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府那边,反正有胡知礼在,出不了什么岔子。
陈功和周遇懋两人现任是参将,手底下的援兵营的定额两千七百人,但是实际上两人麾下兵马的数量都超过了两千七百,每营都有三千五百人。
这些多出的兵马,用的是辅兵的名义,在现在这个时节,也没有什么人会去追究这些事情。
左良玉麾下直属的兵马现在都已经达到了一万多人,也没有见有人提起这事。
时局正在发生变化,武将的地位正在潜移默化的提升。
对于手握重兵的武将,朝廷有时候也不敢随意惩戒。
很多潜规则也正在更改。
左良玉端着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水,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笑道。
“陈贤弟到底是会享受的,这凤翔府的柳林酒,确实是好喝啊。”
陈望哈哈一笑,拿起了一旁的酒壶,给左良玉重新倒满了酒水。
“左兄既然喜欢,那稍后我让手底下的儿郎替左兄去装一车的柳林酒,左兄到时候归营的时候一并带上。”
左良玉的神色放松,对于陈望的安排很是满意,面露笑容道。
“那就承陈贤弟的情了。”
七月的湖广,正值酷暑的时节,
北方的夏天虽然也热,但是却单单只有热。
北方很多地方气候干燥,只需要一阵风来,便能把热气吹走。
烈阳当空之下,只要找个树荫底下就能感觉到阴凉。
身上出的汗很快也会跟随着吹来的凉风而消失。
但是南方的热,却是湿热和闷热。
潮湿的气候,使得空气极为沉闷。
汗水流下,紧黏在衣甲的下面,让人极为的不适用,捂的人的心中烦闷不已。
场下,虽然大多数的军兵此时都戴着毡帽,但是因为炎热的天气,许多人都因此出了不少的汗水。
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在这上面半分,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矮台之上。
陈望和左良玉,两人目光也随着众人一起看着不远处的矮台。
矮台之上僵持的事态并没有维持很久。
就在陈望和左良玉两人谈话之间,矮台之上异变骤起。
“嗬!”
只听一声暴喝,站在左边的那名头戴着红色飘带的甲兵猛然发力,直接便将对手掀翻在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校场上观战的众人皆是为之一怔,原本热烈的气氛也随之一静。
不过这沉默只是维持了极为短暂的时间,下一瞬间,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便已经是直冲云霄。
“好!”
“好啊!!”
“威武!”
汉中军的队伍之中,一众军兵皆是站立了起来,他们兴奋的向着台上的赢家振臂高呼。
而一旁左良玉麾下的部队,虽然因为己方输掉了角力而情绪有些低落,但是他们还是鼓掌向着矮台之上的赢家致意。
军中的男儿大多直来直去,总是敬佩勇士。
看台之上,左良玉并没有麾下的军兵输掉比赛而有不好的情绪,反而是对着坐在一旁的陈望夸赞道。
“陈贤弟果然是练兵有方,麾下的儿郎个个都勇武过人啊,真是让人心里羡慕的紧。”
在左良玉领兵来到襄阳之后,陈望便提议找寻一个时间,举办几场比武。
比武的项目从步射到骑射,步战到马战,今天是最后一天,比角力摔交。
几日的比拼下来,算得上互有胜负,但是总体来说还是陈望麾下的汉中军胜场更多。
陈望笑了一笑,谦虚道。
“左兄缪赞了,左兄麾下的军将同样也是骁勇,之前那名骑在马上左右驰射,还能尽皆中靶的战将,可谓是让我大开眼界。”
听到陈望提起此事,左良玉的脸上笑容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陈贤弟这样夸赞,只怕犬子日后会越发的骄纵难管了。”
左良玉哈哈笑着,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青年武将,很是高兴。
陈望心中早有猜测,那青年武将应当就是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了。
只是左良玉没有主动介绍,他便没有去问。
之所以故意提起,就是他当时看到了下场的时候那名军将模样。
此时看到左良玉笑着说话,便知道自己所料不差,笑道。
“常言,虎父无犬子,左兄骁勇善战,令郎也是勇武过人。”
当父母,有谁不想自己的儿女能有出息,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儿女,自然也都是高兴的。
坐在一旁的左梦庚听到对话,神情颇为激动。
后面在左良玉的示意之下,站起身来,走到近前,向着陈望敬了一杯酒。
说话的时候,左梦庚的脸色涨红,舌头甚至都有些结巴,显然是十分紧张。
陈望勉励了几句左梦庚后,左梦庚随后才重新坐下。
看着一脸激动,言语间满是推崇,恨不得也跟着自己北上勤王是去杀建奴的左梦庚。
陈望的只觉得世事无常。
历史上的左梦庚,可没有现在左梦庚这般豪情万丈。
在清军南下之时,面对着势力庞大的清军,左梦庚根本不敢反抗,选择了率众投降。
陈望转过头,看向被汉水环绕着的襄阳城。
因为他这支蝴蝶翅膀的振动,太多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第366章 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
校场之上,沸反盈天。
又一轮的角力即将开始。
两名军卒众人高昂的欢呼声之中已经是登上了矮台,也再度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不过左良玉的注意却并没有随着众人停留在矮台之上,而是转而移到了陈望的身上。
“有一件事,我想要问你。”
左良玉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陈望在一众嘈杂的人声中能够听到。
陈望眼神微动,他听出了左良玉话语之中的郑重,当下也将注意放在了左良玉的身上。
“你想要问什么?”
陈望收敛了些许脸上的笑意,问道。
“我想问……”
左良玉一只手按着放在身前案桌上的酒杯,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之上。
他的目光深沉,语气低沉,郑重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都陷入了凝固之中。
陈望眼神微凝,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并没有回答左良玉的这个问题。
左良玉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确实没有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是某种程度上,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当初在夔州府内,他借着劝说的名义,去会见左良玉。
在帐中他明目张胆的对左良玉说的那句话,就已经是将图谋暴露出来了大半。
左良玉现在在这里问出这个问题,也算是合乎情理。
“你难道不清楚吗?”
陈望淡然一笑,并没有回答左良玉提出的问题,而是将问题又重新抛给了左良玉。
左良玉双目微眯,陷入了沉默。
周遭呐喊声雷动,擂台之上,两名军兵的角斗也已经是进入了白热化。
“乱世风云起四方,有兵便是草头王……”
左良玉的神色暗沉,目光凌厉,缓缓念出了在夔州府时,陈望对他所说的话。
“这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
“最初的时候,我以为你想做的是戚继光,做中兴的名将,想要在青史上留名。”
左良玉转过头,向着底下擂台上正在角力的军卒看去,沉声道。
“后面在夔州府时,我以为你是想要李成梁,做祖大寿,不受那些文官管束,做一方的草头王,土皇帝……”
“不过眼下看来,你的野心不仅仅到这一步。”
左良玉的目光掠过了矮台,看向了矮台周围一众汉中军的军卒,看向了校场外围的密密麻麻的军帐,看向了沿山遍野招展的火红色旌旗。
来到襄阳之后,再度见到陈望的时候,左良玉便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错的离谱。
陈望的图谋,远比他想得更为恢宏,更为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