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适之和张均二人交换了一下目光,随即李适之哈哈大笑道:“诶,仲通兄,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今日只谈风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张均差点吐血。
李适之这个借口可太拙劣了。
你是右相身份,跟神策军的统军称兄道弟,说句不好听的,鲜于仲通他配么?这明摆着都是就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时候装个什么装呢?
还不如直接单刀直入呢!
“仲通兄,其实今夜也不全是为了消遣作乐。是有一件大事要跟你商议,而且我们也只能跟你说。”
“右相请讲!下官一定鼎力配合!”
鲜于仲通收起脸上玩乐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当上的这个神策军统军。不就是因为在文人圈子里面混得开,圣人希望他能够时常配合议政堂办事嘛。
这种情况其实也挺常见的。
小股的神策军,数量百人左右,甚至只有几十人外出公干,听从议政堂的号令,是常有的事。
比如说剿灭山匪,保护要员赴任,护送粮秣短距离转运等等。
类似的事情必须由神策军去做,而在组织结构上,议政堂和六部衙门又无法正式调动神策军的情况下,也确实需要一个两面都说得上话的人拍板。
鲜于仲通心里很有逼数,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跟右相称兄道弟,这次不过是对方有求于人罢了。
“唉,关于对银枪孝节军封赏的事情,本相最近一直是心急如焚。
国库空虚,无以为继。
若是要发赏,那就不得不搜刮民脂民膏,要变着法子加税。
民生困苦,本相不忍心啊!”
李适之叹息说道。
这番话倒也不完全是惺惺作态,仅从事实的角度说,这两年大唐百姓确实过得比较难。作为宰相,体恤一下百姓,这个有错么?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了,这里也未尝没有“顺便”敲打一下方重勇,还有他手下那帮骄兵悍将的意思。当然了,只是顺带的,不是故意要这么做。
“原来是这件事啊。”
鲜于仲通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他只是搞不明白,要发奖赏就发,不发就不发,这跟神策军又有什么关系呢?
神策军又没有战功要受赏!
看到李适之和张均不说话,鲜于仲通心中大骂对方不讲武德,但还是装作懵懂无知的询问道:“那下官多嘴问一句,右相是真的不打算发赏么?”
“不不不,赏赐还是要发下来的。只不过按照报功的数量,发三成的关中交子,其他的七成,换成勋官与爵位。”
张均脸上堆着笑,给鲜于仲通倒了一杯酒。
嗯?
鲜于仲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自己就管着神策军的一部分,自然是知道,现在连军饷都不发交子了。钱粮两样,一粒米一块布都不能少,都要发放到位。
发交子,那不是等于不发么?
“下官以为,这似乎不太妥当吧?右相以为呢?”
鲜于仲通疑惑问道。
“赈灾需要的是米粮布匹,如果靠印交子就能对付过去,本相又何苦这样折腾呢?
只好苦一苦将士们了。”
李适之长叹一声,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现在他真有点佩服李林甫了。
最起码,李林甫在的时候,还没有为钱发过愁,虽然他官声不咋地,却也没烂到家。
能搞到钱,又没有让自己成为粪坑石头,还在宰相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李林甫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这样的事情,李适之也是当了右相以后才知道的。
“右相,这样搞的话,银枪孝节军会哗变的啊。”
鲜于仲通肃然说道,脸上早已没有一丝笑意。他整天跟神策军那帮丘八打交道,自然知道那群人是什么货色。
你跟丘八们讲那些家国天下什么的话,都是没用的!他们会认为那些是宰相和皇帝操心的事情。他们的任务就是打仗和杀人。
论功行赏,一板一眼,就是这么简单!
某种程度上说,这些人很好安抚,不需要跟他们说什么大道理。
但换个角度看,这些人也很不好安抚,没钱你说个鸡!
“正因为心忧银枪孝节军哗变,所以圣人才告知鲜于将军,要配合议政堂办差啊。
有神策军在,那些骄兵悍将也不敢动弹的。”
张均补了一刀,语气十分不屑。
“这,这如何使得?”
鲜于仲通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便是议政堂的“预案”。
这不开玩笑嘛,哪有这么玩的。
果然,世上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今日这宴会,他就不该来的。
“兹事体大,下官要先回去问一问圣人再说!”
鲜于仲通着急得要起身,却是被眼疾手快的张均按住了肩膀。
“鲜于将军,圣人已经告知本相,此事可以由本相全权处置。”
李适之语气冷淡的警告道,已经从称兄道弟,变成了公事公办。
“那,具体是怎么办呢?”
鲜于仲通疑惑问道,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长安以南,三水交汇之处,有一依山傍水之地的佛寺,名为香积寺,四周树木茂密,适合藏兵。
议政堂会派人通知银枪孝节军各部,到香积寺来领赏,答应他们全额发放。但香积寺是佛门净地,不得携兵甲。
等那些人来领赏后,发现数目不对,肯定心怀不满。
只要他们敢闹,鲜于将军便下令埋伏好的神策军锐卒,将那些闹饷的人射杀。
事后,安插一个阴谋造反的帽子就是了。闹起来以后,他们自己都要担心会不会被灭族,自然不会追究赏赐的事情。
当然了,这只是极端情况。如果他们接受了赏赐,那这件事就过去了,也不必鲜于将军出手了。”
张均嘿嘿笑道。
这如何使得!
鲜于仲通吓得魂不附体,他本质上只是个文人啊,如何能办这样的事情?
“鲜于将军,听闻银枪孝节军也是禁军,而且战功赫赫。方重勇更是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他要是顺利回归,银枪孝节军要是荣耀归建,神策军还是不是你说了算,神策军地位会不会下降,那就两说了。
这件事啊,对你也是很有好处的。”
看到鲜于仲通不肯就范,张均不动声色的教唆道。
鲜于仲通沉默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带兵打仗的才能,跟方重勇这个横扫西域,跟圣眷正隆的小年轻没法比。
张均只是把这个难堪的现实说了出来。
“鲜于将军,你多虑了。到时候那帮丘八看到四周十面埋伏着的神策军精兵,他们能怎么办?他们敢动么?
手无寸铁,要怎么跟神策军斗?
这件事,肯定是不会闹到那一步的。
张尚书说的,只是最坏的情况。到时候你出来作证,是银枪孝节军的人哗变,你们是不得已出手。
这件事也就这样了。
我们的本意,不是为了对他们怎么样,而是要解决封赏的问题。张尚书只是有言在先罢了。”
李适之摆了摆手说道,替张均辩解了一番。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陪酒女端着好几个酒壶走了进来。张均勃然大怒,大骂道:“谁让你进来的!”
“奴,奴只是给几位郎君送酒,店里送的不要钱……奴这就走,这就走!”
这位陪酒女吓得都要哭了。
鲜于仲通瞥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年轻女子,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这容貌,这身材!简直无敌!
太踏马勾人了!这种“好货”怎么沦落到陪酒了?
“张相公,不要那么粗鲁嘛。”
鲜于仲通走上前去,悄悄在陪酒女腰肢上摸了一把。
很细,很软,很润!
“今天就算了,下次本官来这里,你可要好好的陪本官喝一壶噢,去吧去吧。”
鲜于仲通故作生气的摆摆手,那位陪酒女连忙点头哈腰的道谢,步伐不稳的退出雅间。
见此情形,李适之摸着下巴上的长须调笑道:“仲通兄当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啊,不如今日的酒,就让此女陪你喝个痛快,如何啊?”
“改天吧,岂能因私废公?”
鲜于仲通脸上堆着笑,在心中却是大骂李适之他们坏了自己的风流韵事。你们拉着老子谈公事,老子还怎么泡妞!
“仲通兄,此事你以为如何。”
“这个,恐怕有点……”
鲜于仲通还是不想松口,主要是张均他们玩得有点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