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虽然语气颇多嗔怪,但是眼底的柔情却是掩饰不住的。
甚至她本来就没有打算去掩饰。
杜英的心里亦是柔情翻涌,十指相扣,他又要往前凑。
谢道韫却伸出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果断的摇了摇头:
“时候真的不早了,晚上再说,好吗?”
“那再好不过了。”杜英笑道。
谢道韫哭笑不得,虽然知道自家的情郎是什么德行,自己其实也是心甘情愿的,但是还是觉得好像在给自己挖坑。
“身上的伤多吗?”
谢道韫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关心过他的伤势,毕竟这家伙见面就是公主抱,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让人实在难以想起来这一茬,赶忙凑上前。
杜英虽然没有说自己受伤与否,但是谢道韫看到疏雨手上的伤口,在琢磨一下疏雨带着愧疚的神情,就知道杜英肯定是受伤了的,不然疏雨没有必要愧对自己。
“几处皮肉伤罢了。”杜英摆了摆手,阻止了谢道韫想要查看的意思,“大白天的,你还想扒了我的衣服?要矜持一些。”
被杜英这么一说,谢道韫便懒得搭理这个家伙。
看这样子,应该也不打紧,只是让人心疼。
“这一战的细节,晚上可说与我听?”谢道韫柔柔问道。
“自当如此。”杜英点头,“还有很多事想要请教阿元。”
谢道韫握紧了他的手,随着杜英一起出门,同时微笑道:
“定知无不言。”
她大概猜到了杜英想要问什么。
告诉他,又何妨?
因为此心,已与君同。
—————————-第三卷灞上秋雨完——————-
《第三卷•灞上秋雨》•卷尾词
系裙腰·题《晋末多少事·第三卷灞上秋雨》
星垂荒野晚风悲,
斜倚榻、盼郎回,
添灯翻卷懒梳洗,巧掩柴扉。
落空帐,梦中归。
——————————————
过汉魏萧萧故垒,折柳处、尽鸦飞。
渔阳鼓动画角鸣,踏阵敌摧。
纵马旋踵,嗅蔷薇。
————————————
大意:上阕描述佳人盼郎君归来,甚至相思苦,懒得梳妆。虽然傲娇的不想承认(所以关门),但是实际上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小心的掩上门)。然而最终还是只能和郎君梦中相会。可以代指谢道韫,也可以代指所有征人家眷。
下阕从杜英以及众多王师将士的角度出发,描绘古老的战场(长安)和战争场面。郎君摧破敌阵,纵马凯旋,与守望他的爱人相聚。
注:折柳处——灞桥折柳,此处代指灞桥;
渔阳鼓——典出《长恨歌》,此处代指战争开始。
第三卷结束了,第三卷比我自己的大纲要长。
原本其实应该放在长安的男女主之间的戏份,由于呼吁的声音太高而提前,背景也从长安的雪中变成了夏日的雨中。
这一点大家可以去看序章的词,整首词就是大纲的缩影,里面有一句“长安乱,相逢风雪”,哈哈。
希望你们现在不要反过头来觉得那首词太出戏。
这也让原本设定于秋天的灞上决战不得不往后拖了拖。
不过这本书毕竟不是言情小说,所以虽然一开始有调整分卷之意,把灞上决战的内容放在第四卷。
但是那样就意味着整整一卷都以男女情感为主线,不是言情也胜似言情了,因此最终还是决定合二为一。
柔情之后,便是铁血厮杀。
希望大家能够接受这样的安排。
感谢诸位书友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帮助,你们的鼓励和批评都是我前进的动力,毕竟有人说话,至少比闭门造车来的好,也说明至少你们用心思考过这本书有趣与否、值得看与否。
而从灞上之战开始,历史的脉络会有很多被改写,这其实才是考验作者的时候,毕竟改的不合适,会被喷。
所以也请大家继续与我同行。
静候诸位的批评指正。
也欢迎大家来到第四卷的故事,《雪满长安》。
第四百七十八章 永固之谋
初秋,长安城外。
黄昏时节,残阳如血。
寒鸦绕枯枝,哀鸣声声。
长安城东三里,足足上万士卒,正在吆喝着挖掘壕沟、搭建营寨。
有轻骑在营寨外徘徊,警惕的打量着远方的原野。
苻雄自灞桥退兵之后,就屯驻于此。
他接管了苻苌的部下,再加上被击溃的各部林林总总拼起来的兵马,总共也有上万,不过这其中还有两三千民夫。
这时候了,民夫也必须要算作军力,一旦战事再次爆发,都得拿起来兵刃上阵杀敌。
至于原本应该驻守在第一线的苻生,似乎很不满于苻雄之前撤兵的安排,留下了半数兵马,名义上是听从苻雄的调遣,但是实际上驻扎在苻雄营寨北侧两里处,只是充当偏师而已。
真有什么事,苻雄能不能指挥的动这些兵马,还得两说。
至于苻生本人,带着剩下的半数兵马,直接返回长安,美名其曰长安城防脆弱,需要协助防守。
但是苻生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苻苌身死,氐人新败,正是需要稳定军心和民心的时候。
此时长安城中,已经不只是一点儿声音在吆喝着迁都。
可这周围,哪里还有适合作为都城的州府?
稍微大一点儿的,都在一次次战斗中打烂了。
也就是一些边远小县或许还算合适。
可王师兵锋还没有触及长安,氐人朝廷就跑到某一个小县城中去,那就真的是未战先怯了,就不用指望还有什么士气。
因此对于苻健来说,当务之急是收拢、整编兵马,丢弃一些无关紧要之地,并且尽快册封新的太子。
告诉大家,作为国本的太子,仍然存在。
氐人的抵抗,不打算就此作罢。
原本苻生是最合适的人选,苻健欣赏苻生也已经不是一条两天了,在此之前苻苌就一直感受到来自于苻生的威胁。
可是现在呢?
中军大帐里,苻雄负手而立,打量着挂在眼前的舆图。
舆图还没有来得及更换标注,上面仍然标记着双方围绕灞桥展开的阵列。
一名幕僚想要上前把舆图摘下来,苻雄却摆了摆手:“先等等。”
幕僚们不解其意,却也不敢再有动作。
丞相平素虽然远不是那种动辄失去理智的人,甚至在幕僚和属官中的口碑更胜过当今陛下和淮南王。
淮南王就不用说了,那家伙完全没有理智。
至于当今陛下,也不是总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对于一些人总是会无条件的信任,比如苻生。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苻雄作为陛下的兄弟,却能够执掌氐人的军政大权,还不是因为苻苌的信任?
所以幕僚们只能表示,遇到这样的皇帝,也是遇到一把双刃剑了。
而今战场新败,国运危亡之际,以丞相的心性,恐怕也很难再保持完全的理智吧?
“你们且先退下吧。”苻雄的庶长子苻法大步走进来,同时摆了摆手。
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个中年人,吕婆楼。
幕僚们正不知道应不应该劝一下丞相,此时如蒙大赦,赶忙告退。
苻法上前一步:“父王,营寨已经安置妥当,孩儿又派遣千余兵马向南移动,防范谢奕和杜英故技重施,包抄侧翼。”
“谢奕,杜英······”苻雄喃喃咀嚼这两个名字,霍然伸手在舆图上指了指,语气也骤然变得尖锐,“所以为何博休会从关中盟撤兵,以当时关中盟的空虚,以博休的本事,不应如是!”
顿了一下,苻雄霍然回首,看向苻法:“所以博休返回长安,到底真的是从大局角度出发,还是另有图谋?
不要以为你们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为父在前线征战,就什么都察觉不了,此时长安城中,又是何等境况?”
苻融从林氏坞堡撤兵,当然是打的太子身死,他需要回头保卫长安的旗号。
可是苻雄很清楚,当时的局势远没有糜烂到这个地步。
苻雄和苻生在灞桥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而如果苻融能够进一步夺取关中盟的中心地带,甚至大肆破坏的话,谢奕和杜英还会接着继续北上么?
恐怕就算是还要以灞桥为重,也会忍不住分兵救援关中盟的。
可惜苻融一走,关中盟顿时没有了威胁。
杜英和谢奕的进攻,从容不迫,也最终迫使氐人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