朝恩忽然道:“天子的心情不太好,王爷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一切老老实实交代就是了,毕竟他是你父亲。”
“多谢鱼公公提醒!”
李琮进了麟德殿,父皇正负手站在窗前,高力士则站在一旁。
李琮连忙上前跪下,行大礼参拜,“儿臣参见父皇!”
李隆基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昨晚派武士去出去的吗?”
李琮哪里敢否认,只得低头道:“儿臣得到消息,李邺就藏身在东城外的高升客栈内,儿臣就想把他抓住,交给父皇处置!”
李隆基忽然暴怒,拾起桌上瓷杯狠狠向李琮砸去,‘啪!’杯子被砸得四分五裂,李琮吓得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李隆基指着他大骂,“你这个蠢货,猪脑子,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你居然把安禄山的儿子杀了!”
李琮的大脑‘嗡!’的一声,几乎要晕过去了,怎么会杀错人,变成安禄山的儿子。
“儿臣不知,儿臣明明得到消息,是李邺躲在高升客栈,怎么变成了安庆宗?”
“是谁给你的消息?”李隆基怒问道。
“是是飞龙给儿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