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见到公子之后,一定要好好的构陷谢姊姊,让公子治一治她的嚣张气焰。
知道的,知道这是杜家大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杜家家主呢!
虽然······谢道韫其实真的在代杜英处理家族的事宜,在杜明已经事实上从政、不再着意族务,杜葳的身子骨又弱的情况下,谢道韫就是事实上的杜家家主。
“启禀夫人,从淮北送来的消息。”一名女官走过来,递上公文,“是六扇门传回来的,正好要送过江去,所以便让其誊抄了一份,先送来夫人处。”
谢道韫接过,对着郗道茂扬了扬:
“看来我们是逃不过给夫君操劳这些公务的命啊!”
“姊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郗道茂起身,也走出马车。
得让雍家小妹自己冷静冷静,别意气用事,在男子表明心意之后,今天晚上就跑过去玉成美事,白白便宜了人家。
毕竟······这事儿,她上司当年就干过(第四百二十二章)。
可不能引申为榜样。
谢道韫拆开公文看了一眼,舒声说道:
“荀刺史也后继乏力了,所以期望关中能够施以援手,援助彭城战场。”
“看来慕容儁想要北逃之心,仍旧炽热啊。”郗道茂笑道,“竟然连一向游弋北方的荀驸马,都坚持不住。看来得换一位驸马都尉上阵了。”
谢道韫秀眉微蹙:
“已有确切的消息表明大司马正引兵走淝水南下,寿春郗恢那边估计很快会送来军报,此时能引大司马再行北上,怕是不可能了。”
淮西的桓豁已经走采石矶前往建康府,但显然桓温觉得桓豁这一路偏师还不够,他不但要救驾,还要抢功,抢杜英的功劳。
郗道茂向南努了努嘴,醋意满满:
“不是还有另一位‘驸马都尉’呢?”
谢道韫会意,无奈的说道:
“夫君也只是俘获了新安公主而已,不见得就会发生什么。茂儿可不要横生嫉妒。”
其实郗道茂只是有些不忿夫君当时在许昌没有停留两天就匆匆南下,现在还涉险深入江左而已。
至于什么“驸马都尉”,不过是女官们在得知了京口战报之后的揶揄说法,不知怎么还是落在了郗道茂她们的耳朵中。
打量着郗道茂,谢道韫接着轻笑:
“这可不像是茂儿妹妹原来能说出来的话。”
郗道茂一时语塞,讷讷不知道怎么回答。
谢道韫低头接着看荀羡的那份求援文书,但她的言外之意已经表述的很清楚。
原本的郗道茂是什么性格?
一副谁都能欺负两下的柔弱温吞水性子。
可是现在也知道冷嘲热讽说两句了,显然既是因为在关中现在的这种氛围下待得久了,有些心里话敢直接说出来了,更是因为在她的心里,杜英真的已经是很重要的人。
自己爱的人,在前面沾花惹草,哪怕只是风言风语传来,哪有不吃醋的道理?
短暂的失神之后,郗道茂也察觉到谢姊姊唇角噙着的笑意,知道阿元姊姊又在捉弄笑话自己,只好生硬的转移话题:
“那荀刺史这边,是否要建议夫君调兵增援?河洛战事已经平息,苻副帅正在准备来年春耕,但兵马并非没有可用之余地,使其从青州南下,或可掩护荀刺史之侧翼。
也算是彻底切断了鲜卑兵马从河北南下的路途,让荀刺史可以放心的纵兵进攻彭城,同时我军还不需要负担正面进攻的损失。”
在许昌呆了一段时间,郗道茂自然也知道如今河洛的战况。
河东、河内战事都逐渐平息之后,原本供应不及的粮草和军械,现在都可以及时补充,所以苻黄眉若要出兵进攻青州,并非难事。
“不急。”谢道韫掏出来炭笔,批注了几个字,让女官把此誊抄的文书也送往江左,“慕容儁着急想要回去,就像是一头恶犬,只能引着、耗着,不能拦着,不然撞上了谁,都得被咬下一块肉来。
所以应当让荀刺史放开道路,纵其北上才是,这样,现在的河北,说不定才能掀起夫君乐意于看到的波澜。”
郗道茂若有所思,思前想后,也没有能算清这其中的利害,索性不想了,好奇的问她:
“姊姊为何要把这公文也送往江左?不是已经有一份原文送过去了么?”
谢道韫捋了捋被江风吹乱的秀发,温声说道:
“告诉夫君,妾身来了。若是他真的如尔等所猜,给我们又找······抓了一个小妹的话,最好先想一想怎么和我们解释这件事。”
郗道茂无力的说道:
“不会吧······”
在家里,她是甘心跟在谢道韫身后的,谢姊姊的能力,人尽皆知,自己没有半点儿挑战的欲望,老老实实的协助谢姊姊,谢姊姊也会乐意于有这么一个好姊妹。
大家都是一张床上的蚂蚱,到底和外人关系不一样。
但是若冒出来一个公主殿下,那就是能够凭借着地位和谢姊姊争一争大妇之位的了。
若不是知道谢姊姊是杜英明媒正娶不说,而且大妇的位置已经在关中深入人心,便是来了公主也不可能凭借皇家的权威直接把她给拱下去,恐怕郗道茂早就如临大敌了。
但即使是这样,公主殿下也是可以凌驾于她之上的。
第一二六五章 这该死的宠溺
谁让人家是司马家的女儿,而且还是长公主,按理说她爹犯上作乱都波及不到她的身份呢。
郗家怎么和人家争?
手中传来细细的温热。
谢道韫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说道:
“放心,夫君如果真的有这般想法,就会分辨孰轻孰重。
刚刚雍家小妹说得好,现在的关中,没有出身之尊卑,凭的是才能本事。而在咱们家中,怎么也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姊姊,我是第一个来着。”归雁哭丧着脸说道。
谢道韫揉了揉她的头:
“夫君日后可能位极人臣,又可能······登临大宝,所以他的妻妾或许会有很多,但贴身丫鬟,只有你一个呀!”
归雁破涕为笑。
郗道茂:······
憨憨小丫鬟,就是好忽悠啊。
谢道韫则接着微笑道:
“如果,当然,只是如果,夫君真有这般心思,那就让你我一并看一看,这位殿下,是否‘我见犹怜’吧。”
“姊姊才不是什么悍妇和妒妇呢。”郗道茂赶忙说道。
谢道韫一时默然,过了许久,幽幽说道:
“是啊,真让人拿他没办法。”
郗道茂和归雁对视一眼。
哦,这该死的宠溺。
到底谁才是关中都督、杜家家主。
——————-
时任关中都督(身在关中千里之外)、杜家家主(只是名义上,而且也没想过管杜家家事)的杜英,正盘膝坐在小楼之中软榻上,桌子上摆着一张舆图,旁边还支着一个沙盘。
他托腮,正在思索什么。
站在软榻下的谢玄则小心的挪动着旗帜,在沙盘上插来插去,却又觉得这样有所不妥,很快便全部都拔了,重新开始插。
“不妥,不妥!”谢玄比划了半天,连连摇头,“现在的建康府,简直就是一团糟,别说是两千骑兵一头扎进去,便是把后续赶来增援的步卒都投入进去,也恐怕难以稳操胜券。
关键就在于我们和鲜卑人是敌非友,和大司马也不是什么亲朋好友。
所以一旦我军投入的兵马数量太少,则不足以撬动战局,而如果投入的兵马数量太多,那么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大司马和鲜卑人很有可能会反手同时进攻我军。”
在舆图上,随着斥候的不断探查消息,以及唯恐鲜卑人不灭的各个世家倾情探查,一直被封锁的建康方向战况已经变得明晰。
自鲜卑人从燕子矶渡江之后,谢安即刻组织还在王谢各家掌控之下的军队以及各家部曲、家丁,沿着幕府山、钟山至覆舟山节节抵抗,但是背后台城有司马昱亲自指挥的禁军捅刀子,所以谢安这些抵抗只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罢了。
乌衣巷中各家各户,其实在之前就已经通过谢安近乎于逼宫的动作,察觉到了不妥,所以他们早就已经尽量向外转移家产和族人。
至于谢家······
谢家的大部分家业族人,都在会稽郡东山呢,少量的则在建康城外的东山别业,而谢家的核心成员,谢奕、谢万和谢石三兄弟都在淮北,所以其实谢安在建康府中,只是孑然一身而已。
狡兔三窟的典型操作。
所以在前方兵马溃败之后,谢安立刻带人出南门,分兵把守朱雀桥和十里长亭等道路要冲之地,同时即刻接管越城,且收拢各家残存之部曲,驻守小东山。
小东山是会稽各家在建康府的别业所在,汇聚着各家庭院楼阁,而外围还有矮小城垣以区分田野和世家别业,所以其实已经类似于一座小坞堡。
“慕容虔之前显然也对建康局势做了万全的准备,早就已经料到世家们会撤退到东山,以此为依托,再向南走水路直接入太湖,或者向西和向东,分头散入南部群山之中。”谢玄嘟囔道,“所以他派遣上千兵马,直接一路南下奔袭。
等到各家拖家带口抵达东山的时候,鲜卑步卒已经切断了南下的水路,同时分兵进攻扼守西去道路的越城,如此一来,各家唯一能走的,也就只有向东了。”
杜英轻笑道:
“但向东,就是会稽王麾下禁军的防区,会稽王肯定在摩拳擦掌等着这些世家送上门来,焉能放过他们?
而对于慕容虔来说,撵着世家们东来,就和他没有干系了,那自然是万事大吉。”
“可惜了,我们察觉到会稽王的意图,还是太晚了。”谢玄叹道,“叔父虽然悄悄转移了谢家为数不多的人,但是考虑到轻举妄动有可能迫使会稽王提前动手,所以大部分的世家,只是暗中示意,并没有直接提醒。
所以现在被他们所拖累,只能困守越城和东山两处。若不是大司马留有后手,右将军(注:桓豁)已过采石矶,不日将抵达越城,恐怕这一次,建康府内的世家,真的要被一网打尽了。
但各家撤离,也只是把人给保住了,金银细软怕是都没有拿出来多少。便是三叔怕也没有料到,鲜卑人竟然是从燕子矶,而不是京口渡江,否则至少还有些许应对的余地。
会稽王算是饱餐一顿了,只是不知接下来还有没有再吃一顿的好胃口。”
“随着桓豁抵达建康,建康已成三足鼎立之势,我们是插不了手了。”杜英笑道,“不过也好,那鱼龙混杂之地,余也不想插手,只要这几个人,别把天戳破了就行。”
“戳破了也不是不可以。”谢玄则兴致勃勃,“正好这天之将倾,我等挽之。”
“天若真的塌了,祸及的不只是王侯世家,还有万千百姓。关中的百姓是百姓,江左的百姓也是啊。”杜英摇头,“就先让他们闹吧,眼不见心不烦。”
“都督,该用膳了。”新安公主的声音突然在厅外响起。
杜英应了一声,旋即看到小舅子正在向自己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