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他们只剩下了一条道路——鱼死网破。
“传令全军……”
李定国握紧了腰间的雁翎刀,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下达最后的命令。
但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打破了沉寂的夜空。
“军情急报,连番加急!”
李定国转过身,回望台下,报信的令骑已是手持印信,急步而来。
“万民军使者,请见将军。”
望台四下,众人沉默,冯双礼目视着李定国。
李岩这个时候派使者来,无非就是劝降。
“不见。”
李定国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李定国神色错愕,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听觉。
“李将军。”
一道中正平和的人声自望台之下响起,引起了李定国的注意。
李定国站在望台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望台的下方。
望台的下方,正站在三名手持着节杖的万民军使者。
发出的声音正是站在中央的正使。
那名正使身形高大,目若朗星,剑眉如刻,任谁见到,都得赞许一声翩翩公子。
此刻明明身处敌营之中,在一众甲兵凌厉的杀意面前,却仍然泰然自若。
李定国压抑着胸腔内澎拜的杀机,按着腰间的雁翎刀,一步,一步向着望台的下方走去,冷声道。
“不要空费口舌,事已至此,只有鱼死网破。”
“不。”
万民军的正使高昂着头颅,目视着李定国。
他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他的眼神充满了坚决。
“鱼死网破,是最坏的局面。”
“李将军,你我皆知,陈望拥众虎视眈眈,若我们继续内斗,最终只会两败俱伤,让其坐收渔翁之利。”
令人心悸的杀意在李定国的眼眸之中流转。
“你们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要设下鸿门之宴,行此弃信忘义之事,于墙内相阋!”
“因为……”
那万民军的正使目光平静,自始自终没有丝毫的变化,连声音也是同样平静。
“这是唯一的办法。”
“唯一的办法?!”
“你清楚你的义父,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物,定下的盟约,在他的眼里,和废纸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朝廷大军压境,唯有我们两家精诚合作,鼎力相合,方有一线生机。”
“但是你觉得,你的义父能够做的到吗?”
李定国无言而立,因为万民军正使所说的话是对的。
“这就是理由?”
“这就是理由。”
那万民军的正使目光坚定,平静注视着李定国,他抬起手来,双手作揖,竟然就此跪伏了下来。
李定国的神色错愕,不明所以。
那万民军的正使跪伏在地,神色真诚,语气悲呛,真挚道。
“天下昏暗,奸臣窃命。”
“社稷倾颓,民难聊生。”
“苍生的哀叹遍布大地,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的精神。”
李定国神色凝重,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万民军正使,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之中跳将了出来。
他握紧了腰间的雁翎刀,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半步,凝声道。
“你是……”
那万民军的正使双手仍旧作揖,恭敬道。
“在下李岩,拜见李将军。”
第425章 李定国
“住口!”
李定国握紧了腰间的雁翎刀,怒视着跪在地上李岩,咬牙切齿道。
“住口!”
“你不配!”
李定国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浓浓的忿恨。
“你不配提这天下苍生!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可笑!”
李定国的神色阴冷,恨声道。
“你说苍生的哀叹遍布大地,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你的精神,真是可笑!”
“这天下之大,苍穹之下,莫非独你一人是救世之人?!”
李定国极力压抑着胸腔之中翻涌的怒火,他紧紧按着腰间的雁翎刀,他怕自己忍不住拔出腰间那把的刀。
陈望如今军势强盛,麾下战将骁锐如过江之鲤,带甲之士十数万,雄视关内,威加海内。
万民军看似如日中天,其实不过是陈望养寇自重,借万民军之手,排除异己,清扫荆棘。
李岩确实是一个聪明人,他想要带领万民军挣脱陈望的束缚,不去做提线的傀儡。
他知道张献忠和他所议的一切盟约,都不过是一纸空谈,最终的结果,只会是被吞并。
所以李岩掀开了这张桌子,押上了自己所有筹码,开始了这一场豪赌。
他押上了一切,押上了自己的性命,押上了万民军数十万军民的性命,押上了整个南国义军的命运。
“你口中所说的一切,都不能被我理解。”
“你说你想要终结战乱,开创属于万民的太平盛世。”
“你说你不想万民军做提线的木偶,你说你不想万民军成为陈望手中的屠刀。”
李定国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李岩,眼神之中满是不屑。
“虚伪……”
愤怒、仇恨、失望、万般的情绪在李定国的心中不断交杂着。
但是所有的这些负面情绪,并没有能够影响到他的思绪。
李定国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冷冽的清醒,他的思绪从未如同现在一般清晰。
“你口中所说的一切,什么太平盛世,什么天下大同,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不过是你为自己野心披上的一层华丽外衣罢了。”
“铮————”
橘黄色的火光映照在刀刃上,冷森森的寒光洒落于地,宛如秋水般凛冽。
冰冷蚀骨的刀锋贴合在李岩的脖颈处,李定国只需要稍稍用力,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李岩斩杀于此。
“你孤身入营,作为使者,想要劝降于我。”
“你想要用这天下的大义压我!”
李定国的目光冰寒,心中清明。
李岩的目的,李岩的所作所为,李定国无一不是了然于胸。
李岩兵不血刃的吞下了南京城内外的十六万西军。
这十六万西军,占据了如今大西军中三分之二的精锐。
留守在武昌的部队,只有少数的精锐,其余的大部分都是后募的新军。
为了能够和万民军分庭抗礼,当初张献忠带领他们一路转战,选派的自然都是精锐。
现在李岩想要再吞下他所带领的这支部队,这支几乎走上了绝路的部队。
李岩用大义来压他。
“李岩啊,李岩。”
“你好深的算计,你好深的筹谋。”
李定国紧握着手中的雁翎刀,眼眸之中满是凌冽的杀意。
“我若杀你,便是不顾大局!”
“但是你杀我义父,杀我义兄,我若不杀你,又如何对得起我的义父,我的义兄!”
刀刃加身,李岩的眼眸之中却没有半点恐惧。
他的眼神古井无波,幽暗无比,仿佛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顶着架在脖颈上的刀刃,李岩缓缓站直了身躯,目光直视李定国,没有丝毫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