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军师提醒了自己,李邺决定再上一道保险。
李邺继续耐心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到了下午时分,斥候来报,第二批和第三批船队同时驶近了湖口,即将从湖口出来。
李邺当即令道:“全军出动,收缴敌军的船队,若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江汉军的船队由五十艘五千石的大船和四百艘艋艟快船组成,刚刚走了百艘艋艟快船,现在还有三百艘。
这三百五十艘战船满着一万五千水军,对付敌军船队绰绰有余了。
船队出动了,向湖口方向驶去,果然,距离湖口不远,他们见到了第二批船队,都是五百石左右的斗船,足有五六百艘,和季广琛的情报完全一样,那么这些斗船都被临时用作货船,运载粗铜的粗银。
李邺对这批粗铜极为看重,七百万斤粗铜,精炼后能得到六百五十万斤精铜,正好可以铸造一百万贯钱,加上四十万两白银。
现在银价还是很贵,依旧保持在一比四的高位上,这就相当于自己得到了两百六十万钱,可以养十万大军九个月左右,如果把它作为官方贸易的本钱,那就更可观了。
永王军的五百多艘战船发现了江面的战船驶来,立刻敲响了警钟。
“当!当!当!”
韦子春大惊失色,连忙喝令道:“船队掉头,驶回鄱阳湖!”
他是想让船队逃回赣水或者余水,随便找个地方藏匿起来,对方不一定能找到它们。
数百艘斗船开始掉头,但已经来不及了,数十艘五千石战船横插而来,在他们前方一字排开,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江汉军的三百艋艟战船也冲上来了,斗船上的三千水军张弓放箭,但没有什么作用,双方的战船在水面相撞,江汉唐军大喊:“唐军不杀唐军,投降者免死!”
他们一边大喊,同时纷纷跳上对方船只,人数比是三比一,永王军根本不是对手,纷纷跪下投降。
韦子春在首船上,他听到外面惨叫声,片刻又安静了,他站起身,战战兢兢走出船舱,忽然几把战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韦子春吓得又颓然坐下,举手大喊道:“我投降!我投降!”
江汉军将战俘驱赶上了二十艘大船,暂时在船舱下面关押起来,大船上的水军控制了第二批近七百艘船只,包括斗船和民船。
很快,他们便查验清楚了货物,上旗舰向李邺启禀,“启禀殿下,全部都是粗铜锭,还有一部分可能是银锭。”
李邺点点头,心中十分欣慰,看来季广琛没有欺骗自己,他是真的向自己效忠。
就在这时,第三批船只约三百余艘货船从湖中驶出,出现在湖口,它们看到了远处的数十艘大船,吓得掉头要回去,却被三十余艘艋艟战船拦截,第三批船队没有护卫,它们不敢抗命,只得老老实实上前汇合。
李邺见所有船只都已被俘虏,便命令部分战船把缴获的敌军船只带回汉阳,他自己则率领三十艘大船和两百艘艋艟战船向鄱阳湖内驶去,船上运载着一万军队。
两天后,李邺的船队抵达了洪州豫章县,季广琛已经在码头等候李邺的到来。
第654章 局势严峻
高适和岑参从河中回来后,李岱替他们说了人情,两人都顺利入仕,高适出任庆州长史,岑参也在太常寺出任主簿。
高适也是运气不错,太子李亨辗转前往灵州,途经庆州,得到了高适的热情接待,加上太子李亨本身就是高适的粉丝,两人相见恨晚。
高适以庆州之地拥戴李亨登基,被李亨封为太子宾客、翰林大学士,实际上就成了李亨的心腹幕僚。
下午时分,高适的马车停在相国门前,相国李岱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高适和李岱的私交极好,当年也是李岱说服儿子李邺,把高适推荐去了河中,在河中呆了几年,回来后又是李岱替他找了高力士,得到了庆州长史的实缺。
高适自然是心怀感激,所以在确定相国时,高适极力向李亨推荐李岱为左相。
当然,李岱本身就是相国,入阁没有悬念,只是在相国排位上需要竞争一番,主要是和房琯、裴冕、苗晋卿三人竞争左相,高适及时提醒了李亨,笼络住了李岱,也就是笼络住了荆襄李邺。
李岱这才能脱颖而出,荣任左相,他自然也是十分感激高适。
不过高适做了另一件事却得罪独孤烈,本来独孤烈也要入相,但高适劝谏了李亨,如果独孤烈入相,那元素肯定会十分不满,这样就无法平衡元素。
最终独孤烈没有能入相,李亨册封独孤烈、元素和长孙南方三人为郡王,并封独孤烈和元素为司徒、司空,长孙南方依旧封为太子少保。
独孤烈虽然得到了一堆崇高的头衔,却失去了入相机会,他心中对高适强烈不满,还是李岱替高适在独孤烈面前说情,独孤烈才最终理解了自己没能入相,是天子要平衡元素,他这才勉强谅解了高适。
也是这件事加深了高适和李岱的友情,今天高适来访,李岱十分热情地请他到了自己的书房,又让侍女上了茶。
高适顾不得喝茶,坐下便问道:“敬文,原州战况如何?”
李岱捋须道:“战报上说是一胜一负,郭子仪在那城击败了孙孝哲军队,重新夺回了平高县,王思礼在庆州对阵崔乾佑失利,损失两千余人,被迫退回了安定县,李光弼在太原与李归仁作战,互有胜负,现在我们和叛军还处于相持阶段,但明显叛军占了上风。”
“听说安禄山准备和吐蕃结盟,把吐蕃军引入灵州?”
李岱面露忧虑之色,“吐蕃军已经出现在河湟了,灵州一直是他们想谋取的产粮重地,只是现在正好进入了冬天,吐蕃军才没有继续北上,一旦明年开春,吐蕃肯定会北上,我们的军队被拖在原州、庆州和河东,灵州这边只有大将军裴方的两万军队,一旦吐蕃军进攻灵州,我担心两万军队顶不住啊!”
“太子去回纥请求援军,听说回纥要价很高,太子没有答应。”
“怎么可能答应!”
李岱恼火道:“回纥要两京的全部年轻女子,想掳去草原替他们生育人口,这种奇耻大辱的事情谁敢答应?”
高适沉默片刻道:“但天子没有明确反对!”
李岱吃了一惊,“不会吧!难道天子会松口?”
“可问题是现在吐蕃军从大斗拔谷杀入河西,截断了安西军东援之路,加上大雪封路,安西军无粮,又不得不退回北庭,没有了安西军救援,我们怎么抵挡吐蕃军北袭?贤弟,天子焦虑得睡不着觉啊!”
李岱早已今非昔比,被官场磨砺得十分圆熟,他立刻明白了高适的来意。
“兄长是奉天子之令来的吧!”
高适有些尴尬,只得点点头,“你我都不希望太子答应回纥的无礼要求,但我们又面临危机,孤立无援,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荆襄的江汉军了,天子希望李邺能率军攻打长安,以围魏救赵之计迫使安禄山从原州撤军,这样郭子仪的军队就能西去对阵吐蕃军。”
李岱点点头,“我当然会以大局为重,劝说李岱北上关中压迫安禄山,我义不容辞,另外,我今天中午刚刚收到了邺儿发来的两份鹰信,一份是家信,另外一份是南方简报,南方已发生重大变局,我打算明天一早向天子汇报。”
“不如现在敬文就随我进宫,天子忧虑难安,我们解一解天子的焦虑。”
李岱放下茶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现在就去吧!”
李亨的灵武宫十分简陋,最早占地约三十亩,原本是朔方节度府,改造后扩展到五十亩,前面三十亩是官署和议事殿堂,后面二十亩是李亨后宫。
居住简陋倒是其次,眼前的严峻形势压得李亨寝食难安。
目前安禄山处于攻势,唐军则处于守势,唐军的陇右军被哥舒翰全部丧送在了潼关,只有河西军的七万人和朔方军六万人以及长安带回来的一部分军队,但和燕军连续作战,补充跟不上损耗,唐军的主力军队已经降到十二万人。
唐军兵寡粮少,战局不利,凤翔争夺失利,唐军不得不北撤,安禄山的二十万大军穷追不舍,开始对原州和庆州发动攻势,而唐军的十二万大军比较分散,郭子仪和王思礼各率三万军守原州和庆州,李光弼的三万军在河东作战。
还有一万军守会宁县和乌兰县,防止吐蕃军从河西杀来,只有两万军队驻扎灵州,保护天子和朝廷的安全。
虽然兵力分散,容易被安禄山大军各个击破,但也没有办法,原州、庆州和会州都能杀去灵武县,必须要守住,如果李光弼放弃河东西撤,那么蔡希德的十万大军也会随尾杀来,形势还会更严峻,其实是李光弼在河东牵制住了燕军十万大军。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吐蕃的十万大军也趁势全面出动,占领了九曲、临洮和河湟,又杀出大斗拔谷,占领了甘州和凉州,截断了安西军和北庭军支援中原的通道,加上冬季来临,安西军和北庭军又不得撤回去。
现在灵武面临燕军和吐蕃的三十万大军的威胁,严峻的局势迫使李亨不得不派太子前往回纥,恳求回纥出兵支援自己。
但回纥人的条件太苛刻,他们要两京的全部财富和所有年轻女人,太子李豫不敢答应,只得派人回来请示,李亨却犹豫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社稷,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狠下心答应回纥的要求?
这时,曾经出任荆州长史的礼部尚书李岘提出一个策略,说服江汉军从商洛道进攻关中和长安,逼迫安禄山不得不撤回原州和庆州的军队,郭子仪就能率军抵御吐蕃军的北攻。
这个围魏救赵的策略让绝望中的李亨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立刻派高适去和李岱协商。
“父皇不用担心,李邺的父母也在灵武,他就算不救我们,也会救他的父母,只要父皇监视住李岱和妻子,不让他们离开灵武,那么李邺一定会出兵关中。”
说话不是太子,而李亨的次子,越王李系,从小便聪明伶俐,深得李亨喜爱。
李亨点点头,“朕明白,先听听高适的消息吧!”
就在这时,有宦官来报,“启禀陛下,李相国和高翰林求见!”
李亨连忙吩咐道:“请他们进来!”
第655章 紧急商议
片刻,李岱和高适匆匆来到御书房,两人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两位爱卿请坐!”
李亨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笑眯眯道:“听说李相国今天接到了家信?”
李岱心中一凛,天子怎么知道自己收到家信?
李亨笑了笑解释道:“今天守城军发现一只信鹰,他们一路追赶,最后发现信鹰落在了李相国府中。”
李岱心中着实无奈,天子在勤政方面远远超过太上皇,每天都批阅奏折到深夜,但他的缺点也很严重,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心胸窄了一些,很记仇,可以说睚眦必报。
其次用人有问题,从表面上看,天子用的人都不错,韦见素、房琯、裴冕、苗晋卿,都是贤能之臣。
但天子却又从骨子里不信任这些大臣,他只信任宦官,他真正的心腹是一直跟随他的三大宦官,李辅国、程元振和鱼朝恩。
第三就是天子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喜欢监视别人,他成立了一个察事子厅,由宦官程元振掌控,专门监视大臣。
李岱心知肚明,士兵发现鹰信是胡扯,一定是自己身边有天子安插的监视者,天子是无意说露嘴了吗?不是,天子每一话都是慎重再三考虑,怎么可能说漏嘴,他就是在警告自己。
尽管天子的种种不足让人遗憾,但李岱也能理解,天子被太上皇极致威压,监视了整整十几年,他心理变得有些阴暗狭隘也很正常。
李岱也只得解释道:“回禀陛下,微臣今天确实收到了犬子的两份信件,一份就是南方的局势报告,一份是家信。”
“什么局势报告,可以给朕看看吗?”
“当然,本来就是要呈给陛下的。”
李岱取出鹰信呈给李亨,“字体比较小,微臣打算今晚抄写,明天呈给陛下!”
高适知道天子眼睛有点老花,便笑道:“微臣来抄写一下吧!”
他展开纸,提笔迅速抄写,李亨又笑问道:“家信是关于宗族方面的事情吗?”
李岱摇摇头,“上一封家信是关于宗族,今天的家信是犬子希望微臣赶紧辞官,带着家人前往巴蜀。”
“为什么?”
“他认为吐蕃势大,一旦微臣被俘,吐蕃会怀恨敦煌和安西之仇,杀了微臣和妻子。”
尽管李岱说得很坦诚,但李亨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半晌才勉强笑道:“他很有孝心,关心父母的安危!”
“微臣永远会在陛下身边,绝不会只考虑个人安危而南撤巴蜀。”
李岱很了解天子,疑心病极重,自己若不说清楚,他就一直猜疑,索性把事情说清楚,再表明自己的态度。
李亨的脸色稍稍好转一点,点点头道:“朕一直就知道,爱卿是忠厚之人,绝不会辜负朕!”
这时,高适抄好了信,呈给李亨。
李亨接过信细看,信中提到了康楚元造反,占领岳州,自封南楚霸王,但永王李璘纵容他侵占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