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怀的将旗就在不远处,氐人兵马也不再和谢奕等人纠缠,开始缓缓后退,显然他们也已经得到了强怀的命令,此时继续缠斗下去,只会真的被谢奕他们纠缠住。
后面还有很多完成绞杀任务的晋军,正逐渐汇聚,并且向前推进。和谢奕前进的时候受到两侧氐人的不断阻拦不同,这些晋军没有这些阻碍,来的速度更快。
“想跑?!”谢奕大喝一声,抓住一匹无主战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从亲卫那里接过来一支长枪,策马直扑向前方的氐人。
“盾牌,快,盾牌!”前方的氐人士卒显然没有想到有一名骑兵竟然窜了出来,纷纷惊讶的大喊。
谢奕自然不会给对方盾牌手就位的机会,战马嘶鸣,长枪直接贯穿了前方一名氐人士卒,然后狠命一催战马,顶着这名士卒硬生生的往前走。
那士卒不断地撞在背后同伴身上,而原本只是刺入胸膛的长枪也变成了贯穿,枪尖再一次刺入背后的人。
谢奕伸手拽了拽长枪,发现已经拽不动了,长枪上就跟串糖葫芦一样串着三个人。
而几名氐人士卒发现这家伙的手里家伙动不了了,挥着刀就往上扑。
此时抽刀也已经来不及了,谢奕登时瞪大眼睛,暴喝一声,猛地抽动长枪,然而长枪早就已经卡在氐人的胸骨之中,当即应声而断。
谢奕身子微微后仰,抽出来的只有断裂的半根枪杆,也只好挥动着枪杆堪堪挡住砍向他的刀。
“将军!”任渠带着人沿着谢奕撞开的缺口杀进来。
而谢奕也不敢再托大,因为他已经看到不少氐人弓弩手转过头来。
刚才氐人弓弩手都忙着压制从两翼压上来的晋军,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才是谢奕策马一路前冲的底气所在。
不然的话,在一堆步卒之中冒出来一名骑兵,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谢奕可没有做好变成氐人弓弩手活靶子的觉悟。
当即,谢奕从马背上翻下来,重新抽出满是鲜血的佩刀:“活捉强怀!”
周围的晋军将士也都看到了距离他们不过七八人远位置上的强怀将旗,当即齐齐高呼:“活捉强怀!”
他们的呼喊声传遍整个战场,从其余方向向前进攻的晋军将士们也神情振奋,冲杀愈发勇猛。
听着这原野上回荡的呼喊声,强怀脸色大变,此时他已经有了丢下部队,转头逃命的冲动。
可是自己麾下的骑兵也已经折损的七七八八了,反倒是晋军,犹然还有一些骑兵在外围游荡。
与此同时,荒野上还有不知道多少早就在“守株待兔”的晋军斥候、关中盟散开的兵马,就等着强怀带着几个人突围,然后撞入他们的手中。
所以强怀才执意要留下,尽可能的带着将士们摆脱晋军的纠缠,一起后退,这样就算是沿途又遇到了勾魂索命一样的关中盟散兵游勇,至少也有一战之力。
然而现在······
好像再不走就真的立刻就要没命了。
对,自己并不是真的贪生怕死,而是通过今天这一战,深刻的认识到了关中盟的威胁和可怕之处。
若是想要守住长安,光是挡住桓温还不够,关中盟这一只就盘踞在卧榻之侧的毒蛇,必须要斩杀。
所以自己很有必要返回长安,告诉每一个人关中盟的威胁!
强怀深吸一口气,心里安稳了不少,环顾身边,亲卫们也都很紧张,一个个期待的看着他,期望强怀能够带着他们杀出重围。
“走!”强怀低呼一声,翻身上马。
亲卫们也急忙跟上去。
在侧翼包抄上来的韩胤,第一眼就看到了强怀想要逃窜的身影,当即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强怀跑了!”
他这一喊不要紧,不只是晋军将士们愈发的拼命向前,氐人士卒们也跟着回头看去。
正好看到自家主帅掉头离开的身影。
强怀也察觉到不对,同样扭头,也正好对上一道道目光。
带着失望、质疑,甚至于愤怒的目光。
强怀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泛上心头。
可是既然已经跑了,那自然就没有重新回去的可能。
他狠狠地一抽战马,便要脱离战场。
“嗖嗖!”劲风骤起,是外面游动的十多名晋军骑兵及时赶到,他们的骑射水平的确不怎么样,但是此时也不要求他们能够一箭射中强怀,只要封锁住强怀逃窜的道路就可以。
强怀深吸一口气,偏转战马,向一侧原野冲去。
此时也就只能赌那些该死的晋军斥候不在这里了。
后面的晋军骑兵见这家伙跑得远了,也就不再追击,一个个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而强怀还没有跑出去多远,就感觉胯下战马猛地抖动了一下,接着他便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原来已经从马背上飞起。
“砰!”强怀一个狗啃泥摔在地上,还不等他晕晕乎乎的起来,一张大网就已经从天而降,一下子罩住他。
几道身影窜出来,他们头上带着草环,身上还披着一件扎满树叶的蓑衣,若是趴在草地里,的确什么都看不出来。
也难怪强怀刚刚没有看到他们。
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强怀本来还想挣扎,可是眼前一黑,直接倒在地上。原来是背后的一个人直接给他来了一棍子。
吐掉叼在嘴里的草茎,提着棍子的周随笑了笑:“不枉周某在这里蹲了这么久,还真的自己送上门来了。”
“也算是这家伙倒霉,还真撞在了咱们的绊马索上,不然怎么抓住他得费点儿心思。”旁边的士卒们也都笑道。
第三百五十六章 结束乱世的人
自从战斗爆发之后,周随就带人在这一片原野上潜伏下来,并且布置了三组绊马索,等着抓漏网之鱼。
而道路对面的原野交给晋军骑兵了,只要氐人不傻的话,就应该不会往骑兵那边突围。
只是周随也没有想到,这么一条大鱼竟然会自己撞在绊马索上。
其实周随布设这绊马索的主要目的,还真不是为了守株待兔,而是为了防止有“大鱼”跑过去之后,氐人骑兵跟着一起,或者在“大鱼”被抓之后,氐人骑兵忙着救援。
可是谁曾想到,这一次抓住的大鱼,身边只带着几名亲卫,而且还自己撞在了绊马索上。
还真是巧了。
周随拽起来强怀的战马,又看了一眼意图负隅顽抗,也都被自家麾下凭借人数优势轻松斩杀的强怀亲卫,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接着便朗声高呼:
“生擒强怀!”
这一声呼喊,击碎了氐人心中的最后防线。
原本就因为主帅逃跑而慌乱的氐人士卒,此时一个又一个,开始拼命的沿着道路往长安方向逃跑。
沿途埋伏的关中盟士卒以及游走的晋军骑兵如同追逐猎物的虎豹一样,不断截杀。
而那些本来就在重围之中的氐人,则纷纷拼命搏杀,想要突围,然而对面主将都已经被抓,晋军和关中盟将士们正是斗志高涨的时候,哪里会给他们突出重围的机会?
因此最后这些氐人士卒亦然或被杀、或投降。
和他们的袍泽——苻方麾下的兵马——情况类似。
现在关中盟和王师都是需要丁壮,尤其是这种免费苦力的时候,倒不至于虐杀俘虏。
见被俘的袍泽也只是被集中起来,并没有直接被杀戮,不少还在负隅顽抗的氐人,也逐渐放下兵刃。
此时已经冲到强怀将旗下的谢奕,一刀劈断了将旗,恨恨的跺了两脚。
这种临阵脱逃的对方主帅,显然让谢奕看不起。
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相比之下,虽然也是率军突围,但是身先士卒的苻方,傻是傻了一点儿,却也值得敬佩。
而马车上,杜英的注意力并不在前方的战斗上。
他抬头看着天。
天阴如墨,黑云从南方向北压过来。
原本的闷热已经消散,因为有一阵阵风吹过来,鼓荡着衣袖和旗帜。
风里带着潮湿的气息,无疑是在告诉杜英,可能在很远的地方,这场雨已经落下,并且很快就要轮到他们了。
“还好夏收进行的差不多了。”王猛沉声说道。
正常的小雨是影响不到夏收的,但是一场倾盆大雨下来,粮食恐怕都要泡水了。
杜英的神情也很严肃。
虽然关中盟这边的夏收并不受到影响,但是灞上那边的恐怕难说。
桓温这几天忙着帮忙牵制苻雄和苻生等人,不可能还有那么多余力完成夏收,怕是有不少粮食要损失了。
至于长安以西,昆明池那周围的粮食,本来杜英就没有计算入能够收割的粮食范畴内,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没有办法。
现在还不知道司马勋能不能守住昆明池呢。
只不过若是这一场雨摧毁了那周围的粮食,到时候关中盟就可能要向司马勋调拨一些粮食。
压力更大了。
“氐人应该也忙不过来。”王猛又安慰一句。
这本来就是一个比烂的时代。
氐人原本准备用于夏收的兵马人手,此时都被王师和关中盟牵制。
杜英他们犹然捉襟见肘,氐人的困境可想而知。
不过杜英知道,事实可能会更残酷一下。
从长安向北、向西,氐人还控制有大片的田地,其中还有不少是军屯,专门为大军征战准备,所以影响虽然有影响,但是丢掉的只是城南、城东的一部分田地罢了。
或许还不足以影响到氐人的总体粮草供给。
他们虽然可以自我安慰一下,但是也要做好氐人不缺粮的准备。
“也好,这一场雨,滋润了土地,方便之后的夏播。”
夏收,收割的是小麦和大麦等主要面食来源,而夏收之后,就是新一轮的耕种,播种的一般是蔬菜以及一些豆类,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让土地不空着,在冬天之前还来得及收割一轮,然后再等明年春耕。
“但愿吧。”杜英沉声说道。
夏天有暴雨,是很正常的,基本上一场雨落下,小半个时辰也就没了。
甚至不需要半天功夫,地都干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