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已经成为了一座真正的屠宰场。
而他们,是少数从屠宰场中逃出的幸存者。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劫后余生的狂喜突然涌上心头,阿克敦控制不住的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中却掺杂着难以抑制的哭腔,血污与泪水在他脸上混合纵横,显得狰狞无比而又无比的可悲。
阿克敦感受着胸腔内心脏剧烈的跳动,感受着呼吸时肺部的刺痛。
这一切,都证明着他还活着。
他终于逃了出去……
终于……
不过。
为什么靖南军的那些甲骑,没有朝着他们追来?
阿克敦的心中生出了一个疑问。
“嗖!”
箭矢破空的声音乍然响起。
阿克敦的胸口一痛,他茫然的回过头,看向前方。
前方的平野之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大量的人马。
密密麻麻,满是攒动的马头。
一眼望去,充斥的皆是裘皮制成的衣甲和一张张充满敌意的面孔。
这些人的装束,这些人的样貌,都无比清晰地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分明就是那些此前先行溃逃的外藩蒙古骑兵。
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没有逃到府河的对面,远离这片地狱,而是仍然聚集留在这里?
但是为什么他们没有逃到府河的对面,而是仍然留在这里。
阿克敦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惑和荒谬感,他的头脑有些迟钝。
为什么他听到弓弦振动的声音。
又为什么,现在有一支羽箭插在他的胸口。
他低垂着双目,看着胸口处正插着的羽箭,满是不解。
为什么?
没有人告诉阿克敦这个问题的答案。
更多的箭矢射中了阿克敦。
阿克敦再也无力支撑着自己的身躯,他从马背之上重重的摔落而下,倒在了冰冷泥泞的草地之上,溅起一片混着血水的泥土。
破碎而痛苦的吸气声从阿克敦的喉咙深处不受控制的发出。
他不想死……
他实在是不想死……
泪水从阿克敦的眼眸之中不受控制的流淌而出。
但是命运。
从来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的改变。
阿克敦此生,也永远也没有办法得知这个问题。
“杀了他们。”
一名虬须黑脸的蒙古将校,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骑弓。
他的目光冷冰,高高在上的注视着那些奔逃而来的清军溃兵,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冷漠的命令道。
下一瞬间,低沉的海螺声便已经响彻了整个府河的南岸。
旋即,府河南岸,数以万计的蒙古骑兵向着从南面仓皇逃来的清军溃兵漫卷而去。
第502章 屠杀
“皇上的龙纛……倒了……”
多尔衮紧握着手中的缰绳,他周遭的一众正白旗将校皆是面色惨白,神情怖然,难以置信的望着中军方向。
原本就混乱的军阵中,恐慌的喧哗声早已连成一片,无法遏制。
中军的变故被他们所有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靖南军大阵之中,那原本震耳欲聋的铳炮齐鸣声正在逐渐变弱,逐渐稀疏。
而取而代之的,是靖南军各阵不断响起宛若山呼海啸般,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
中央地带靖南军的大阵不断的变幻,一面又一面的明黄色的旌旗倒伏,一阵又一阵的骑兵淹没在步兵反攻的浪潮之中。
多尔衮看到了一切。
他看到了正黄旗的溃败,看到了左翼镶红旗和镶黄旗的崩溃,也看到了正红旗与正蓝旗的逃窜。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巨大的眩晕感一阵阵的袭上多尔衮的心头,让他几乎难以在马背上坐稳。
他一直以来,都盼望着黄台吉赶快闭上双眼,赶快让出那一直坐着的龙椅。
而今,他一直以来的宿愿终于实现。
但是黄台吉,千不该万不该,决不应该死在这里!
死在这济宁城外的败局之中!
靖南军已经吹响了代表着反攻的号角,大量的靖南军步兵,正排列着整齐的队形缓缓压迫而来。
铳刺如林,宛若一道连绵不绝正在移动的钢铁丛林。
“兄长!”
多铎浑身血染,衣甲凌乱,在一众亲骑的护卫之下,从混乱成了一团的正白旗护军骑阵间隙之中飞驰而来。
多铎的脸上混杂着疯狂与不甘。
“再给我一刻钟!”
“就一刻钟!”
多铎的神色狰狞,愤怒的嘶吼着。
“我就能……”
多铎并没有说完最后的话,他愤怒的神情在看到了多尔衮那如同死灰般绝望的面色时,瞬间便僵在了当场。
他下意识的顺着多尔衮失神的目光,向着西面的战场望去。
下一刻,多铎的面色也随之骤然剧变,所有的战意和愤怒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熄灭。
他想说的所有话,都被眼前所见的,那预示着彻底失败的景象死死的压回了喉咙之中,一个字也再吐不出来。
“鸣金……”
多尔衮猛地一拉缰绳,毫不犹豫的转身向北。
“收兵!”
一切都已经完了。
龙纛倾覆,黄台吉身死。
各旗损失惨重,再无翻覆之力。
但是,就算是完了!
他多尔衮也绝不会就此放弃,绝不会坐以待毙,任人鱼肉!
只要回到关外,只要回去。
一切都还有希望。
哪怕希望再如何的渺茫,都还是希望。
他们还有机会。
当然。
这机会并非再是如同以往那般。
是什么入主中原,定鼎天下,这样宏图的希望。
而是保全部众,偏安一隅的希望……
低沉的海螺声在两白旗的骑阵之中回荡着。
在战局之上,他们此前占据着一定的优势,使得两白旗的大阵尚且稳固。
但是中阵、左翼两方的崩溃,已经让恐慌在各阵之中萦绕,军心已然动摇。
多尔衮极其清醒,他知道此刻任何试图集结部队、稳住阵脚的努力都是徒劳,只会被随后涌来的靖南军主力彻底吞没。
他做出了一个冷酷而果断的决定。
多尔衮甚至抛下了自己的主帅大纛,将指挥权和对靖南军追兵的阻击任务交给了副手,命令其做最后的抵抗以为撤退争取时间。
不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