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中取栗的危险性,只要是被火烫伤过的人,都会记忆犹新。
可是,世间那么多聪明人,他们明明知道火中取栗很危险,怎么就一茬接一茬,前赴后继没完没了呢?
那还不是因为利益太诱人了!
那种以小博大的冒险,只要吃过一次甜头,就很难忍得住啊!
李怀光是如此,韩游瑰是如此,关中朝廷是如此,安守忠更是如此。
“出兵是肯定要出兵的,只是不能现在出兵。”
李怀光眯着眼睛,看着篝火里悦动的火苗,他心中好像也有一团火。
“安守忠,现在都防着我们。关中那帮人到处宣扬,搞得好多人都知道控鹤军与洛阳守军换防的事情,安守忠自然也知道。
现在他们正在枕戈待旦等着我们呐。
不如等春季再说。”
李怀光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某些人盼望你做的事情,你就一定不能做,否则就是在跳坑。
“大帅,春天不是要春耕么?怎么能用兵?”
韩游瑰一脸困惑问道。
阳光底下没有新鲜事,很多事情能够“出乎意料”,不过是底线更低罢了,并不是因为别人想不到。
“我们都不要泽州了,还管个屁的春耕啊。”
李怀光笑骂道。
韩游瑰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其实他们不止是泽州的春耕不要,就连洛阳的春耕也顾不上了。一旦打起来,洛阳和周边地区沦为战场,谁还有心思种地啊。
今年肯定要荒废过去,只能说看看后面能不能补种一些东西。
但是生灵涂炭是一定的,哪怕他们一个百姓都不杀。只要是破坏了当地春耕,到时候也会饿死不少人。
只不过在李怀光看来,那些都不重要,他们能不能入主洛阳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洛阳不能在他们治下,那饿死多少人,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丘八们办事若是还顾忌会不会踩到农田,会不会破坏春耕,那他们也不叫丘八了。
正在这时,一骑飞奔而来,正是李怀光亲兵。
“大帅,汴州有客来访,说是有要事求见。”
亲兵翻身下马,对李怀光抱拳行礼道。马儿吐出的热气,在空中形成一片雾气,好似喷火的麒麟一般。
“汴州么……”
李怀光一时间有些呆滞,他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虽然才过去两年多。但好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一样。
那些记忆十分的模糊,似乎是被自己刻意的雪藏了。
天下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李怀光忍不住叹了口气,却又什么话也没说。
他翻身上马,对韩游瑰交待了几句,让对方负责把打猎的队伍带回城,他自己则是跟着亲兵先回晋城。
来到泽州府衙,一进大堂就看到有个中年文士,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那人一见面,就对李怀光叉手行礼说道:“鄙人张通儒,为方大帅送信而来的,信件在此。”
“方大帅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李怀光满不在乎的坐在主座上,接过信放到桌案上,似乎没有当面拆开的意思。
“回大帅,并无交待。”
张通儒躬身行了一礼,很是客套,就像是在例行公事一般。
李怀光也知道对方只是来送信的,压根就没什么“重要消息”,于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张通儒也没废话,从袖口拿出一张“回执”递给李怀光说道:“还请李大帅盖个印,要不然张某回去没法交差。”
这是应有之意,因为盛唐时就是这么个流程,差役和官员担任使者送信,为了表示“任务完成”,就必须要收信之人,在专用的“回执单”的盖章、签字、按手印。
流程与方重勇前世的现代并无多大本质区别。
而今天下分崩离析,也不存在这些问题了。由于太久没听过这样的事情,李怀光愣是好久才回过神来,讪讪在“回执单”上盖上控鹤军的印信。
张通儒把回执收好,揣入袖口,行礼告辞。
等他走后,李怀光这才去书房,将信件拆开,越看越是面色凝重。
这是一封方重勇的亲笔信,当然了,亲笔所写,未必是原件,也可能是誊抄过的。
在这封信里,方重勇先是分析了一下李怀光和控鹤军的处境,简单概括就四个字:丧家之犬。
即便还没到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步,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也就现在时局混乱,李怀光还能凭借控鹤军老卒混两年。
一旦天下有变,李怀光会是最先死的那些人之一,甚至排第一位。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要谋取洛阳,关中那批人打的什么算盘,不问可知。
你听了话,就入了套,不得不跟安守忠打生打死。
你不听话,那也落不到好,控鹤军名声本来就差,以后只会更差。
不过呢,看在控鹤军是我父方有德旧部的份上,我倒是可以拉你们一把。
只要你从泽州出兵,攻打邺城,打下来了,便可以作为你安身的地方。如果你打不过,我从汴州出兵帮你,断然没有打不过李归仁的道理。
至于洛阳,别去想了,等关中那帮人跟安守忠死磕吧,洛阳即使被你打下来了,以后你也是鸡犬不宁过不了一天安稳日子。
由于担心李怀光没什么文化,听不懂那些典故,所以方重勇这封信写得非常直接了当,甚至有些不加掩饰。
“去邺城么?”
李怀光有些触动。
说实话,洛阳富庶,确实不太好搞,占了很扎眼。但是邺城,或者说相州就不一样了。
不仅富庶,而且还相对安全。
史思明跟他儿子史朝义在卢龙死磕。
李归仁等人实力不强,只是名义上臣服于汴州朝廷,实际上不听调也不听宣。
其中关系,跟李怀光和关中朝廷的关系没什么两样。
要不要去邺城?
李怀光心中犹豫不决。
角膜炎请一天假
眼睛这两天就一直不太行,现在完全不能看电脑,我先缓缓,明天更新。
第658章 隔岸观火
李怀光显然不会因为方重勇写了封信,他就会对如今这位名为“官家”,实为数十州之主的人言听计从。
不过,李怀光也不得不承认,方重勇在信中说得很有道理。
洛阳是不能去打的,那是一个陷阱,关中那帮人安排好的陷阱,谁去谁死。无论他和安守忠最后谁胜谁负,都很难落到好。
除非战局呈现出压倒性的场面,快到关中朝廷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但这样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
安守忠在洛阳本地作战,又有城防之利,想打到洛阳,就先得攻破河阳三城。
总不能借道汴州吧?
就算李怀光想这么做,方重勇也不会允许,这封信里面已经把话说明白了。
该怎么办呢?
李怀光不得不考虑方重勇的提议。
到了天将黑未黑的时候,韩游瑰带着人回泽州城了。李怀光屏退闲杂人等,将其叫到书房参议军机。
李怀光将方重勇的亲笔信交给韩游瑰,后者看了又看,眉头紧锁。
“相州四战之地,若是入主其间,如何能安生?”
韩游瑰有些迷惑不解的问道。
邺城这块地方自杨坚灭尉迟迥后,便叫相州,叫了将近两百年。
富庶那是肯定的,毕竟邺城周边的土地,以及水利设施都已经被开发出来了,道路也修得很好,四通八达的。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无险可守,谁都可以来踏一脚。
“能不能安生,在于你有多大气力。你没有气力,即便躲到山里面,也会被野兽吃掉的。”
李怀光摆了摆手说道,表示这压根就不是什么问题。比起相州,汴州更加四通八达,可如今蓬勃发展如旭日东升,哪里不好了?
交通便利这种事情就是双刃剑,发展好了事半功倍,发展不好,随时会被人胖揍。
弱即是有罪,弱者就算去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也一样是弱者啊!
在哪里都不安全!
“既然如此,信中所言,颇有道理。只是要如何决断,还看节帅如何打算。方清未尝没有驱虎吞狼之意,节帅若是应对得法,倒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韩游瑰点点头说道。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很多事情没有绝对的好或者绝对的话,得看办事办得如何。
李怀光点点头,去架子上拿了一壶酒,给韩游瑰倒了一杯。
“本帅早有离开泽州之意。军中将士不事生产坐吃山空,这泽州啊,也未必能一直待下去,总要去寻一处好地方。
倒不是本帅喜欢折腾,而是不得不如此。关中那边来这么一招驱虎吞狼,倒是遂了本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