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比起佛朗机却又要大得多,而且射程也超过他们军中的佛朗机炮。
这个距离之上,他们只有挨打的份而没有还击的份。
明军的火炮阵地采取轮射的方式开炮,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各营不断的传来损失的报告。
各营外围的营墙几乎都有损坏,人员虽然没有多少的损伤,但是士气受到的影响极大。
多尔衮向着左右两翼看去,左右两翼的他麾下的骑兵接到他的命令此时已经出阵,有数部骑军已经是和明军的骑军短兵相接,混战在了一起。
但是这一次,明军的骑兵并没有再如同以往一般一触即溃,反而是极度的顽强。
明军的骑兵依托着有利的地形,借助着己方的车营的火力,使得阵线空前稳固。
哪怕是他派出了护军营的甲骑出击,最终也没有能够打开僵持的局面。
就在多尔衮扫视着整个战局的时候,此前领着甲骑开赴前阵的多铎此时终于是返回了营地之中。
“斥候探报出来了。”
多铎身穿着镶白水磨甲,头戴着双棱盔,阔步登上了望台,他奉命去前阵是为了探查明军的底细,将近半个时辰的情况,散出去的斥候已经是将明军情报掌握的差不多了。
“明军的安排如何?”
多尔衮没有转头,直接发问道。
“经过再三的确认,明国军队的主帅确认是明国的陕西巡抚孙传庭,出战的军兵也是以他麾下的陕西军为主力,留守大营的部队是原本在德州驻防的山东部队。”
多铎走上前,和多尔衮站在一起,他抬起手指着远处明军大阵的正中央,详细的回答道。
“明国军队安排在两翼的部队,右翼是明国副总兵曹变蛟带领的陕西骑兵,左翼是祖宽带领的关宁骑兵。”
多尔衮的目光从右至左缓缓扫过远处明军排布的大阵,祖宽和曹变蛟两人的名字他都听过,祖宽算的上是老对手了,中规中矩。
曹变蛟的名字,最早出现在天聪四年的四城之战期间,因骁勇而扬名。
对于明国国内的事情多尔衮也有所了解,明军之中敢战的将校他们也都会收集一些相关的情报。
在山林之间,想要压服一个部落,就必须要先杀掉他们部落之中最勇敢的人。
只要杀掉了那些部落之中最有勇气的人之后,剩下的人无论有多少都不过只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部落如此,国家也是如此。
所以每逢作战,只要发现有敢战的明军,就算是财富近在眼前,他们也会放弃那些即将到手财富聚拢起来,势要将敢战的明军的击败。
明国军队之中有勇气的人有三成战死在了萨尔浒。
另外三成战死在了沈阳城外的浑河,还有三成倒在了数十年之间的血战之中。
只剩下了最后一成在关内。
只要杀了这最后一成有勇气的人,那么明国的军队将会在此后的十数年内一蹶不振。
在贾庄之时,多尔衮想的便是一锤定音,以震明国各路勤王之师。
但是可惜的是,贾庄一战最终不了了之,他所有的筹谋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损兵折将却是未能如愿。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那个人,如今更是奔驰千里之遥,领麾下兵马与他再次相临。
多尔衮抬起头举目向着远方看去,连营以北明军大阵兵马移动,扬起无数的尘土。
越过重重连绵的军阵,穿过层层的枪矛,透过如麻的旌旗,最终多尔衮的视野定格在了明军大阵的正中央,那面火红色的大纛之上。
大纛之下,无数身穿着赤甲,头戴赤盔,罩袍束带的甲兵,恍若众星捧月一般环绕着那面火红色的大纛。
凛冽狂暴的寒风卷着尘土,呼啸着掠过干枯冰冻的大清河,而后又掠过了南岸列阵的明军军阵。
无数恍若火焰的赤旗在狂风之中翻腾滚动,犹若燎原之火!
明军大阵之前,炮声如雷,恍若山崩。
无数团白色硝烟升腾而起,橘红色的火光在多尔衮的眼眸之中绽放,最终收获的一声一声凄厉的哀嚎,伴随着的是各营不断崩塌的营墙。
多尔衮握紧了腰间的顺刀,冰冷的寒意自他的眼眸之中缓缓溢出,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中的杀意也已经到达了临界。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在他的心中,生出了一股原本不应该存在的情绪——恐惧。
数十年来,明国的国势江河日下,日薄西山,一日比一日更为衰弱,一日比一日更为衰败。
而他们的势力却是如日中天,越发的强盛,就在四年之前,在他领大军渡过黄河,趁着大雾包围了额哲营帐,派苏泰之弟南楚劝降。苏泰、额哲母子奉蒙元传国玉玺出降。
至此,漠南蒙古诸部尽皆慑服,一路之上,诸长低首,王侯跪迎。
此消彼长,如何不会滋生野心?
数百年前,蒙古人崛起于漠北,一路南下灭金平夏覆灭宋室,最终问鼎天下入主中原,继华夏皇帝之位。
而在今时,关外北国万里之地已成他们女真诸部牧马之所,为何不能效仿昔日蒙元入主中原?!
从前,多尔衮一直都是信心百倍,因为明军的孱弱,因为明庭的腐败,因为明国的衰弱。
但是眼下如今就在大清河南岸严阵以待,士气如虹的明军,却是让多尔衮的心中生出了那本不应该有的恐惧。
明国的内部似乎正在发生着一些让人不明就里的变化,这些变化并非是坏的变化,而是好的变化。
那只垂垂老矣的赤虎胸腔之中的心脏仍然用力的跳动着。
眼前的景象还有心中那生出的些许恐惧,让多尔衮回想起了过往许多不好的回忆。
原本存在于他心中保全实力的想法在他的心中已是荡然无存。
无论是为了今后的大计,还是为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他都必须要击败眼前这支明军,绝不能放任明军重振旗鼓。
低沉的号角声在多尔衮的耳畔缓缓响起,也将多尔衮随风飘荡的心神重新拉回了望台。
多尔衮收回了目光,转而向着号角声响起的地方看去。
各旗大部分的军兵此时已是奉命出战,列阵于野,那号角声正是向他汇报应旗结束的信号。
他麾下的兵马,已经做好了准备。
多尔衮紧握着腰间的顺刀,令人心悸的杀意在他的眼眸之中流转。
“擂进军鼓,吹长号,死兵在前,护军压阵,传令诸旗,倾力进攻!”
“鼓声不停,攻势不缓,无令后退者,连坐诛杀,无论满蒙!!!”
第255章 声东
东方渐白,苍穹放光,天地却仍然还是一片迷茫。
“咚!”“咚!”“咚!”
但是济南城下,早已是鼓声如雷,喊杀之声响彻云霄。
城外数以千计的清军甲兵,踏着鼓点再度汹涌而来。
济南城墙之上早已经是血流成河,积尸遍地,满目皆是赤红之色。
清军的攻势比起数日之前更为凶狠,济南城墙之上的防线也因此摇摇欲坠。
张秉文手执着雁翎刀,从盔沿之上滴落而下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野。
缺乏睡眠导致他的脚步虚浮不已,他的眼眸之中满是血丝,他身穿的甲胄已经九个昼夜没有解下过了。
盔甲之上很多地方甚至还有刀剑劈砍所留下的痕迹。
张秉文不是武将,他只是文官。
但是大明的文官,从来不缺乏上阵的勇气。
舞刀弄枪张秉文确实是一窍不通,年少之时倒是学过一些所谓剑术,但是也不过是仰慕唐时诗人的洒脱。
那些用作观赏的剑术再真正的战阵之上又如何能够堪用?
张秉文知晓自己能够做的不多,他尽力统筹安排好了城防事务,但还是有很多他没有预见的意外发生。
很多情况之下,他只有身先士卒鼓舞士气,才能够勉强稳定局面。
“呜————”
告急的号角声再度传来,打断了张秉文的思绪。
张秉文转过头向着北方看去,告急号角响起的地方是城墙的最北方。
随着告急号角声到来的,还有负责镇守北部城墙参政周之训的死讯。
“呜————”“呜————”
北部告急的号角声刚刚落下,南部也在此时传来的同样的号角声,紧接着更远处其他段城墙也传来的告急的信号。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直冲云霄,回荡在城上城下,贯入耳中。
城外清军的战鼓声就像是永远不会停止一般,恍若魔音。
风雪急切。
张秉文看着周遭恍若炼狱一般的景象,心中满是寒冰。
“已经是要到结束的时候了吗……”
九个昼夜的时间,城中守卫的军民们也已经是到了极限。
城中原先从各地来援的三千兵马,在这九天的时间折了有六成,协防的民壮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巡守四城的秀才,战死者已经超过了二百七十多人。
德王府的守卫甚至都有大半填进四方的城墙之上。
东虏破城只是时间的问题。
张秉文不再去看号角响起的地方,转而向着西北的方向看去。
前日城外东虏调动大队的兵马向西北方疾驰而去,城中的士气也因此大为振奋。
东虏调动大队兵马向着西北而去,肯定是因为西北生变。
而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有援军从西北方向而来,否则东虏怎么可能离开济南城下。
只是当大队的东虏往西北而去之后,城下的东虏却仍然没有放缓攻势,攻势反而更为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