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奕抬刀,架住长枪,猛地向上一举。
两支长枪从谢奕的左右两侧窜出去,直接刺穿对面氐人士卒的胸口。
王师将士从谢奕身后扑上来,趁着氐人后退的功夫,沿着台阶向上进攻。
“步道,封住步道!”谢奕伸手撑住城垛,平复呼吸。
氐人仍然还在通过步道向上攀登。
登城步道的入口就在台阶下。
此时王师将士只要想登上台阶,就得腹背受敌,承受从步道上过来的氐人士卒的进攻。
谢奕虽然已经疲惫不堪,可是还鼓起一口气撑在上城步道入口,举起盾牌,向前猛地一推,逼迫那些氐人士卒只能挥刀劈砍。
其余的王师士卒也一样举起盾牌。
他们现在也不需要击杀多少氐人,只要能够挡住他们就可以。
“杀!”前方,王师将士已经冲上城门。
那台被谢奕“心心念念”的床弩,直接被王师将士一刀劈断了弓弦。
背后传来王师将士的欢呼,谢奕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城门上的绞盘缓缓移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这是为了升起来两道城门之中的那道铁栅栏。
没有了铁门的支撑,外侧的木门只依靠一个门栓,很难架得住关中盟冲车的撞击。
西安门的战局对氐人来说,俨然已经危在旦夕,所以氐人沿着步道的进攻愈发凶猛,好几次都突破了王师的阻拦。
奈何上城的王师将士已经越来越多,再加上城门上的战斗很快就要结束,所以这些士卒皆来增援谢奕,很快堵住了缺口不说,甚至已经足以沿着步道向下杀。
“檑木滚石!”谢奕大吼道。
居高临下,再用人力一点点杀下去,那多费劲?
氐人准备了那么多的檑木滚石,之前都没有多少派上用场,这个时候岂不正好?
士卒们纷纷抬起石头,沿着女墙往下丢,而曾经被王师的小型投石机抛射上来的石块,此时无疑也变成了将士们的好工具。
这些小石块比檑木滚石更好用,一人手里拿起来两块,直接对着氐人的头脸砸下去。
体积不大,杀伤性不小。
而在西安门的另外一边,同样是杀声震天。
关中盟的旗帜迎风舞动。
邓羌一马当先,手里提着两个铜锤,逢人就直接劈头盖脸的狠砸。
说起来,这还是邓羌从陆唐那里借来的家伙,其实邓羌更习惯使用马槊、在旷野中纵横冲杀,无人能挡。
这砸人的家伙,和马槊还是有些区别。
然而城墙狭小,显然马槊施展不开,所以邓羌只能从陆唐那里借来了这家伙。
用起来虽然不是很顺手,但是架不住邓羌力气大、武艺高强。
不需要什么技巧,只是闷头砸人,也足够氐人喝一壶的。
少顷,狭窄的城墙上几乎变成了屠场,能够在之前的氐人军队中被称为万人敌的邓羌,现在面对这些甚至都难以称之为士卒的氐人丁壮们,几乎是一边倒的杀戮。
而关中盟将士跟在后面,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负责补刀以及在邓羌需要歇一口气的时候,冲上前,负责掩护邓羌。
甚至他们都不需要负责进攻,等邓羌回过力气来,自然又能够带着关中盟继续推进。
一个人顶了谢奕和袁方平两个人。
这也让不少关中盟的校尉们暗暗咋舌,都传闻当初盟主为了能够将邓羌收入麾下,恨不得“三顾战俘营”,今日来看,果然是值得的。
有邓羌在前面开路,又有一台完好无损的云梯车可以快速的转移士卒,关中盟士卒们虽然是作为援兵,稍后一些投入战斗的,但是也和谢奕他们几乎同时冲上了西安门的城头。
邓羌一锤砸断前方挡路的一根横梁,已经能够看到迎面而来的王师袍泽。
“死战!”凄厉的呼喊声从只剩下一半的城门楼中传出。
氐人士卒们亦然发了狠一般,在城门楼的废墟之中和王师捉对厮杀。
不过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他们这也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邓将军!”接替谢奕和袁方平带队冲锋的王师校尉兴冲冲的对着邓羌行礼。
久闻邓羌勇冠三军之名,今日亲眼见到,即使是谢奕麾下的这些骄兵悍将,自然也都有敬佩之心。
邓羌微微颔首:“余带着兵马清缴氐蛮就是,尔当速速率兵沿着上城步道下去打开城门!”
校尉赶忙应诺,又有些担心的看向邓羌。
邓羌麾下的兵马也还在陆陆续续登城,并不是非常多。
“且去!”邓羌一边喊着,一边一锤抡圆了,直接把敢于迎战他的氐人士卒砸飞了出去。
那校尉咽了一口吐沫,抓紧招呼麾下调转方向。
“西安门的主将是谁?”
发出疑问的袁方平,正背靠着城垛,随着伤口包扎上,他的神色回复了一些,不过说话之间,嘴唇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正强忍着疼痛。
谢奕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不过鼓起力气回答了他的问题:
“应该是氐蛮伪淮阳王苻腾。苻融之前便坐镇安门,应当不会轻易转变位置。”
“事已至此,还想负隅顽抗啊。”袁方平砸了咂嘴。
第五百四十章 入长安
谢奕无奈的说道:
“苻腾为苻健之子,若是丢了西安门却全身而退,恐怕苻坚是不会放过他的,所以还不如就此战死,还算牺牲的壮烈。”
“他们当不起‘壮烈’,不过是一群占我故土的胡人罢了。”袁方平啐了一口,旋即顺着女墙向下看去,“氐蛮已经不打算派兵救援西安门了?”
两次进攻都被打退之后,城下的氐人竟然不再攀爬上城步道。
“城门已丢,一时半刻既然杀不上来,那么也就没有上来的必要了。”谢奕淡淡说道,“西安门,已经是我们的了。”
“只可惜咱们这已经动不了了,不然的话倒是可以顺着上城步道杀下去。”袁方平不无惋惜的说道。
“兵马不够,稳扎稳打便是。”谢奕眯了眯眼,显然也有些惋惜。
脚步声“蹬蹬”响起,谢奕诧异的抬头,刚刚沿着台阶艰难攻上去的将士们,竟然快速的退了下来?
“怎么回事?!”谢奕又惊又怒。
袁方平亦以为城门楼中还埋伏着氐人兵马,所以自家麾下不能匹敌,所以随手抓起来地上的一支长矛,警惕的看向前方。
“将军,两位将军!”刚刚从邓羌那里得了命令的校尉赶忙摆手,“杜督护麾下邓将军令我等沿着上城步道杀下去,速速打开城门。”
谢奕这才呼了一口气,不过邓羌和关中盟,能快速解决战斗么?
“那便速往!”袁方平则挥手说道,接着又跟谢奕解释道,“而今安门和西南角楼处的氐蛮正从两侧杀上来,儿郎们亦是苦苦支撑。拿下西安门只是占据了一处高地,可若是打开西安门,那就真的破城了。”
“也只好这样了。”谢奕无奈的拍了拍城墙。
只可惜他们两个病号行动不便,现在只能看着。
在那校尉的率领下,王师将士沿着上城步道冲下城。
迎接他们的,是城下早就汇聚的氐人,还有密集的箭矢。
谢奕咬紧牙关,此时他只能站在后方,为他的袍泽鼓劲。
“擂鼓,擂鼓!”袁方平大喊道。
他是冲着台阶旁的士卒。
那里有一面还完好的战鼓。
战鼓“咚”的一声敲响,上好的牛皮面剧烈的颤抖,发出动人心魄的声响。
鼓声回荡在城门上、上城步道处,也传回了城外。
“擂鼓,再擂鼓!”城外,听到鼓声的人们,同样在高呼。
一时间,城上、城外,鼓声急促如霹雳雷鸣,鼓舞着袍泽。
鼓声中,杜英坐在马背上,昂首看向城门。
在那里,双方的旗帜往来变换,直接反映出拉锯战的残酷。
王师将士想要把旗帜挂在还未倒塌的半边城门楼上,以表示西安门已为我所有,而氐人士卒则在拼命抵抗,阻止这一行为。
因此就出现了杜英眼中的,双方旗帜刚刚插上去就被砍断、飘落下来的境况。
只不过这一次,晋军的旗帜再一次插了上去,迎风舞动,再没有任何变化。
拿下了!
城外将士们一个个都露出惊喜的神色。
接着,一道道目光汇聚在城门上。
那一道厚重的木门,正在冲车一次又一次的重重撞击下颤抖着。
但是终归一直没有打开。
上百名骑兵已经在杜英身前汇聚,静静等待着。
一旦城门打开,他们将作为前锋直入长安。
“准备吧,应该差不多了。”杜英的手搭在了佩剑上,不知不觉的,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在邓羌奉命出击的时候,杜英就明确的和他强调,拿下城门还是其次,顺着上城步道杀下去打开城门才是最重要的。
杜英相信邓羌应该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所以既然邓羌还有余力争夺城门楼,那么打开城门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下一刻,城门发出响声。
这不是冲车撞击的回音,而是门栓被抬起的摩擦声。
所有人登时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