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砰砰!!!”
胡知礼手执雁翎刀,站在阵中,冷静的下达着命令。
又是数名清军的甲兵被急射而来的铅弹打翻在地。
北道之上,一众汉中军的军兵早已经是严阵以待。
手持着塔盾的重甲步兵已经列好了盾阵,横拦在山道之上,将上山的道路全部封死。
在他们的后方,则是汉中军的步卒,这些步卒全都是手持着海誓铳,站的层层叠叠,一路直向台顶。
借助于倾斜的山道地形,多排火铳可以毫无顾忌向下开火,而不需要担心误伤到前面的队友。
“杀!!!”
山道之上的清军满脸凶恶的呼喝着满语,数把沉重的飞斧和铁骨朵,连同着十数支羽箭一起,带着风声呼啸着从清军的队列之中被飞射而出。
前方甲兵被打翻在地,并没有引得后续的清军甲兵恐慌,他们踩着同伍的尸体,怒吼着向上继续冲锋而来。
急飞而来的铁骨朵还有羽箭大部分都砸在了汉中军前方的盾阵之中,只有少数的越过了盾阵,命中了处于后方的汉中军铳手。
被铁骨朵砸中的军兵还好,尚能坚持。
但是被羽箭所射中的军兵却是没有办法坚持。
清军所用的羽箭,基本都是重箭。
所谓的箭矢,甚至和小型的短矛一样,整体形状像一根小型梭矛一样。
正是如此长而重的箭矢,让清弓拥有了超强的杀伤力,堪称小型投矛器的存在。
前排列阵的第一骑兵千总部的军兵,都是身穿着三层重甲,又有塔盾庇护,自然无事。
但是后方的一众汉中军步卒,他们身上大多都只穿着一层的布面甲,清军的重箭对于他威胁巨大。
几名士兵中箭之后,当场便已经是倒在了地上。
身旁袍泽的倒下,也并没有使其余汉中军的军兵感到恐惧和惊慌,反而是激起了其余汉中军军兵的怒火。
卢象升麾下的标营由于都是老乡、朋友、兄弟、家人等等,往往一个人战死,就可以激发大部分人的愤怒。
而汉中军其实也同样,除去第一骑兵千总部大部分都是辽人之外。
其余的部队,基本都是从战败被俘虏的饥兵,还有流离失所的难民中挑选。
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命运多舛,天灾和兵祸让他们失去了一切。
他们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甚至连活下去都只是奢望……
是陈望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向他们伸出了援手,将他们拉出了苦海。
他们成为了军人,成为了营兵。
同样的境遇,使得他们之间没有多少的隔阂。
汉中军的军律虽然严格,但是却不严酷。
不仅军饷每月都是定期发放,就是连吃食都没有怎么短缺。
军中严禁欺压之风,一经发现严惩不贷,禁私斗,尚公战。
督导处的军法官们,定期还为他们讲解道理。
虽然那些道理很多都很深奥,他们很多都听不明白,但是他们能够察觉到那些军法官并没有想害他们。
上行下效,因为陈望的原因,汉中军内部的情况和其他军队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面。
因此汉中军内部,各军兵之间的关系极为融洽,真正的具有同袍之谊。
一众汉中军的铳兵,就这样顶着不断飞射而来的箭矢,一步不退的开枪还击。
狭隘的山道成为了清军的埋骨地,最后二十步的距离成为了天堑,没有任何一名清军的甲兵能够跃过这最后的一段距离。
海誓铳作为燧发枪恐怖的射速成为了清军饮恨的关键。
北道之上的战事虽然惨烈,但是比起公树台下此刻正在爆发的激战却是相形见拙。
台下的战场没有北道的有利地形,清军猛冲而来,燧发枪哪怕是采取三段击的办法,也没有办法遏制住清军的攻势。
一旦被清军的甲兵抵近,只穿着一层布面甲的铳兵根本难以抵挡。
所以面对蜂拥而来的清军甲兵,陈望选择的办法是最为简单,也最为有效,同时也最为残酷的办法——白刃战!
公树台下,狭窄的山道之上。
顶在前方的汉中军军兵皆是手持着大枪,紧紧的贴靠在一起,结成军阵。
而另外一方的清军护军营甲兵,他们也是手持着长枪,排列在一起,直冲而来。
堂堂之阵,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
两方的军阵之中,无数长枪密密麻麻的刺出又收回,双方位处于最前方的军兵的心弦都已经是绷到了极限。
死亡的恐惧近在咫尺,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向后退一步,只能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他们疯狂的咆哮着,愤怒的狂吼着,发泄着心中的恐惧。
丛枪戳来,丛枪戳去,枪刃入肉的噗噗声不绝于耳,每时每刻双方的军阵之中都有人在倒下。
但是在其倒下的下一瞬间,后续的甲兵便又会填补上来,重新顶住军阵。
他们只能是不断的将手中的兵刃向着前方刺去,将蜂拥而来的敌人刺到在地,或是被敌人刺倒在地。
汩汩的鲜血流出在地,汇成一道有一道细小的溪流,顺着山道的道沿向着山岭的下方的缓缓流淌而去……
兵安在?膏锋锷。
民安在?填沟壑。
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第276章 贯虱穿杨!
“这群尼堪,全都是疯子!全都是疯子!”
谭泰站在高坡之上,衣甲染血,他执刀的手微微颤抖,这是他在战场之上第一次有心惊胆颤的感觉。
从第三营垒到第四营垒的道路虽然平缓,高差不大。
但是山道之上,只能容得下七八人肩并着肩,紧贴着站立,再之后便是无法站人的坡地。
若是没有站稳,有个闪失,一脚踩空,便直接将会顺着坡地,一路跌入谷底。
就在他的前方不远,山道之上的那些明军战之不退,密密层层杀之不绝,倒下一个,后面就立即补上一个,彷佛根本不在意思生死一般。
前线的护军营和甲兵哪怕已经是竭尽全力,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将战线推进哪怕一步。
谭泰目眦欲裂,心中又惊又怒。
那在山道之上血战倒下的可都是两黄旗的护军和甲兵!
接战不过短短的一刻钟时间,前面便已经是丢下了上百具尸体。
这是入关以来,两黄旗遭受的最大的损失。
哪怕是两黄旗家底丰厚,但是上百名护军的阵亡,还有更多的甲兵伤亡,也仍然是足以使得两黄旗伤筋动骨。
谭泰心中绝望,脑海之中一片混乱,心神也已是乱作了一团。
济南之战多尔衮带领两白旗前去拦截明国的援军,指挥军队进攻济南的是他。
他没有没有提防到明军的援军会从东面突然到来。
明国的军队因此突破围城,进入济南城,围城之势遂破。
导致济南之役功亏一篑的人,是他……
虽然多尔衮是主帅,但是主责仍然在于他。
本来仅仅是这样的结果,到时候回到关外,他受到责罚都不会轻。
而现在,不仅仅是济南之败的过失需要他来负责,这一次青山关之战战败的主责也将会落在他的头顶。
在加上这死在山道之上的上百名护军,以及数以百计的甲兵。
谭泰心中冷寒,事到如今,他已是万死难辞其咎。
时间正一分一秒的流逝,天秤正不断的向着明军所在的方向偏斜。
不远处通往公树台台顶的南方山道之上,明军的民夫正在拖拽着火炮,一步一步坚定的向着公树台的台顶上方行走而去。
一旦明军的火炮架设在公树台,这一切都将结束。
他奉命守备南山,统筹指挥,但是却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丢下了三座营垒。
明军如今夺取了公树台,甚至还要使得整个南山大半的阵地丢掉。
此前济南失利的罪责,再加上丢失南山,损兵折将的罪责,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交待。
若是就这样退到关外,返回沈阳。
只怕丢官免职都是最轻的惩罚。
谭泰心中百转千回,握着顺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主子,睿亲王让你返回中军,逐步放弃南山诸营,退保中央大营!”
一名灰头土脸的塘马从另外一侧的山道飞驰而来,跪在地上向着谭泰急切的禀报道。
“退保大营,退保大营……”
谭泰双目失神,喃喃低语。
南山阵地莫非真要在他的手中失去?
南山阵地若失,明军便可以借助南山为势,进而威胁中央大营。
他们的运输线也将会彻底在明军的视野之中。
距离全部运送出关尚且还需要三四天的时间,这三四天的时间若是明军不断的袭扰,那么起码要损失此次收获两三成以上的货物和人口。
这样的损失,全都是因为他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