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飘渺,伴随着凌冽的寒风快速的消散。
视野之中,那些身穿着水磨铁甲,头戴着凶厉面甲,手持着弓箭的甲兵,正大步向前,只是眨眼之间,便已经是越过了二十步的距离。
他们甚至在跑动的过程又射出了两轮的箭矢。
这些箭矢,使得更多的万民军军兵倒伏在了阵中。
四面八方,皆是中伤军士的哀嚎,万民军的大阵早已经是变得残破不堪。
万民军的把总站在原地,紧握着手中的战刀。
他的心中一阵无力,无尽的绝望萦绕在他的心头。
“三十步……”
阵后负责观测的军士最后一次报出了距离。
阵中,一众万民军铳兵却没有再度击发手中的火铳,他们早已经提前引发了火器,都还在手忙脚乱的装填着火铳。
万民军的大阵一片慌乱,而汉中军甲兵的阵中却是一片沉默。
天鹅音再响,蜂拥而来的汉中军甲兵在这一刻齐齐止步,而后在一众万民军军兵目光的注视之下。
汉中军甲兵的战线之中响起了一阵好似弹棉花般的声响,下一瞬间,密集的羽箭笔直的攒射而来。
势若疾风骤雨!
万民军的军阵也在这一时刻,陷入了无尽的混乱。
汉中军的甲兵用的是和清军一样的强弓,三十步的距离,足以洞穿双重甚至三重的铁甲,又岂是万民军军兵的血肉之躯能够抵挡。
三矢过后,整个万民军的阵线已经彻底化作了一片地狱。
而就在这时,汉中军甲兵的后阵吹响了号角,最前方一众手持着弓箭的汉中军开始换弓擎刀,同时缓步向后退却。
而排在后方,一众手持着大盾的汉中军甲兵则是出现在了前列的位置。
“咚!咚!咚!咚咚!”
紧接着,汉中军甲兵的中心位置,步鼓的声音缓缓响起。
一众手持着刀盾的汉中军甲兵排列着紧密的队伍,踏着鼓点开始向前迈进。
后排长枪战刀高高竖起,宛如移动的森林,两翼跨成着战马的甲骑也已经是跟了上来。
从侧翼看去,汉中军甲兵组成的阵线,宛若一堵坚墙般向着前方覆压而去!
三十步的距离,转瞬及至。
汉中军的甲兵在冲入万民军大阵的之前,甚至还投掷出了一波铁骨朵。
而这些铁骨朵,使得万民军原本就混乱的大阵更加的不堪。
万民军的军阵,终于不堪重压,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战争在这一刻演变成了屠杀,残酷的冷兵器作战以极快的速度收割着战场之上的生命。
恐惧,犹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向着四面八方散播而去。
平野之上,万民军的大阵已经崩溃,溃兵正向着后方仓皇的逃窜而去。
游荡在两翼的明军轻骑抓住了机会,一路追击万民军的溃兵而去。
而负责掩护的万民军骑兵在连番的打击之下,根本无力阻止明军的轻骑。
万民军的溃兵慌不择路,很多人想要逃命,甚至跳入冰冷刺骨的玉带河河水之中。
“威武!”
震天的呼喊声响彻云霄,无数的明军军兵欢呼雀跃。
他们高举着手中的兵刃,向着不远处那面火红色的将旗欢呼致意。
而在将旗,陈望驻足立马,领着一众甲兵,冷漠的观察着整个战场。
眼前的胜利,并没有让陈望心中有任何的波澜。
出击的部曲,是陈望麾下最为精锐的近卫营,一切的一切都对标着清军的白甲兵。
身上的武备、平时的操练、训练的战法,都是和白甲兵们一般无二。
若是对阵战力不强的万民军还不能取得胜利,那这么多的银钱砸下来,不是全然白费?
陈望没有去看身前溃败的万民军大阵,而是转头向着西方看去。
万民军占据凤阳大半,沿河设置据点,层层阻拦,战线因此被拉的极长。
就在右侧,是他麾下的正兵营,正在与另外一支万民军作战之中。
不过战事此时也已经是落下了帷幕。
正兵营的阵列方向,大量的白雾几乎遮蔽了整个战线。
而万民军的部众正在四散而逃。
这样的结果,也没有出乎陈望预料。
现如今,他麾下的正兵营,已经是全员列装装配着刺刀的海誓铳,成为了使用新式战法的新军。
不过和后世衣着单薄的线列士兵们不同,他们仍然穿着颇为厚实甲胄。
陈望举目远去,掠过了右侧正在追缴残兵的正兵营,看向更远处的凤阳。
身前不远处的玉带河对岸,便是中都凤阳那极为绵长的城墙,几乎一路延升到了天的尽头。
三道烽烟正从东南侧的方位升腾而起。
那是孙传庭和他约好的信号。
烽烟升起,代表着他们已经收复了就近的临淮县城。
而这……
也代表着,孙传庭已经领兵一头扎入了李岩设下的陷阱之中……
第384章 各怀鬼胎
崇祯十四年,正月十五,元宵。
风雪停息,但兵戈却仍未休止。
凤阳城外,灯火盈野。
万民军分兵数次,一部分留在了徐州,另外一部分则是被留在了宿州一线。
其中大部分的老弱妇孺,被李岩摒弃,交给了官兵,拖延官兵的进剿的速度。
但是就算如此,此刻聚集在凤阳内外的万民军人数仍然还有四十万之数。
而且最为恐怖的是,这四十万人超过八成以上,都是能战的青壮。
朝廷的进剿的连番失利,万民军鼎盛的军势,都使得越来越多失地的百姓,逃荒的流民、走投无路的贫民不断加入了万民军的队伍之中。
革左五营的加入,更是使得万民军如虎添翼,万民军缺乏骑兵短板也被已经被补足。
此时的万民军,比起当初兵围西安的三十六营声威更加显赫。
四十万的兵马驻营展开,阔达数十里,以凤阳内城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辐射而去。
极目望去,山间原野,尽是耀目的灯火,向着远方铺张而去,几欲接天连地。
夜风冷冽,宛如刮骨的利刃。
凤阳城东,明军大营,灯火通明的中军帐中,一众将校齐聚一堂,但是空气却是安静的可怕,气氛萎靡低沉让人感觉极为窒息。
没有人言语,也没有人动作。
帐外不时响起的风吼声,似乎就是这一天地之间唯一的声响。
孙传庭背负着双手站立在台前,凝视着那幅挂在帐内的巨大舆图。
“咳咳——咳咳咳——”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帐中的孙传庭低下了头,胸腔猛烈的起伏着。
入狱之时,孙传庭就还有着疾病,入狱之后,虽然狱中有狱医诊疗,但是监狱中的坏境到底实在是太差了。
空气难以流通,又阴暗潮湿,这也使得孙传庭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
除去双耳的听力比起以前降低了不少,肺部也是落下了病根。
孙传庭握手成拳,放在嘴旁,止住了咳嗽。
他的脸上愁容不展,满是散不去的阴霾。
这场仗打的太久了。
在战前,孙传庭觉得自己已经是足够高估万民军的战力了。
但是现如今,孙传庭才明白,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
鏖战已经十一日,然而他们却只是将战线推进了不到二十里的范围。
昨日一番血战,最前沿的阵地也才推到了凤阳外城东北角的世子坟处,甚至都还没有进入凤阳城的地界之中。
而据此前收到的信息估算,此时的凤阳城中,即将濒临缺粮的地步。
哪怕是严格管控粮食,凤阳城中的守军,最多到月底,应该就要断粮。
粮草一断,大军谈何战力?
届时,凤阳城破,不过定局。
孙传庭缓缓转身,回首望向军帐之中的一种军将。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是又无法开口。
底下的一众军将,又有谁没有浴血奋战?
鏖战至今,已经有两名参将,三名游击战死,把总、百总以下军官,折损的更多,军兵折损也有三千之数。
这一路推进的二十里地,全都是用血肉硬生生的堆积而出,一个一个的营寨硬推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