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勇有些迷惑不解的问道。
似乎觉得方重勇挺好说话的,李归仁求生欲发作,想也没想,直接跪地求饶道:“方大帅!李某鬼迷心窍,受了史思明的蒙蔽!是他让李某挖掘黄河河堤的啊!李某在邺城多年,要是想挖,早就挖了,何苦等到现在呢?我也是被史思明骗了啊啊啊啊啊啊!”
李归仁头点在地上,腰弯得如同虾米一般,声泪俱下。
这场面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如果不知道他干了什么缺德事的话,或许还真以为这厮是无辜的。
“李归仁,你吃饱了饭,难道就只想跟本帅说这个?”
方重勇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哪怕五花大绑,却依旧伏跪于地的李归仁,不明白他这般求饶是为了什么。
你踏马早干嘛去了啊!
挖河堤的时候,就该想到终究会有今日的!
就算过程不同,其结果也是注定的。
这厮难道就没想过做坏事有报应?
“求大帅饶李某一命,李某愿为先锋,为大帅前驱,扫平河北。”
李归仁哀求道,声音都打着颤。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本帅,来人啊,带到大理寺狱,明日在大理寺公审,打开衙门大门,让百姓们进来旁听。”
方重勇轻轻摆手,懒得跟李归仁这厮瞎比比。
“大帅!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李某以后就是你最忠心的狗!你要我咬谁我就咬谁!
饶我一命啊!”
李归仁被两个亲兵拖拽着,在地上滑行,一边叫嚷一边哭泣,毫无身为丘八的尊严。
或许,他的良心与尊严,在下令挖掘黄河河堤的时候,就已经被狗吃了。做下这样泯灭良知的事情,任何对手也无法相信和原谅他。
这般求饶是为了什么呢?
见李归仁叫得厉害,一个亲兵立刻上去,朝着他的脸给了几拳头,鼻血都被打出来了。
看着李归仁被拖走,方重勇这才自言自语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史思明想借刀杀人,方重勇觉得无所谓。李归仁必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虽然邺城还未夺取,但先收一点利息,也是无妨的。
总算是给提心吊胆的汴州百姓一点心理安慰。
“官家,如今的世道太坏了,这些叛贼们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生灵涂炭。
只有官家才能收拾局面。
卑职一定鞍前马后为官家效力,替官家扫清这些污秽。”
回过神来的大聪明立刻拍马表忠心道。
“看来你写讨逆檄文是一把好手啊,放心,有你发挥的机会,很快就到了。”
方重勇拍了拍大聪明的肩膀,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李归仁只是开胃菜,史思明才是正主。
收拾了史思明,将河北纳入掌控,便可以开启统一天下的决战了!
这件事,只能是他方某人来办。
第697章 人生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
史思明在夺取了邺城之后,马上就离开了。
这位狡诈的北方胡人,以前在邺城吃过大亏,觉得邺城是所谓的“不祥之地”。所以他把李归仁送走后,就直接屯兵魏州,把主力往东移了一点点。
还是在黄河北岸,却又虚晃了一枪。
事实上,史思明并不鲁莽,也不打算现在就渡河劫掠汴州,因为时候还没到。
人算虎,虎亦算人。
史思明没有能力去组织秋收,特别是非占领区的秋收。就算他现在打下了汴州,百姓逃亡,民生凋敝,依旧是解决不了问题。
史思明是想等汴州人把粮秣都收割好了,准备过冬的物资都入库了,他再来一波带走,省时省力省心。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政治往往是由经济因素决定的。
史思明不笨,有着游牧民族特有的精明强干。
他不会生产,但很会抢劫。
结果正因为史思明去魏州了,让前来送礼的元载跑了个空。待打听清楚史思明的行踪后,元载又不得不跑去魏州州治元城拜见史思明。
与之同行的,还有一船铜钱与绢帛。
这天,元载来到元城郊外,派人入城给史思明送上拜帖后,很快便得到了对方的接见。
史思明的脾气很暴躁,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元载又是送礼又是低姿态,这让史思明在部下们眼中很有面子。
“这么远从汴州来,你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啊?”
史思明蹲在魏州府衙大堂的主座上,眼神犀利看着低头行礼的元载。
“鄙人带着官家的诚意与善意而来,感谢陛下将李归仁送到汴州,此乃礼尚往来也。”
元载对史思明叉手行礼道,不经意间瞥了对方一眼,心中立刻冒出来一个词:沐猴而冠!
此刻的史思明,像极了一只壮硕的猴子,有座位却不坐,偏要蹲在上面。
那样子滑稽又可笑,他自己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多年以后,元载才弄明白史思明当时为什么不坐那个位置。
据史思明的亲随回忆,这厮当时就是觉得给刺史坐的位置,不配给他这个大燕皇帝坐,所以宁可蹲在上面。
顺便表达对汴州朝廷的鄙视,事后还对身边人炫耀。
“哈哈,李归仁这龟孙,朕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随手就把他收拾,不足挂齿。
朕看这礼单,你们官家很有诚意嘛。既然这么有诚意,何不渡河而事之,做朕的臣子?
难道朕还比不过李家的狗皇帝么?”
史思明皱眉反问道。
这是一道送命题,答不好,那是真的有性命之忧。
“陛下说笑了,官家麾下精兵十万。要当皇帝自己就当了,何必来北面当臣子?”
元载义正辞严的驳斥道,看上去十分生气,几乎要怒发冲冠。
然而,他的双腿,却抖动个不停,无情出卖了自己此刻的心情。
那就是难以抑制的恐惧!
听到这话史思明一愣,随即他发现了元载的窘态,故意冷脸威胁道:“你再说一遍,朕平日里可不在乎杀不杀人!”
“陛下,官家麾下精兵何止十万,要当皇帝自己就当了,何必来北面当臣子呢?
陛下就算再问一千遍,鄙人还是会这么回答!”
元载虽然害怕,却咬着牙驳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史思明一边笑一边手舞足蹈,从元载的态度来看,他已经探知了很多想知道的事情。
至于杀元载,那怎么可能!
杀了元载,汴州那边一定会抓紧时间备战,对河北兵马异常警觉。
那样的话,秋收后,还怎么渡河去劫掠?
“你果然是个忠臣,朕适才相戏耳。你们官家的善意和诚意,朕收到了,你回去复命吧。
李归仁既然已经被灭,朕会撤走黄河沿岸的兵马,不必见疑。”
史思明脸上露出难看的微笑,即便是在笑,也显得有几分狰狞。
元载这才若释重负,对史思明拜谢而去。
等离开元城后,元载来到一处僻静之地,随即立刻脱下官袍,换了一身农夫的粗布衣,快马加鞭往南面跑路,几乎是逃命一般的回到了汴州。
之前史思明在演戏,元载又何尝不是在演戏。没想到这一演,就演出许多状况来了。
元载看出来史思明在故作轻松,故意说要把黄河北岸的兵马都撤走,故意装出一副愚昧无知的样子。
好像缺心眼一样。
然而实际上,只怕这位所谓的“大燕皇帝”,早就打定主意了,他要带兵渡河,南下劫掠汴州。
元载非常笃定,史思明心思很深,他更怕史思明发现自己看出来了,派兵追杀。
直到进入开封县城后,元载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此时方重勇并不知道元载在魏州的遭遇,他正在自家的府邸书房内,看着何大富送来的一对瓷瓶发呆。
“官家,这瓷器可有不妥?
是按照您的吩咐烧制的,釉料都是取自西域的矿石,和长安产的青花瓷大有不同。”
何大富小心翼翼的说道。
搭上了官府的线,是件好事,但也要小心做人,勤恳做事,夹缝中求生存。
这种所谓的“新青花瓷”,是按照方重勇的吩咐烧制的,和原本的青花瓷瓶很不一样。
此前的青花瓷,有很多问题没解决,一直不能上台面。
一个是造型不够精致圆润,二个是图案太简单,三个是蓝青色的釉料质量不太行。
前两个问题不是不能解决,而是被第三个卡死了。
釉料质量不太行,那么就烧不出好看的青花瓷。既然不好看,那就不能上档次,不能上档次,那就没必要花功夫做那么精致。
而此刻方重勇手中的青花瓷的瓶,则是敦厚饱满,给人以稳重、大气之感。
大气之中,又不失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