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送给你母亲的,她在长安过得很苦,哎!我应该早点帮帮她。”
说到这,老太太注视着李邺道:“前世之因,便是后世之果,虽然有些人能洞察后世,却不能颠倒了因果,切记!切记!”
说完,老太太叹息一声,拎着花锄向远处去了。
李邺怦怦直跳,这個老太太话中有话,她知道了什么?
“你觉得她如何?”
李邺一回头,愣住了,身后之人竟然是裴旻。
“舅父,你怎么……怎么也在这里?”
“这是我的家,我一直就住在这里。”
“啊!刚才的老太太是……..”
“她是教我武艺之人,你觉得她如何?”
“我感觉她是一个善良慈祥的老人!”
“善良?”
裴旻一声冷笑道:“什么事情都不要被眼前的假象所迷!”
李邺有些困惑了,“这个老妇人真是烈凤?”
裴旻点点头,“你以为她善良,可你哪里知道,她是天下一等一心狠手辣之人,当年韦后、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都是死在她的剑下,死在她剑下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她是裴家的什么人?”
“她是我姑祖母,也是你母亲的姑祖母。”
李邺沉默片刻道:“她对别人心狠手辣与我无关,但我切切实实感觉到了长辈的慈爱。”
“或许你说得对!”
裴旻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她毕竟是裴家长辈,对裴家晚辈很关照,尤其她把我养大,我不该这样批评她。”
“舅父能给我说说心法的事情吗?”
裴旻点了点头,在旁边石凳上坐下。
“天下世家都有文武二道,裴家也不例外,隋唐之交既有裴矩、裴寂这样的天下文臣,又有裴仁基、裴行俨这样的父子名将,大唐建立后,裴家文盛武衰,只剩下裴行俨后人这一脉是武道,控制心法是先祖裴行俨的武艺。”
“老太太说它原名叫做朱雀心法。”
“是吗?连我都不知道。”
裴旻有些惊讶,便点点头,“玄武为山,朱雀为水,叫做朱雀心法倒也不错,练控制…..练朱雀心法的关键不仅要天赋,还要特殊药物支持,大概五十年前,我祖父这一代开始练朱雀心法时,发现库存药物和药方都被毁了,而唯一会炼制药物之人也已去世。”
说到这,裴旻叹了口气,“没有了药物,就无法练功,所以从我祖辈开始,朱雀心法就绝了,你猜到是谁干的吗?”
“烈凤!”李邺脱口而出。
“对!当年家主发现她练成了,才知道是她毁了药和方子,家主一怒之下,把她从族中革名,从此她再也没有回过裴家。”
“她告诉我是族中子弟不肯学武,朱雀心法才在裴家绝了。”
裴旻叹息一声,“五十年前就断了,去哪里学?当然,她说的也有一点道理,裴家的武艺并非只有朱雀心法,像你母亲,没有练过朱雀心法,但武艺一样很高,关键是现在裴家子弟都喜文憎武,除了你父亲那一脉,闻喜裴氏,再无一名武者。”
“舅父的朱雀心法是她教的?”
裴旻点点头,“当年她出于私愤,毁掉了药和药方,后来她也后悔,她就去了张掖,找到你外公,想从他的后人中挑一名裴家子弟,我父亲早逝,我便是由你外公抚养,她挑中了我,当时我才十岁,她把我带到了长安,我学成后,也向她发过誓,心法绝不外传。”
“那为什么舅父会传给我?”
“其实并不是我!”
裴旻苦笑一声道:“我对你母亲很歉疚,我就向烈凤苦苦哀求,求她给我一份药,她从来都是一口回绝,所以我只能改变你的体质,再教你一些基本功,你后来被打伤,我求她去救你,她救了你之后,就改口答应了。”
李邺愕然,“我是烈凤救活的?”
“你以为呢?你母亲外出采药,一来一去耗费了三天时间,没有烈凤救你,你哪里熬得过这三天?”
李邺隐隐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想起烈凤临走时说了一句‘虽然有些人能洞察后世!’
李邺顿时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烈凤极有可能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他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怎么了?”
裴旻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奇怪。
李邺定了定神问道:“烈凤救了我,她就答应了?”
裴旻点点头,“我到现在也想不通是什么缘故,她救了你后,似乎开始对你另眼相看,主动把药给了我。”
李邺心中稍安,他从怀中取出木盒子,打开盖子,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药丸。
“这药能吃吗?”
裴旻蓦地瞪大了眼睛,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她…..给你的?”
李邺点了点头,裴旻半晌叹息道:“她果然对你另眼相看啊!”
第68章 意外相遇
李邺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务本坊,烈凤如果知道自己穿越的秘密,她会怎么办?会把自己交给李隆基,让他来拷问自己?
不过想到和烈凤的见面,她似乎只是告诫自己不要乱来,并没有别的意思。
骑着毛驴走出数里,凉风吹拂,李邺的心中的抑郁也渐渐舒展开来,其实也无所谓,烈凤知道又何妨?
她也没有把自己怎么样?何况她是自己母亲的姑祖,她应该是知道分寸,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这时路上人声鼎沸,李邺抬头看了看,不由哑然失笑,他这才发现自己方向走反了,他应该向西走,却不知不觉来到了东市大门处。
李邺调转毛驴,却一眼看见了平康坊大门,他忽然心中一荡,想起令他销魂的一吻。
去看看她!
李邺催动毛驴向平康坊奔去,很快投入了莺歌燕舞、繁华如锦的大唐烟花世界。
不多时,李邺来到了明月酒楼,他把毛驴递给伙计,直接走进二楼一间雅室,对门口伙计道:“我要凤尾兰上酒!”
凤尾兰便是胡姬安律的艺名,伙计躬身行一礼,“公子请稍坐,我马上安排!”
李邺进屋坐下,心中略略有些紧张,片刻,一名年轻胡姬端着酒壶眉开眼笑走了进来。
对方要的是三勒浆,一杯三勒浆一贯钱,自己能挣三百文,如果能灌他十杯酒,自己岂不是挣了三贯钱?
“公子,我来了!”
李邺一怔,连忙欠身道:“对不起姑娘,我是找凤尾兰!”
“我就是凤尾兰呀!”
胡姬指指腰间小木牌,上面写着凤尾兰。
李邺眉头一皱,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姑娘,凤尾兰不是安律吗?”
“哦!原来你是找安律啊!她走了。”
“走了?她去哪里了?”
“回故乡安国了,今天一早走的。”
李邺愣住了,三天前还跳舞喝酒,怎么今天就走了?
“几天前她还在,还敬我一杯酒,怎么今天就……..”
胡姬忽然暧昧地笑了,“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前两天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的少年公子,对不对?”
“是我,她真的走了?”
胡姬点点头,“她前两天突然想家了,然后就去找她叔叔,她叔叔正好今天要回安国,她就便回来收拾东西,今天一早走了,对了,你等一等。”
胡姬转身跑了回去,不多时,气喘吁吁跑回来,手中多了一只小银镜,递给李邺。
“她说你如果来找她,就把这个送给你,留个纪念!”
李邺接过小银镜,很精巧,周围是一圈缠枝纹。
“这是布哈拉银镜,其实是铜,外面鎏了一层银,她从家乡带来的。”
李邺点点头,“谢谢姑娘,请问姑娘贵姓?”
“我叫安枝,也是来自安国布哈拉,来大唐三年了。”
“好吧!多谢安枝姑娘。”
李邺从怀中摸出一锭五两银子,放在桌上,“酒就不用喝了,银子给姑娘。”
李邺起身离去,胡姬连忙追了上来。
“公子下次来,再找我!”
李邺点点头笑道:“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他朝气蓬勃的背影,胡姬低低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有缘啊?”
………
李邺走出明月酒楼,长长松了口气,他渴望见到安律,但又怕见到她。
安律走了,他心中仿佛卸下了一块铅块。
可是……短暂的轻松后,他心中又忽然怅然若失,安律居然走了。
这是第一个走进他心中的女人,就这么悄然离去了。
李邺牵着毛驴,闷闷不乐地离开平康坊,两边都是密布的酒楼和青楼,左边莺莺燕燕,娇笑声不断,右边是伙计的吆喝声。
“公子是来看我的吗?春宵一刻,公子跟我来吧!”
“快来品尝,长安第一名菜,鱼香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