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锦的大胜,让明军九边的精锐损失惨重。
若无黄台吉,绝对无有清廷今日,这并非是一句虚言。
黄台吉要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奇怪。
“外藩蒙古。”
曹变蛟的目光投到了舆图之上的最北方,说出了答案。
“女真人力不足,就算全族集结,也难以凑足进攻大军。”
“朝鲜兵孱弱不堪,我军此前进剿几次征召朝鲜兵马,多次失利皆是因为朝鲜兵马先溃而冲散大阵,以致于丧师败亡。”
“黄台吉不会征召朝鲜的兵马,也没有办法从建州腹地之中征兵。”
“所以,黄台吉现在惟一能够征募兵马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处……”
外藩蒙古确实是最好的征兵场所。
蒙古诸部并不缺乏人力,但是各部分立、在草原之上彼此之间摩擦不断,一直以来明廷都对其进行分化打击。
但饶是如此,在草原遭遇天灾横祸,牧畜大批量的死亡,缺衣断粮之际。
蒙古诸部便会在一位或几位强而有力的头人联合之下,尽起各部族的青壮男丁南下寇边,动辄以十数万计。
清军每次入关为了保持优势的兵力,往往会在外藩蒙古征兵,只不过一直以来为了压制蒙古的发展,一半都不会征召太多。
“黄台吉若是征调外藩蒙古,一直以来苦心平衡的内部将会彻底的失衡……对于未来发展将会极为不利……”
“外藩蒙古,终将成为其心腹之患……”
曹变蛟的神色凝重无比,相对于近二十余年才崛起的女真来说,蒙古才是明廷一直以来的宿敌。
昔日幅员数万里之遥的蒙古帝国终究是太过于强盛,宛若天下的噩梦,萦绕在天下各国的心中。
洪武数次北伐,永乐多次进剿,仍然难以彻底根除蒙古。
蒙古诸部几次联合,都对于九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前有土木堡之变,后有俺答。
蒙古诸部的实力其实并不弱。
只是因为明廷的封锁,使得铁器稀缺,武备不振,因此终究难以产生真正的威胁。
而此番清军势弱,征调外藩蒙古南下,必然会使得外藩蒙古在清廷之中获取更大的权柄,得到了许多的武装。
必然清廷内部的力量的失衡。
这样的失衡在短期之内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导致清廷内部的混乱。
蒙古诸部,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怀念着昔日位居天下至尊,威压四海的往日时光。
“征调外藩蒙古,确实会使得清廷的内部矛盾重重。”
“只是那终究是将来的事情。”
陈望的神色郑重。
“要想要有未来,那么当下,清庭便不能输……”
第472章 吴三桂
清军铁骑已肆虐关内长达一年的时间。
关内战报便如断线的纸鸢,时有时无。
京师接连八道勤王诏书送至辽镇,每一道都带着愈发急促的朱批印记。
关内的战况一直不明。
但是宁远那边,同样也有进攻的清军,根本就没有多少的余力去增援京师。
宁远城外,同样战云密布。
辽镇的兵马本就捉襟见肘,既要防备关外的八旗铁骑,又要分兵驰援京师,实在是左支右绌。
饷银已经欠缺了整整三月,辽镇内部的军兵情绪早已有些按耐不住。
更糟的是,军饷已拖欠整整三月的时间,辽镇内部的军兵情绪早已有些按耐不住,士卒们怨声载道,听闻南下勤王的诏令,大多只是冷笑一声。
辽镇这点家底,把守宁远、山海关尚且勉强。
如果真拿着去和关内的十余万清军硬拼,只怕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对于大局根本就于事无补。
反正清军入边又不是头一遭。
他们抢掠到了足够的粮草金银之后就会退却。
这是辽镇上下大部份军民的想法。
毕竟此前清军入边就是这样做的。
京师有六七万的守城兵马,首辅周延儒的麾下还有三万多的兵马。
京师城坚池固,崇祯二年的时候他们入援的时候可是都曾见过,宁远和京师相比都相形见拙,又有这么多的兵马协防,怎么可能沦陷。
因此,尽管朝廷的催促一道急过一道,辽镇上下却始终不紧不慢,总觉得这次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不过在之后京师方面传来最后一封急报传来。
不再是斥责的中旨,也不再是兵部的急文,更不是内阁的命令。
最后的一封急报,仅剩短短的八个字——“贼围京师,危在旦夕!”
随后,一切消息戛然而止。
起初,无人当真。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京师方向竟再无只字片语传来。
辽镇诸将这才慌了神,开始担忧起了京师的情况,匆匆忙忙开始调集兵马。
可是谁领兵出战?又应当出兵多少?应当如何进军?。
众人又争执了数日,最后勉强议定。
最终议定,由吴三桂领兵,领关宁精骑五千,入援京师。
但是吴三桂领兵刚刚从宁远进入山海关,还没有踏出关门之时,从京师的方向陆续涌来了不少的溃兵。
紧接着不久,此前被派遣出去的夜不收也陆续从关内回关,个个面如土色。
紧接着山海关就发生了一系列变化,先是城门开闭时间缩短,盘查骤然森严,仔细甄别溃兵,收容入关。
接着关城之上驻防的官兵成倍增加,所有人的神色都严肃凝重。
街头巷尾所有的人都在传言清军已经攻陷了京师,马上就要来袭击这里了。
第三天午后,山海关上驻防的士兵发现远处一望无垠的平原上有黑影攒动。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可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那些黑影便连成一片,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化作汹涌的铁骑洪流。
未几。
数以万计的铁骑组成的黑色浪潮如同水泄银川一般快速的漫过原野。
无数的盔旗在逆风之中翻腾连成一片雪白的的浪花,犹如长白山上万年不化的积雪。
一面面明黄色的旌旗招展,一顶顶雪白的明盔闪耀。
长年作战,辽镇的兵马怎么可能不认得那些明黄色的旌旗。
那无疑正是清军之中,直属于清军大汗黄台吉的正黄旗!
织金的龙纛在风中猎猎作响,正黄旗的骑兵列阵如刀削斧劈,马匹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成一片薄雾。
两翼蒙古轻骑如展开的鹰翼,一柄柄马刀倒映着冷光,自两翼飞速掠来。
密密麻麻的枪矛寒光映照在众人的眼眸之中,远远望去,像是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
而就在目力所及的平原尽头,更多的骑兵正从地平线下源源不断涌出。
“建奴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兵马。”
祖宽面色惨白,紧紧的抓着身前垛口的青砖。
他死死盯着关外那铺天盖地的骑军,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已变了调。
“陈望在南方到底在干什么!”
祖宽回过身,一把抓住了身后马进忠的衣襟,怒声质问道。
“不是说建奴的主力都在南方吗,建奴的兵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马进忠是被陈望派来联络辽镇的人,在扬州之战后,他便乘着郑氏船队北援的舟船,带着千余的兵马在宁远登陆,而后一路南下,进入了山海关内。
马进忠没有动怒,他的神色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没有理会祖宽的无礼,只是淡漠道。
“祖总兵莫非忘了,早在我抵达宁远之时,便已经告诉过诸位,建奴主力与我军对峙于黄河,国中兵力空虚无以为继,为取关宁,恐会大肆征召外藩蒙古入关。”
“祖总兵要不要再看看,关外的兵马,到底头盯着盔旗的建奴更多,还是身穿着裘皮的蒙古骑兵更多一点。”
祖宽神情微怔,他之前是因为看到席卷而来的大量清军而失去了理智。
等到听了马进忠的话,才想起了陈望早就已经派人传来的消息。
刚刚在他的视野之中,确实是只见清军的中军旌旗林立,而两翼卷席而来的骑军,却是没有见到太多的旌旗。
关内的清军,却是并非是清军的主力,而是以征召的蒙古骑兵更多。
祖宽无力的松开了抓着马进忠衣襟的手,颓然退后了数步。
“夜不收探报,建奴此番北上,兵力雄厚,总数已逾八万之众,中军为正黄、正红满蒙骑军为主,总人数在万人以上,绿营步兵两万人。”
从关外返回的夜不收,已经带来了最新探查的情报。
“前锋为三顺王之部众,总兵力在两万人以上,观其主将旗号,应为建奴之恭顺王孔有德。”
“三顺王的部队,此前不是说都在山东吗,为什么现在又到了关外。”
祖宽眉头紧蹙,怒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