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统合南国诸镇,兵进汉阳,明显是要拿他们当试金石来用,怎么会放任他们就此逃跑。
“就算我们逃出武昌,逃到更南边,又能如何?”
“万民军在南国的泥潭之中挣扎,诸位应当也都看见了。”
朝廷放开了团练、社兵之权,整个南国都因此沸腾了起来。
南国的那些士绅官僚们为了自保,疯狂的招兵买马,大笔的银钱流出,一车车的粮草被拉出,各城各地都集结着大量的民兵和团练。
万民军吞并了他们十余万人的部队,拥兵四十万众,昔日攻伐邳州之战的精锐主力都在。
这样的情况之下,到打下南京至今,都还没有彻底肃清南直隶。
他们这一万五千人,丢到偌大的南国,又能够掀起多少的波澜。
“难不成,到了长江之南,我们就能拉起更多的兵马?”
“就算我们到了更南面,又集结了三十万的兵马,等到汉中军再次南下,难不成我们又要落荒而逃?”
艾能奇不赞成刘文秀的想法。
出走南国根本毫无未来,现在的天下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格局了。
陈望坐拥汉中府、掌控河南,南直隶长江以北区域皆为其所控,大势将成。
再用十年以前对付官兵的办法对付汉中军无疑是极为愚蠢的。
“汉中军不是过往那些进剿我们的官兵,他们绝对会一路追着我们,死咬着不放,直到将我们所有的人都屠戮殆尽,才会终止。”
“你们应该都清楚这一点……”
艾能奇的话压住了一众原本被刘文秀说动的一众西军将校。
“武昌不比凤阳,凤阳虽然城防森严,但是城中山岭联绵,极易架设火炮。”
“凤阳之所以陷落,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汉中军仰仗火器之利。”
凤阳陷落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城内的那些山岭。
汉中军火炮犀利,占据山岭之后,火炮居高临下,直接便可以掌控一地。
万民军与汉中军在凤阳几次交战,都是因为被汉中军的火炮沉重的打击了士气,最终才会溃败。
凤阳内城有高墙大楼,本来可以阻挡汉中军许久。
但是汉中军占据凤凰山后,直接在山顶架设火炮,能够直接打到凤阳的内城之中。
万民军因此士气大跌,凤阳也因此陷落。
战败的原因,西军的一众将校也都清楚。
“武昌城四周几乎一片坦途,根本就没有山岭可以架设火炮,汉中军的火炮难以发挥作用。”
“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借助着武昌城坚池固的优势,依托武昌,与汉中军相持,伺机而动。”
艾能奇抬起手,重重的敲击一下了座椅的扶手,语气坚决道。
“汉中军固然精锐,但我军有武昌坚城,兼有人数之众,未尝没有机会。”
“武昌如今乃我军之根基,撤离武昌,将再难起势,犹若饮鸠止渴。”
刘文秀心中不快,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不是争吵的时候,在艾能奇说完之后,他才接着说道。
“我们如果往江西撤离,汉中军大概率不会追击。”
“如今明廷旗帜未倒,陈望虽有问鼎之心,但是却不敢明目张胆攻伐别地。”
“万民军之所以能够起势,就是因为陈望意欲掌控南国,所以放任万民军不断发展。”
刘文秀身躯向后,靠在了座椅上,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艾能奇,而后缓缓开口道。
“陈望如今陈兵汉阳,左、猛两镇易帜已有十日,陈望却迟迟未有进攻武昌,恐怕就是想等我军放弃武昌,进军江西为他做伐明的前驱……”
第439章 李定国
“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如今北国漂零,明廷内外交困,已经是奄若风中之烛。”
“北直隶如今遭受大疫侵害,病死者盈野。”
艾能奇目视着刘文秀,正声道。
“宁远围城,漠南蒙古诸部屡屡犯边,要不了多久便会再次伐明。”
“李自成先陷平阳,后破大同,陕西、山西两省皆为其所控,明廷各镇归降者众多,麾下兵马已达三十万之众。”
松锦之战,为了解除锦州之围,明廷调集九边精锐,使得陕西、山西两地的守备兵力极为薄弱。
李自成趁势杀入陕西之中,尽得关中之地。
在攻破了大同之后,因为京师的疫情影响,李自成留刘宗命停兵大同不动,亲领麾下兵马回师关中,肃清陕西。
甘肃、固原、宁夏、延绥、山西、大同六镇皆破,大批明军投降于李自成。
麾下有蒙、羌、回、汉近十万。
而后又大肆招兵买马,加上统合三边卫军营兵步队降卒兵力,步队已逾二十万。
不久李自成于西安称王,定都西安,建国号“大顺”,改元“永昌”。
封功臣以五等爵。
又下令,募民垦田,收其籽粒以饷军。
给牛种,赈贫困,畜孽生,务农桑,经营关中。
如今李自成麾下已经重新聚集了三十万的兵马。
据关中而望北国。
“明廷已然失势,早已经自顾不暇,根本难以管辖南国。”
“南北路途断绝,陈望又何须顾及朝廷,你说陈望想要我们为他做伐明的先锋,你觉得他真的需要吗?”
艾能奇加重了语气,目视着刘文秀,冷声道。
“陈望在郧阳、河南扶植民变,这些事情难道你不知道?”
“谁不知道,孙启运横行南阳,大肆攻伐,就是陈望的授意?”
“陈望根本不需要我们做伐明的前锋,他只需要随便扶植几个民变的势力,甚至是直接让麾下的兵马换上几面旗帜,就能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我们去做?”
艾能奇完全不赞同刘文秀的想法。
刘文秀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简单,思维完全还停留在几年前,陈望当时羽翼未丰之时,还需要明廷这面大旗在时。
“就算陈望真的需要我们做伐明的先锋。”
“南下江西,丢下了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你觉得我们能够走到多远?”
“难不成真被陈望,被他们汉中军,当成随意操纵,随时可弃的马前卒?!”
艾能奇冷哼了一声,最后一句话完全就是质问。
刘文秀神色微变,艾能奇当众拂了他的脸面,让刘文秀颇有些下不了台的感觉。
当下刘文秀也是忍不住讥讽道。
“南下江西,尚且有摆脱控制的机会。”
“难不成,我们就留在这武昌城等死不成?!”
刘文秀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冷意,冷笑道。
“你自信比起陈望还要厉害,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义父在时,尚且回避汉中镇之锋芒。”
“陈望南攻北伐,所向摧败,比之曹文诏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内诸将……不……”
刘文秀摇了摇头,而后道。
“天下诸将,可有能出其右者?”
“难道,你觉得你比陈望更加厉害?”
刘文秀面色阴冷,不屑道。
“伺机而动,说的真是轻巧。”
“你!”
艾能奇横眉立目,双目喷火。
这些时日,困守武昌,他的心中本就憋屈。
刘文秀的一席冷嘲热讽的话,直接点燃了他心中的火气。
不过眼下到底是在军议期间,一众将校都在殿内,此时他们若是兄弟阋墙,恐怕会使得本来就不稳定的军心越发的动荡。
艾能奇收敛了眼眸之中的怒火,理智到底还是占据了他的上风。
刘文秀也是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当下也是闭口不言。
艾能奇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道。
“兄弟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汉中镇强盛不假,但是我军历经磨难,也不缺斗志,汉中军若是举兵而来,我军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这天下,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之战,并不罕见。”
“如今,对于我们来说唯一的机会,便是在武昌与汉中军殊死一战。”
“阵中死斗,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艾能奇心中也是知晓胜算渺茫,但是这已经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逃亡江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机会。
艾能奇的话音落下,让原本熙熙攘攘的大殿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