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营地会出兵袭取他安置在后方的营地这一情况,陈望自然是有预料到。
好歹也是历经百战,作为将官的亲卫,曹文诏还给他讲述过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自然会防。
陈望这一次出战几乎是全军而出,但是并不代表没有人守卫营寨。
营寨之中现在有足足两千多名巩昌府各地赶来的军兵镇守,这些军兵野战不行,但是守卫个营寨还是绰绰有余。
陈望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层层叠叠的营地,如果他领的是左良玉麾下昌平兵,有大量的协从军,他会选择强攻。
如果是他领的曹文诏麾下的大同兵,手底下有五百家丁骑兵,他会选择以点破面,冲开营门领军突进。
但是他现在领的是一群刚训练了一月的新兵,手底下的辽骑是打一个少的一个,所以两个方案他都不采用。
陈望有一个更为稳妥,比起前两个方案更好的办法,也是左良玉额和曹文诏两人绝对用不了的办法。
“举赤旗。”
陈望举起了手中的马鞭,沉声下令。
一旁的传令兵立即举起了一面赤色的旌旗,猛然摇动了起来。
“呜————”
低沉的号角声缓缓在陈望的身后的响起。
陈望勒马止步,向着身侧投去,众人的目光也随着陈望一并而去。
就在右侧,八辆巨大的炮车被缓缓推上了土丘之上。
时代已经变了,攻城拔寨为什么还要用笨办法?
口径即是正义,射程即是真理。
大风起兮云飞扬,大炮开兮轰他娘!
第107章 炮击
流寇西山的山麓营地之中,一众流寇对于这即将到来的危险却都是毫不知情。
寨墙之后,一众流寇中的步队和饥兵,排列着密集的阵型,紧贴着寨墙而立。
寨墙之上,一众流寇的弓手皆是严阵以待,他们藏身在掩体之后注视着山下列阵不动的明军,全都是屏气凝神、按弓搭箭,等待着明军发起进攻。
这样的仗他们打了很多,明军每每进攻都会先用佛朗机炮、虎蹲炮先轰上一阵。
他们身前的掩体足够的坚固,除非是千斤以上的佛朗机炮,否则绝对是怎么也打不穿。
千斤往上的佛朗机官兵可不会带多少,可用的场景也少,更何况那东西还笨重无比,造价也很高,官兵的骡马不多,基本上不会携带。
孙延宗握持着手中的软弓,躲藏在掩体之后,他的双手止不住的在颤抖着。
他咽了一口口水,稍微让自己因为恐惧而感到干渴的喉咙稍微有了一些水分。
孙延宗抬起头,透过掩体望向山下的那些排列着整齐军阵的军卒,心中恐惧更是加深了数分。
不过他不敢大呼小叫,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惊恐。
因为就在他们的身后,一名手持着雁翎刀,凶神恶煞的甲士正盯视着他们。
孙延宗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站立着的甲士,不过当那甲士的目光扫来之后,他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孙延宗心中哀叹了一声,当初从邠州城下死里逃生,侥幸找到了一匹不知道从来跑来的老马。
靠着那匹老马,他躲过了明军的一路上的追杀。
那匹老马的行囊之中居然还有二十多两白银和一个黄金做成的戒指,让他欣喜若狂。
这么多的银钱足够他找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安定下来。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找到一个新的地方,而是先遇到了另一股逃窜的流寇马军。
他的一身打扮自然而然被当成了同路人,孙延宗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着他们进了凤翔府。
在凤翔府他们一行人又被李养纯收编在了军中。
兜兜转转,还是流寇,只是靠着那匹老马,孙延宗现在也成为了流寇之中的马军。
但是孙延宗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可不是什么马军。
他活了二十多年,就是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之所以会骑马还是曾经给地主家牲畜放牧学了一些。
弓箭也是看着别人用了些时日,自己射箭也只是能开弓将箭射出去,至于落在何方就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
所幸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箭术差,其余人的箭术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直到现在,他也没有露馅。
“等到军号响了,所有弓手全部撤回寨墙之后,步队等到弓手撤走之后,立刻赶上寨墙!”
身后那凶神恶煞的甲士高声的呼喊着。
孙延宗跟着众人一起应了一声。
那甲士名叫代传绍,是他们队的管队,当初他就是遇到了他们一行人,领头的人就是代传绍。
孙延宗握紧了手中的软弓,他的手心之中早已经是沁出了不少汗珠。
这副弓当初正挂在那匹老马的马鞍之上,还带着不少的血迹,或许是前任主人的血迹。
孙延宗心中打鼓,他不知道为什么官兵还不进攻,他再度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官兵阵中。
孙延宗瞳孔猛然一缩,他看到了官兵从阵中似乎推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他很是熟悉。
在那个好像叫做邠州的大城下,他跟着众人往前冲的时候,官兵好像也推出了同样的东西。
……
八门火炮在骡马的拖拽之上被拉上了山坡,一众炮兵迅速的忙碌起来。
八门火炮,其中有四门是从李自成的手中夺来的铜发熕。
还有四门,也是发熕炮,不过这四门发熕炮,却是直接从巩昌府府城的城墙拆下来的。
说起来这四门发熕炮能到军中,还是赵怀良的功劳。
因为之前的上报,洪承畴发了一道要求各府州配合的文书军令。
陈望将文书交给赵怀良,让赵怀良前去要粮。
结果赵怀良不仅从巩昌府中要来两千石的军粮,还拖着巩昌府府城四门城防重炮到了军中。
赵怀良纯属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在押送军粮的时候,他看到了城上架着的发熕炮,他记得陈望之前对于发熕炮的看重,于是便起了一些心思。
李养纯已经是祸乱了巩昌府月余的时间,巩昌府和东部诸府的交流全部断绝,各方皆是惶恐不安。
巩昌府的知府也害怕陈望这个新任的游击打不过拥兵甚众的李养纯,也是咬着牙将暗地里行了不少方便。
上下一运作,使了些银钱,赵怀良便堂而皇之的直接将四门保养的最好的四门发熕炮拉出了府城。
发熕炮属前装滑膛炮。
是从隼炮仿制、改进而来,发熕为falcon之音译。
发熕,一般来说有两种形制。
第一种发熕,可以适用多种情况,无论是海战还是陆战,亦或是守城攻城。
一般重量在五百斤左右,发铅弹重四斤。
第二种发熕,主要用于城池要塞的攻守,因为过于巨大不便于运输。
重量超过千斤,发射如小斗大的大石弹。
西制为五磅炮,射程极远可达四至五里,但是这是最大的射程,这个距离的精准度可谓是感人。
就像弓箭的最大射程可达百步以上,但是没有人会在最大的射程就开始放箭。
现在陈望所拥有的八门发熕大炮都属于第一种,重量都在五百斤上下。
换算成后世的长度,炮身的长度都在一米八左右,口径都是七厘米。
最远可以射到三四里之外,有效射程在一里半左右。
陈望直接下令军队开进到距离山麓营地四百步的距离,这个距离操纵发熕炮熟练的射手,精准度已经相当之高了。
当初湫头镇伏击战的时候,闯军之中那些极为不熟练的炮手都能够将炮弹打入明军的军阵之中。
赵怀良再将那几门发熕炮带来的时候,还顺便将那些操炮的军兵也拐带了过来。
严格来说,也不算拐带,只是暂时征发,二十多名炮兵,巩昌府的知府大手一挥,便将其调拨了过来。
那巩昌府调来的二十多名炮兵,听到每个月一两半的饷银,每月都是足额的发到手上,眼睛顿时便都变得赤红。
在军中吃了半月的粮后,一行人直接跪在地上求着赵怀良让其加入军中。
这年头,军兵不需要谈什么人权,他们在社会上的地位处于底层。
营兵还好,起码手中有刀,背后有将校护着,但是那些祖祖辈辈一路传下来的军户可真就是被人看不起瞧不上,挨饿受冻、被视做军官之家奴。
赵怀良将事情上报给了陈望,陈望没有多少的犹豫,便直接将其收入了军中。
炮都送来了,这些炮兵那巩昌府的知府送来估计就没有想过要回去,回头再使点银钱就可以打通所有的关窍。
而且这些炮兵确实有几分本事,虽然没有什么标准的校准仪器作为参照,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校准办法,打的确实颇为精准。
八门火炮的军兵混杂,用老兵带新兵,那些新的炮兵也是学了差不多有半月的时间,算是有了些经验。
对于火炮的方面,陈望了解不多,也没有将什么校准的仪器拿出来给那些军兵。
现阶段他没有那么多的制式火炮,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不过陈望还是做出了一些改进,他改进了几乎所有火炮的运载炮车。
虎蹲炮不需要改进,戚继光已经是将虎蹲炮做的足够的好了。
佛郎机的炮车两轮带棚,无论是机动性还是可靠性都还不错,
但是发熕炮的炮车一直没有改进,已经逐渐开始不适用了。
发熕炮的炮车直接就是不能旋转的四轮板车,甚至难以调整炮击的角度。
所以陈望直接将拿破仑时期的火炮炮车拿了过来,做出了一些更贴合于发熕炮的改进之后,交给了巩昌府的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