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陇节度府虽然已经全部搬离了汉中,但按照之前和朝廷的约定,他们在汉中保留了一个据点,那就是兴州,兴州的官员都是他们任命,也有一千驻军。
李泌用木杆指着兴州南面的利州道:“从兴州走金牛道南下,首先要经过利州,然后才到巴蜀的剑门关,但利州属于朝廷,驻扎有三千军队,殿下打算怎么处理?”
李邺点点头,“利州确实是拦路虎,不过利州副统领邱道成是秦州人,他的父母家人都在秦州,我们可以从邱道成着手,让邱道成上位为统领,这样一来,驻扎在利州的军队实际上就是我们的人了。”
“好办法!”
李泌点点头,“那首先就得把位置腾出来才行!”
刘晏沉吟一下道:“难道邱道成事先已经和殿下联系过了吗?”
李邺笑着点点头,“成纪邱家可是秦州三大豪门之一,是辛云京给我牵的线,我接见过他们家主邱文竹,也就是邱道成的父亲,邱文竹已经明确向我表态,他儿子邱成道愿意效忠我,所以邱成道问题不大,关键是要把位置先准备好。”
说到这里,李邺又道:“调三十万石粮食到兴州,还有大量军备物资,所有骆驼全部向南。”
“那军队呢?”白孝德问道。
既然他来参与商讨,那肯定是要派他的军队,李邺点点头,“白将军率三万安西北庭军先走,明天就出发,以最快速度赶往兴州,我会亲自率领八万大军前来支援。”
“卑职遵令!”
白孝德抱拳行一礼,他先告退走了,李邺又和李泌等人商议拿下巴蜀后官员的安排,一旦拿下巴蜀,李邺就会切断朝廷和巴蜀的一切联系,这一次他就不会和朝廷有太多啰嗦,不会给朝廷任何机会。
利州就是今天四川广元,著名的金牛道就纵贯全境,其实中古时期各個战略峡谷要道基本上都是利用河流冲刷出来的天然通道,金牛道也是一样,它是利用嘉陵江河谷形成的通道。
利州的战略地位就尤其重要了,目前朝廷在利州驻扎了三千精兵,主将王琛是鱼朝恩的人,为人也比较平庸,好色好酒,军队大部分时间都掌握在副将邱成道的手上。
但王琛也不是傻子,他也任命了两名心腹将领替他掌控部分军队,并监视邱成道。
这天上午,王琛出事了,他昨晚半夜醉酒后失足掉入嘉陵江中,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副将邱成道暂代统领一职,同时派人赶往朝廷禀报。
长安,鱼朝恩府邸,一名送礼者上门了,在鱼朝恩府上实在太常见了,每天都有络绎不绝地人赶来送礼,一般都是求官。
管家从往常一样出来接了礼单,他打开礼单瞥了一眼,顿时吓一跳,白银一万两。
这可是大礼啊!他上前打开箱子看了看,里面都是满满的白银。
“请进来说话!”
中年男子跟随管家进了外屋,管家请他坐下问道:“有什么需要,先告诉我,我去禀报司马。”
“我家主人是利州兵马副使邱道成,因为正使意外坠江身亡,能不能恳请鱼司马给我家主人这个升职的机会。”
管家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稍作片刻,我去禀报主人!”
管家匆匆去了后宅,鱼朝恩正在吃晚饭,听管家汇报,有人送来一万两银子,他顿时大喜,连忙问道:“是谁送的银子?”
“是利州兵马副使邱道成!”
鱼朝恩想了想,好像有印象,是郭子仪的部下,他眉头一皱,“一个小小兵马副使,怎么拿得出一万两银子?”
“老爷,估计是家境殷实!”
鱼朝恩想想也对,这必然是家里出钱,他点点头道:“他是不是想谋利州兵马主使的职位?”
鱼朝恩今天下午刚接到消息,利州兵马使王琛醉酒后掉江中淹死了,他还没有考虑好让谁接任,送礼人就上门了。
不过这个邱道成是郭子仪的人啊!应该去求郭子仪才对,怎么求到自己头上。
不过一转念,鱼朝恩明白了,求郭子仪没有用,必须求自己才能得职务。
他呵呵笑了起来,“应该早点求我呀!行了,把银子收下,告诉他家人,大元帅府的任命书明天会下达,让他准备接任吧!”
目前军权依旧在天下兵马大元帅府手中,以前大元帅是太子李豫,现在大元帅是赵王李系,副元帅是李光弼,不过任命带兵将领军职的实权是掌握在鱼朝恩手中,连李辅国在这方面都不如鱼朝恩,李辅国的实权更多是在政务方面。
次日,大元帅下达了任命书,任命邱道成为利州兵马使,掌握三千军队。
而与此同时,大量粮食物资运达了兴州,白孝德率领三万也秘密抵达了兴州,在北部的小县鸣水县驻扎下来,这是大山里面的一座小县,十分偏僻,驻扎在这里,消息不会泄露出去。
第944章 上皇驾崩
从利州南下后,有两条路可以入蜀,一条是直接南下,翻越大剑山,也就是走著名的险关剑门古道,还有一条路就是继续沿着嘉陵江河谷南下,可以抵达巴中名城阆中县,从阆中再迂回夺取成都,这里面也有一个险要关隘葭萌关。
无论剑门关还是葭萌关都有重兵驻守,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剑门关和葭萌关同时也是商业要道,商队千年往来,繁荣不绝,安史之乱后一度冷清,但这两年又渐渐复兴,每天的商队从早到晚,络绎不断。
在剑门关南面约三十余里处便是剑门县,在县城城墙上,依稀可见远方山腰处的剑门关,剑门县是一座中县,县城周长二十余里,被江水环绕,本地人口不多,但外来人口却远远超过了本地人。
得益于剑门关,绝大部分商队过剑门关前后都会在剑门县休整一下,补充食物和水,所以城内酒馆、客栈和青楼特别多,同时三教九流,各路江湖人士也常常在这里出没。
这天下午,一支商队从北面而来,过了剑门关,前来剑门县投宿,
队伍不小,一共二十余人,三百多头牲畜,满载着各种货物,这样的商队几乎天天都有,再寻常不过,也不会被任何人注意。
为首商人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魁梧,目光敏锐,长一张方脸,他正是河陇军斥候首领张典,已积功升为虎贲郎将,这次他又被赋予重任,提前到剑门县进行潜伏。
上兵伐谋,河陇军当然不可能千山万水拖着攻城武器行军,也不现实,所以提前进行部署,就是最好的办法。
张典带着商队进了城,找到了东城门处的万通客栈,这里便是他们集结处,万通客栈已经事先被成都情报点买下来,等待张典和他的手下到来。
张典看见了客栈大门,一名中年男子正挂出一块牌子,写着:‘客栈内部修缮,停业一个月!”
张典便走上前,试探着问道:“请问可是莫掌柜?”
中年掌柜回头看了张典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队伍,便点点头笑道:“我是莫青田!”
张典大喜,那就对了,他前面取出银牌一晃,莫掌柜连忙向两边看看,低声道:“先进来吧!”
莫掌柜和莫青田都只是一个接头暗号,其实他从来都不姓莫,他真名叫苗琦,是成都情报站主事,在巴蜀化名张平,大家都叫他张掌柜,只有河陇军斥候才会叫他莫掌柜。
他回答自己叫莫青田,张典也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掌柜苗琦把他们带进客栈,又让几名伙计帮忙卸货,安排牲畜,他把张典请去房内。
张典一边走一边打量客栈,问道:“客栈有多大?”
“占地三亩左右,可接待上百名客人。”
“但我的手下恐怕有三百人。”
“都是自己人,挤一挤问题不大。”
两人到客堂坐下,苗琦给他上茶,笑道:“将军是第一批客人,其他弟兄都是从剑门过来吗?”
张典摇摇头,“剑门关和葭萌关各来一半,我担心人数太密,会引起守军怀疑。”
“这倒也是,太上皇病重,成都那边如临大敌,入城检查特别严格,而且一路的关卡都非常严格,剑门关应该也很严格吧!”
张典默默点头,苦笑道:“所有的货物都要提前打开检查,刀剑一律不准携带,其他商人说,以前都很松,现在突然严查,也幸亏我们没有携带兵器。”
说到这,张典看了看苗琦问道:“请问苗主事,搞到兵器有问题吗?”
苗琦站起身将坐位下的一块木板掀开,张典顿时吓一跳,连忙起身过来细看。
只见木板下面铺得满满都是各种兵器,弓弩、长矛、战刀、盾牌和盔甲,甚至还有油纸包好的火药箭。
张典大喜,连忙问道:“有多少?”
苗琦微微笑道:“五百人的装备!”
张典愣住了,“不是说成都过来的关卡都很严吗?”
“现在是很严,但以前很松,从来不查。”
苗琦淡淡道:“事实上,这座客栈我们去年就买下来了。”
青城山脚下的通天观四周被数千士兵包围,士兵进行严格戒严,不准任何人靠近。
道观院子里站满了官员,以益州刺史崔圆为首。
还有青城山各个道观请来的数十名得道真人,都盘腿坐在道观各处,默默念诵经文。
半夜,道观静室内,太上皇李隆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本来不至于这么惨,身体虽然很衰弱,至少可能坚持到明年这個时候。
但李隆基迷上了听仙道,除了听仙道外,还偷偷服用仙丹,在一个月前服用第五次仙丹后就出事了,他的尿里全是血,太医紧急诊断,发现他是严重的慢性中毒,身体的各个器官都衰竭了,御医们想尽各种办法,都已经无法挽回。
这两天事态更加严重,李隆基呼吸开始衰竭了,这就等于宣告了死亡即将到来。
太上皇李隆基躺在榻上,脸色枯黄,没有一丝血色,呼吸急促,儿子李璘和几个皇孙跪在一旁,这时,李隆基的呼吸慢慢停止下来。
高力士摸了摸他的鼻息,颤抖着声音,老泪纵横泣道:“上皇.上皇去了”
“父皇!”
李璘扑在父亲的身上嚎啕大哭,所有人都跪下大哭。
道观的钟声敲响,院子里的官员们全部跪下,悲痛哭喊,“上皇.”
宝应元年四月的最后一天,太上皇李隆基在青城山通天观驾崩,享年七十五岁。
成都家家户户都挂起白幡,为太上皇的驾崩举哀,数千骑兵护卫着一辆巨大马车,马车上放着太上皇的灵柩,缓缓走进城内,李璘和儿孙披麻戴孝,扶着灵柩步行,后面跟随着披麻戴孝的大群官员,还有侍奉太上皇大群宫女宦官,后面话跟着几辆马车,满载着太上皇的遗物。
高力士也坐在马车上,无神望着灵柩,太上皇早年的雄心壮志和晚年的挣扎,都随之而去了,可笑太上皇去年还殚精竭虑想着复位,今年就彻底入土了。
两边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家家都关门闭户,原本应该是百姓在沿街焚香祭拜,但李璘考虑到自己的安全,便下令全部禁止,借口保护太上皇之灵不受歹人骚扰,对全城实行了戒严。
但戒严阻挡不了有心人的活动,在靠近西城的一个院子里,一名男子将一只飞鹰高高抛起,飞鹰展翅飞上天空,盘旋两圈,向西北方向飞去。
同时还有几只鸽子也腾空而起,带着太上皇驾崩的消息,向长安方向飞去。
第945章 突发情况
长安,夜幕初降,李辅国满脸激动,带着小跑,步履匆匆向后宫奔去,后宫小殿上,丝竹悦耳,天子李亨正和张皇后对坐饮酒,下面一队宫女翩翩起舞。
这时李辅国冲进偏殿,大喊道:“陛下,成都传来紧急消息,太上皇.太上皇崩了。”
天子李亨呆若木鸡,手中酒杯当啷落地,他忽然扑倒在地上,放声痛哭,张皇后连忙放下酒杯上前劝慰。
李辅国顿时索然无趣,他以为天子会激动得大喊大叫,没想到居然是嚎啕大哭,他压根就忘记了太上皇和天子之间不仅是政治对手,同时也是父子。
父子连心,平时虽然斗得你死我活,但真正到了生死离别时,却又痛彻心扉。
李辅国挥挥手,让同样不知所措的乐师和舞姬们退下去了。
李辅国上前劝道:“陛下,人死不能复生,微臣建议敲响景阳钟,让太上皇安心去吧!”
好一会儿,李亨抹去泪水道:“去敲响景阳钟,通知文武大臣齐聚丹凤门广场,为太上皇送灵!”
景阳钟位于含元殿前的钟楼内,是长安最大的一口钟,只有重大事件才会敲响警钟,比如天子登基,太子或者太上皇、皇太后驾崩,都会敲响警阳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