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一功看到了高杰,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后营的那一把大火就是高杰所放。
又看到了在高杰身侧的邢氏,高一功哪里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若不是被绑缚的严严实实,恐怕高一功能将高杰当场给手撕了。
倒是高氏的从被缚再到看见高杰和邢氏,面色都没有过多的变化,一直都保持着镇定。
陈望坐在帐首,看着被按跪在地上的高一功和高氏,又看了一眼坐在侧方的高杰和邢氏,最后目光才停留在了胡知礼的身上。
陈望感觉,现在他和李自成之间应该是真正不死不休的局面,不是官兵和叛贼之间的仇恨,而是真真正正的私仇了。
李自成现在的两任妻子,加上高一功现在都在他的手上。
邢氏还好,毕竟她说是妻子,实际上不过就是妾室。
但是高氏却是李自成真真正正的正妻,如果进程没有改变,等到李自成攻破了北京城,登基为帝时,高氏也被立为了皇后。
但是很显然,现在的高氏是没有了这个机会。
而李自成别说能否在将来打破北京城,想要过刘成功的一关都不容易。
当初襄乐之战,刘成功和艾万年两人合兵被李自成伏击,刘成功因此副将职位都丢了,被编为了参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自成不死也得脱层皮才能逃遁而走。
“把他们带下去,就关在军营中,派一旗军兵严加看管。”
陈望抬了抬手,下令道。
他没有什么想要和高一功还有高氏废话的。
高一功面色涨红,眼神赤红,根本问不了什么话。
只要把堵着他嘴的破布拿开,保证能够听到这个时代最为纯粹的国粹。
至于高氏,问了也没有用,高氏知道的邢氏也知道,邢氏知道的高氏却不一定知道。
高氏在李自成营中,并没有管理什么太过于重要的事情。
帐外人喧马嘶,仍旧未有停止。
主要的战事虽然结束,但是正常战役还没有彻底的结束。
陈望下令让陈功带领剩余的辽镇骑兵一路衔尾追击。
李自成带领精骑南逃,而一众溃兵也是绕过了淳化向着东南方而去。
帐外的喧哗声正是重新整备的声响,陈望并没有亲自领兵追击,如今城内城外需要处理事务众多。
事分轻重缓急,淳化城中事务为重,而李自成和溃兵现在却是属于轻。
李自成滑溜的就像是泥鳅一般,不说现在追击途中又多了一股溃兵的阻碍。
就是没有其后拦路的溃兵,也多半追不上李自成。
历史上李自成在渭南潼关南原遭遇洪承畴、孙传庭的埋伏被击败,几乎全军覆没。
但就是如此,李自成仍然逃出了生天,而是带着刘宗敏等残部共十八人躲到陕西东南的商洛山中。
战时临阵的各种气氛极易使得人的热血上涌,做出了一些莽撞的举动。
如今回到营帐之中,陈望已经是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现在这种情况,李自成无论逃不逃走,他都已经是获得了足够的战功,足够在洪承畴和崇祯的心中划上重重的一笔。
更何况,高一功也是一条大鱼,其地位并不下于一名匪首。
以两千营兵野战击破流寇十万众,这样的战绩,就是在流寇兴起的早年,都罕有人能够做到过。
如此大的功勋,就是一步登至参将都并非是不可能。
有曹文诏的关系在,怎么也可以升任一个游击,名正言顺的独领一营正式成为营将。
不过这并非是这一战最大的收获。
这一战最大的收获,是闯军再逃亡之时丢下的盔甲和兵器,这些才是现阶段最为重要的。
“等到城外溃兵全部散去之后,让罗桂忠将麾下的军士全部都派出去,城中的那些征募来的辅兵也派出去,打扫战场。”
陈望转过头,对着胡知礼下令道。
“记住,一件甲胄,一件兵刃都不要遗漏。”
有甲和无甲上了战场真的两码事。
哪怕是只贴了不到百块铁甲片的布面甲,也能够抵御骑弓射出来的轻箭。
等闲的刀枪也劈砍不烂,刺击不穿。
现在陈望身上穿着的鱼鳞甲下面还有一件锁甲,锁甲之下一层特制的内棉甲,内衬丝绸。
就是来个壮汉拿着长枪当胸捅刺而来,也决计破不了防御。
三四十步的距离就是鸟铳也不能完全破甲。
作为营兵,甲胄兵刃却并不好得。
卫军到千户一级,卫中便有专门打制军械的工匠。
但是营兵系统和卫军系统却是截然不同,营兵只负责作战,一应钱粮兵器甲胄都是朝廷统一调拨,为的便是制约。
在明朝作为营兵想要造反成功,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
就是左良玉也是在明末各项制度败坏的情况之下,才占据一地,成为军阀。
从营兵转变为军阀其间要越过的难关连绵起伏,一道接着一道。
左良玉走了十多年,才勉强完成转变。
现在明庭的威信仍在,很多事情都只能是慢慢积累。
第80章 军阀
随着高一功和高氏被压下之后,帐中的一众军将也是纷纷告退。
帐外的喧哗声也渐渐的消散,马蹄声远去,向着营外快速而去。
营帐之中再度恢复了宁静,帐内空空荡荡,营帐之中只剩下了四个人。
高杰、邢氏、赵怀良还有端坐于上首的陈望。
胡知礼已经是领人出营,前去差遣罗桂忠和城中的辅兵。
陈望这个时候才将注意放到了高杰和邢氏的身上。
高杰确实生的一表人才,身材高大。
无论是用现在的眼光,还是后世的眼光来看,都是一等一俊朗,难怪会引得邢氏倾慕。
在原本的历史进程之中,高杰的存在至关重要,从李自成麾下出走后,跟随着贺人龙进剿,一路升任至总兵官。
而后在北京城陷,江南诸省拥立福王朱由崧登基。
高杰被封为兴平伯,与刘良佐、刘泽清、黄得功并称为江北四镇,一时显赫。
不过其麾下军纪不堪,常有劫掠百姓之举,拥兵自重,也是如同左良玉一般。
那个时候高杰嚣张跋扈,史可法命其守备扬州,让其驻军城外,高杰却想要占据扬州,进入城中。
但是扬州百姓惧怕高杰,皆是不肯答允,高杰竟然纵兵攻城,嚣张跋扈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现在的高杰却是全然看不出半分嚣张跋扈的模样。
见到陈望将目光投来,原本站立着的高杰毫不犹豫,直接便双膝跪倒在地,叩首颤声道。
“罪民高杰,拜见陈将军。”
站在高杰身侧的邢氏也是顺势跟着高杰一并跪倒在了地上。
陈望没有急于言语,而是先转目看向邢氏。
陈望的眼神极好,看的分明。
在高杰拜倒之前,邢氏有一个轻推他的动作,明显是提醒。
邢氏生的确实美丽,螓首蛾眉,横波流转,不过更为难得的是其才情。
能够统筹数万大军,十数万流民的粮草用度、军械调拨,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高兄弟可是此战的功臣,万万不可以罪民自居。”
“此番大胜,其中有高兄弟一番功劳,叙功的文书之中我定然不会遗漏。”
陈望没有继续坐在座位之上,直接走下了座位走到了近前,将跪在地上的高杰扶了起来。
“高兄弟弃暗投明,初来乍到便献上了一份大礼,军门收到战报之时必然心中大慰。”
“论功行赏下来,说不定高兄弟可以直接独领一营。”
陈望没有对高杰保持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也没有轻视。
毕竟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没有必要交恶。
而且高杰和贺人龙两人是同乡,乡党的势力在这个时代尤为重要。
高杰入了明军系统之后,就是属于贺人龙一系的人马。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如今的高杰并非是自己潜逃,而是先收到了陈望的传信。
某种意义上来说,陈望自己现在就是高杰的恩主,两人之间早就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对于陈望所说的话,高杰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连说不敢,不过脸上倒是笑开了花。
他之所以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就是想要登上高位吗。
跟随着别人麾下终究是不快活,还是独领一营来的舒坦,也来的方便。
陈望始终注意着高杰的神色,高杰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尽收眼底。
眼下的高杰还没有成长起来,就像是一名普通的流寇的首领一般,喜怒形于色,不似作伪,揣摩其心思并不困难。
不过这也是好事,要是真的是一只老狐狸,反而是不好拉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