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掂了掂手里的佩剑,霍然转过身,冷声下令:
“强汪!宣读旨意于北关,号召各门兵马,讨伐逆贼!”
“诺!”强汪大声应诺,转身离去。
强氏的未来,似乎又有了希望。
苻坚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看向群臣:
“而后并肩风雨,还要仰仗诸位。”
“愿为太子效劳。”
此时,坐在皇位上的苻健,就这么静静听着,无悲无喜。
既然他想要试一试,那便试一试吧。
灞桥败了,这大秦,本来就已经快无药可医。
不管今夜胜出的到底是谁,苻健都没有选择,只能让这个人坐在太子的位置上。
苻健或许还有振臂一呼,率领亲卫杀出去以及和叛军分庭抗礼的本事,但是现在的氐人大秦,已经经不住这样的折腾了。
再折腾就真的散架了。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最后站出来的竟然是苻坚。
不过这或许才是天意,才是正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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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光正好。
杜英和谢道韫携手走出卧房。
谢道韫的行动多少有些不方便,时不时微微抿唇,不过还是坚持着和杜英一起走。
其实第一次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谁知道这个家伙大半夜里聊着聊着天就翻身上来。
说到底,谢道韫还是多年养在深闺中的江南弱女子,如何经得住杜英这么折腾?
“辛苦阿元了。”杜英握了握谢道韫的手。
抬头看了看明媚的阳光,谢道韫微微眯眼,旋即轻笑:
“应该是辛苦杜郎才是。”
我是挺辛苦的,杜英如是感慨,下意识的揉了揉腰。
真是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睡眠有点儿不足,还好没有顶着黑眼圈,大概是心情舒畅的原因。
“今日启程,要多加保重。”谢道韫抓住杜英的两只手,柔声叮嘱,“沙场刀剑无眼,莫要再冲动了,人生在世,可就只有这一条命。”
杜英点头:“阿元放心,就算是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阿元。”
“你们男人啊,就是嘴上说的好听,全都是哄女人的。”
谢道韫幽幽一叹,显然根本不信杜英,沙场上这些年轻人一上头,什么事做不出来?
杜英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你每天跟那些妇人们混在一起,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变得这么现实,这还是那个纯情的女文青么?
而不等杜英吐槽一句,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
“师弟啊!”人还没有到,王猛的声音就已经传来了。
“哎呦,弟妹也在啊!”
当响起这声音的时候,说明人也到了。
谢道韫俏脸微红,王猛这师兄平时看上去懒懒散散的,结果和杜英一样都是调笑人的坏心思。
难怪他们两个是师兄弟。
谢道韫正想要回避一下,杜英却依旧握着她的手,炫耀似的看向王猛。
师弟我有老婆,你没有。
王猛“啧啧”两声,一副“辣眼睛”的神情。
不过他顾不上再调笑师弟和谢才女,着急说道:
“余莽撞过来了,打扰了师弟和弟妹。
长安消息,苻坚被册立为太子。”
第四百九十三章 汉家男儿,壮哉!
谢道韫“呀”了一声,旋即诧异的看向杜英。
果然如杜英所料,昨夜长安城必然起变故,而胜利的那个人,也果然是之前不被大家看好、甚至都没有人想到的苻坚。
杜英笑了笑,一副早就知道答案的样子。
王猛则简单描述了一下已经知道的消息。
苻坚被册立为太子,苻生和苻柳变为叛党,昨夜长安,杀声四起,必然有一场混战。
而清晨天还未亮,斥候发现,苻生和苻柳的旗帜出长安,向渭水而去。
但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大家还不清楚。
只知道,苻坚是真的胜了。
“还真是荒谬啊。”谢道韫不由得感慨一声。
苻苌身死,氐人各王会争夺太子之位,是情理之中,但是最终这位置花落苻坚之手,却在意料之外。
谁都不会想到,一个蛰伏已久的旁系子弟,竟然是最后的胜利者。
“越是真实的事,越是荒谬啊。”杜英摇头。
后人说的话,拍电影、写小说的,还得讲究逻辑,可是历史是不需要讲究逻辑的。
荒谬的事,也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让后人啧啧称奇。
当即,杜英无心和他们一起感慨于这自己早就已经知道的史实,斟酌说道:
“苻生和苻柳必然发兵进攻,以他们麾下之兵马,想要战胜苻融的兵马,易如反掌,可是最后却败了······师兄认为,为什么?”
王猛眉毛一挑:“苻雄也出手了?”
不然的话,好像的确解释不通。
“苻雄率军,至少是率领一部分兵马返回长安,那么现在的长安城东以及城南······”杜英缓缓说道。
王猛当即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师兄何去?”
“集结兵马,直上龙首原!”王猛摆了摆手。
“盟中并无余力。”杜英无奈的说道。
“便是老弱伤残,此时能动的,都得动,不然的话进攻长安,哪里还有关中盟什么事?”王猛回头,果断的说道。
杜英算了算,即使是这样,盟中所能集结的兵马恐怕也不过千人。
不过师兄想要赌一把,自己也必然要陪着。
“余即刻前往灞桥军中,统带盟中兵马。”杜英转身就要去拿衣甲,却发现谢道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衣甲和佩剑捧了出来。
而疏雨也已经一身戎装,静静等候在一侧。
“阿元真乃贤内助也。”杜英也不避讳,径直在谢道韫脸颊上吻了一下。
当然,他也知道谢道韫脸皮薄,所以直接吻在唇上的话,恐怕就没脸见人了。
“杜郎且去。”谢道韫帮着杜英披甲。
王猛一脸泛酸的神情,甩下一句话:
“征西将军必然也有所行动,因此师弟可以直接向长安城东。”
说完,就大步离去,显然一口多余的狗粮都不想吃。
苻坚的确给了他一个惊喜,而如何才能利用好这个惊喜,是王猛需要考虑的事。
“师兄也需要成家立业了。”杜英感慨一声。
“现在还有心情想这些。”谢道韫将杜英的佩剑悬挂在他的腰间,忍不住嗔怪。
“大战在即,总是要先让自己放松一下。”
“哪儿来的这么多理由。”谢道韫笑道。
杜英则转过身也追上师兄离去的步伐。
疏雨同样对着谢道韫一拱手,跟了上去。
“这一次打的好的话直接杀入长安,打得不好的话,怕是要被撵回灞桥。”杜英开口说道,“保不齐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小姑娘家的还是不要跟着的好。”
“公子纵有恙,亦在疏雨之后。”疏雨冷静的说道。
历经了上一次的战场生死搏命,她的心态似乎也更成熟而镇定了。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杜英哈哈大笑,“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谢道韫静静矗立在庭院中,注视着杜英的背影。
这是歌颂侍卫们的诗词,但是她依稀能够从中听出、看到,每一个沙场征战的男儿坚定向前的背影。
“开口就是‘死’,也不嫌晦气。”谢道韫轻轻啐了一口,又忍不住捂住心口,不知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悲伤,是因为自己又一次送爱郎上战场,此去不知生死,不知回来后身上又有几处伤。
喜悦,是因为自己所喜爱的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这弥漫着胡尘的天,必然会被他撕开。
后人读史至此,必然也会称赞一声“壮哉”!
我汉家男儿,壮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