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阵地。
左光先缓缓的展开了手中的文书。
清军再度增兵驰援东西两山,东山曹变蛟再度攻破营垒一座,西山的吴三桂也是不甘示弱,也是攻破了一座营垒,给与了清军巨大的压力。
左光先放下了手中的文书,向着左侧看去,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正从左侧传扬而来。
一面火红色的旌旗正在空中不断的舞动着——杨国柱也攻破了一座营垒!
清军营垒告破,残兵败将正顺着山道向着后方撤退,破寨的明军也顺着山道不断的追击,各处都在激战之中。
不过杨国柱取胜,并不代表另外两路取胜,蓟州镇那边还是没有能够取得多少的战果,把守南山的是清军序列之中的两黄旗。
两黄旗是黄台吉的嫡系部队,战力强劲,装备精良,南山的地势比起东西两山要险峻的多,自然是难以攻破。
而左光先这里,也是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杂儿子的,杂儿子的!都他娘的是疯子!”
混天星惠登相紧咬着牙关,执刀的手都在颤抖。
在陕西,无论是和其他的流寇打,还是和官兵打,他都没有打过这么狠的仗。
惠登相的盔甲上多有破损,灰头垢面,满身鲜血,显得极为邋遢,毫无昔日在陕西之时半点大寇的风范。
“难怪那些辽兵,个个都这么能打。”
站在惠登相身旁的混十万马进忠此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刚刚和惠登相两人领兵退下来,一样满身的血污狼狈不堪,苦笑道。
“对上的都是这样一群野人,不能打只怕是早不知道埋到哪里去了。”
马进忠此时心中也是阵阵恐惧,几千人填进去,竟然打不下一座小寨。
那寨子里面的奴兵没穿甲的还好,也就比寻常的官兵悍勇些。
但是那些穿甲的奴兵是真的狠辣,尤其是那些重甲兵,个个跟不要命一样,不像是人,倒更像是恶鬼一般。
奴兵的那些弓手,射的极准,又狠又毒。
惠登相向着东面看了一眼,小声说道。
“听说那小曹,又破了一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马进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道。
“驴球子的,那就是个妖怪,我们能和他比?!”
“这群狗鞑子!老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马进忠骂骂咧咧,咬牙切齿,余光向前。
“这么打下去,什么是个头啊……那陈望不是说什……”
正说话间,惠登相感觉到了惠登相推了推他。
“老惠,你个砍货,没事推我……”
马进忠有些不耐烦的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惠登相,口中骂人的话说到一半便卡在了喉咙之中。
马进忠后续的话全都憋在了喉咙底下,半句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刚刚口中所说的陈望,此时就在他身旁不到五步的距离。
“陈……”
“陈……”
马进忠结结巴巴,陈望可是和曹变蛟一样的狠人,当初他也被陈望杀的大败过。
而且闯王高迎祥都被陈望所败,马进忠自然是心中有所畏惧。
眼下刚刚埋冤着陈望,陈望这个正主就出现在眼前,自然更是恐慌。
马进忠的议论早已经被陈望听见。
但是陈望却并没有去理会马进忠。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不至于连一句埋怨都容忍不下来。
之前马进忠和惠登相两人的所作所为,陈望也都看在了眼中。
攻山的时候,马进忠和惠登相都没有胆怯,两人身先士卒,都杀了不少的鞑子,也算的上是一条汉子。
陈望现在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身前的营垒之前。
“钲————”
撤退的金声传来,山道之上一众正在攻寨的明军皆是神情一落。
很多人都心有不甘,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明白现在是撤退的时候了。
清军的营垒之中,也在此时应声响起了一阵得胜的欢呼之声。
明军撤退并非全无章法,而是且战且退,战死和受伤的士兵大多都被后撤的军卒给带了下去。
清军并没有趁势掩杀,他们的状况也不好。
他们也有受伤的军兵需要救治,战死的军兵需要收敛,而且还有破损的寨墙需要修补,他们要抓紧时间趁着明军暂时罢兵之时完成修补。
营垒之中的清军将校呼喝着还能活动的军卒,大声的发号施令。
一切似乎都如昨日一样。
但是很快,一切都和昨日的截然不同。
营墙之上一众正在打扫战场的清军突然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大胜呼喊着什么,让营垒之中的其他人感到极为疑惑。
“轰!”“轰!”“轰!!”
下一瞬间巨大的轰鸣声自山下传来,外围的营墙在这一刻有多段在同一时刻轰然倒塌。
一名靠近营墙清军将校,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是被穿过了营墙的火炮打没了整个上身。
突然的剧变,使得所有的清军都陷入了恐慌。
“嘀——————”
一声刺耳而又尖锐的唢呐声陡然从山下响起。
营垒之中一众清军甲兵皆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向着山下循声望去。
但倒塌的营墙扬起的大量烟尘,却是遮蔽了他们的视野。
不过很快,他们便看到了一切。
无数头戴着明盔,身穿着明甲,手执着兵刃和盾牌的重甲步兵,穿过了烟尘,站在满地的尸骸之上,排列着整齐的军镇,缓缓覆压而来!
冷森森的寒芒摄人心魄,无数的红缨在北风之中翻腾,狂乱的山风卷起了阵中一面火红色的大旗。
珠缨飘摇,雉尾连动,旌旗招展。
只是还未等人看清旗上的文字,下一瞬间,大量的重箭便已经是从明军军阵之中急射而出!
第274章 破竹!
箭矢的破空声在营垒之中响彻,尖锐的声响就像是催命的信号一般,无情的收割着营垒之中军兵的性命。
那从明军军阵之中射出的重箭又狠又准,靠近营墙的三十多名清军甲兵连反应都没有时间做出来便相继被射倒在地。
“嘀——————”
高亢的唢呐声再度响起,狠狠的刺入营垒之中一众清军的双耳。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紧接着响起,严密的盾阵陡然破开!
一排排长枪的枪尖雪亮,一柄柄战刀的刀锋冷寒。
赤红色的浪潮自山岗之上席卷而过,刀枪入肉声和凄厉的哀嚎声联绵不绝,朵朵猩红色的浪花在赤红色的铁流中泛起,转瞬之间又消失在了浪潮之中。
巳时五刻半,清军南山连营,右路第一营破!
“吹进军号,盾车在前,炮兵紧随,甲兵再后,继续攻山!”
陈望头戴三旗明铁盔,身穿鱼鳞齐腰甲,下着金纹织锦战裙,站在营垒之中,仰望着不远处的公树台,下达了军令。
有道是望山跑死马,公树台看起来并不远,但实际上要想登上公树台,还需要再跨越两座清军修筑的营垒。
因为东西两山的压力,清军大量的兵马在驰援东西两面,南面清军的防守兵力已经是降到了最低。
而且因为此前的僵持,清军后方的军兵不断的填入前线,想要守住外围的一营。
因此,现在横隔在前往公树台道路的两座清军小营,此时每营不过三四百人左右,人数只有一个牛录上下。
清军的实力已经是被削减到了最小,午时将至,守营的清军懈怠已久,正是一鼓作气之时。
“总镇,这些俘虏怎么办?”
陈功从一侧走来,看着地上跪成数排的俘虏,皱眉问道。
他们攻入营垒之后,大部分的清军都被杀掉,一部分则是顺着山道逃往了后面的营垒,还有一部分则是选择了投降。
投降的清兵大概有三四十人,除了少数的几个女真兵,大部分都是汉人和蒙古人。
照陈功的意思,一刀一个全部杀了,砍了脑袋去换赏银。
一个脑袋五十两,这三四十人,就是两千两上下的白银。
要是想拿着换取战功,不知道能够升起多少的千户百户。
陈望瞟了一眼那些俘虏,本来想说留下一队人看守,但是话到临头却是改了主意。
“女真兵杀了,其余的人扣下来,甲都扒了,给他们一把刀,一面盾牌,让他们顶在在前面。”
“告诉他们,谁要是先登上了下一个营寨,我保举他做我汉中镇的旗总,赏纹银百两。”
“取一个人的首级,给纹银三十两。”
“后续攻山,皆依此例。”
陈功神色微讶,但是却并没有任何的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