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麦种也是良种,不是现在寻常的麦种,能种成这样,也算是罕见了。
苏檀听他这样说,便立在地头,看着那大片绿油油的麦田,确实就这一片杂草格外多。
“许是个懒汉。”根据人的多样性,倒也正常。
毕竟人人都勤勉守法,谁敢做这样的梦,就连现代都做不到,还是天眼普及后,这些情况就少了很多。
嬴政点头,决定眼不见心净。
“希望今年的年成好一点,不要出现什么大范围的灾荒。”
苏檀认真想想,一般一个王朝的覆灭,除了人为因素,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气候,若是灾荒比较多,就是明君也撑不住。
比如明朝的灭亡,很多人都说和小冰河气候脱不开关系。
但秦朝灭亡,还真没说气候如何。
想必是正常的。
“父皇,这些日子的赶路,你不觉得累吗?”他问。
按道理来讲,他是意气风发少年郎,应该不知道疲累才是,但是他的屁股被颠成一百八十瓣了。
这秦直道确实平稳,架不住屁股一直在马鞍上或者马车的凳子上,坐在减震不好的车里,实在是要命。
“不如给马车装上减震?”他道。
嬴政挑眉:“何为减震?”
“等我回去给画出来,拿到研发中心去做,等做出来就知道了。”现在空口解释挺累的。
“嗯。”嬴政很好的收起自己的那点好奇心。
苏檀琢磨着,第一次出来,准备的还是不够充足,像是这减震,就没有注意到。
“水车!”苏檀双眸亮晶晶的。
就见河边耸立着一架很大的水车,看着就极为壮观,那大大的桶中水,跟瀑布一样落下来。
嬴政回眸来看,也有些震惊。
“确实很大。”他说。
两人走近了,还能感受到水车上的水落下来时,被风吹过来的凉雾。
“真舒服啊。”苏檀笑着道。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一旁有人训斥:“何人在水车旁逗留?速速离去!”
苏檀好奇地去看,就见一个瘦小的半大少年窜了出来,正戒备的看着他们一行人。
“小兄弟,你别慌,我们是来检查水车的技术员,就想问问,我们下发的水车尺寸规格没有这么大,你们是怎么做这么大的?”
小少年一听说是咸阳城来的技术员,眼神顿时清澈起来:“是我们村一个木匠做的,他是鲁班的弟子,看了就学会了,做的这个水车,又壮观又好用。”
苏檀闻言,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可否代为引荐,我们在此处等着,你去喊人吧。”
见他这样说,一旁的小少年顿时纠结起来,皱着眉头道:“我们这水车就连县令都知道,你们不许碰啊。要是弄坏了,是要被抓起来坐牢的。”
毕竟这水车关系到这一带的用水,谁也不敢怠慢了。
苏檀点点头,在他以为小少年会去的时候,就见那小少年拍拍一只小狗的脑袋,小狗就一溜烟地走了。
他看着狂摇小尾巴的小狗,不由得挑眉,难不成还能让狗去叫人。
谁知——
片刻后,一个高壮的男人,带着一只小狗,回来了。
第93章
来人穿着褐色的麻衣, 脚上踩着草鞋,正缓缓走来。
苏檀看着,便有些好奇了, 反而是一旁的嬴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大黄狗冲着少年摇摇尾巴, 又钻进草丛里了。
“诸位好, 不知叫我来, 所为何事。”
来人虽然穿的破烂, 但谈吐倒是文雅。
苏檀听着, 便愈加好奇, 温声道:“朝廷下发的水车并不是如此,看你改制的很好, 便想来问问,可否出售图纸?”
来人闻言沉默了片刻。
嬴政觑着他的衣裳, 又看看他脸上的沟壑。若有所思地开口:“邓陵氏?”
说起邓陵氏, 苏檀也认真打量起来。
这代表的含义可就厉害了。
如今的墨家式微,被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邓陵氏之墨三家分了这天下。
若真是邓陵氏, 那就厉害了。
“嗯,吾乃邓陵子。”来人不疾不徐地回。
苏檀点点头,没想到在这地方,会能碰见这么厉害的人物。
当初孔墨为主要思想,现在秦朝建立,法家大放光彩,反而是孔墨之道没落许多。
苏檀一见人才, 就忍不住热情。
先是肯定他的技术, 再乐呵呵道:“这水车的图纸,就是我发出来的。”
像是墨家是比较先进的科学家, 他们主攻技术,却被称为‘奇巧淫技’。并不为世人所推崇。
不过自从建立秦朝,墨家就不再受掣肘,反而多有鼓励,就连学堂,也专门开了墨家的课。
但邓陵子并未入朝堂,他要将自苦坚持到底。
苏檀和他相谈甚欢,兼爱非攻等等,两人越聊越投机,嬴政便侧开脸,由着他发挥。
扶苏这张嘴,要是想哄人,那真是说什么都妥帖。
“对,科学才是第一生产力。”苏檀笑着道:“是,这天底下没有鬼神,只有唯物主义。”
他听着就觉得舒服。
墨子提出的墨者,是有天鬼的,但是墨家发展到现在,有一种自然的进化。
苏檀不住点头。
邓陵子也极为高兴,他乐呵呵道:“去屋里小聚片刻。”
他想跟他喝酒,这么小的少年,却有这么多的学识,实在是厉害,若是能跟着他学习墨家思想就好了,可惜光是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看着对方的穿着,非富即贵,实在不像会吃苦的样子。
而且说是拿出水车图纸,估摸着是朝廷的人。
在邓陵子猜测时,苏檀大手一挥:“走,带上一坛好酒,喝个痛快才是。”
几人便一道往前走去。
大黄狗摇晃着尾巴,在田地间引路,见他们时不时要看看麦地,它就听话的蹲坐在原地,等着几人走了,它才接着走。
苏檀看着就觉得好玩,上前摸摸大黄狗的尾巴。
“这么乖?”
他笑着问。
邓陵子含笑点头,温声道:“当初也是有缘分,刚到此地,就捡到一只小黄狗,才巴掌大,弱里弱气,跟养不活一样。”
现在长大了。
苏檀看着那大黄狗,心想现在可看不出星点弱里弱气。
不过邓陵子主张自苦,有点钱财都要分给别人,自己手里是分币不留。
这种兼爱确实挺好的,是一种大爱。
但是这个主张违反人性。
所以慢慢地没落了。
苏檀没有说,这是别人的中心思想,他反驳了岂不是扫兴,人有自己的念头活着就是很有意义,不一定非得要顺应人性才行。
就算墨家没落了,在两千年后,提起科学来,都避不开墨家。
“这酒?”邓陵子惊住了。
清澈如水,绵柔悠长。
他以前喝过的酒,和这个比,简直就什么都不是。
苏檀笑吟吟道:“这是在咸阳一个小酒馆里面买的,这属于绵柔口的,还有醇香、烧酒等,各种口味都有。”
一旁的嬴政就知道,他又起了挖人的心思。
听着他这样说,邓陵子却还是摇头,低声道:“不必了,口腹之欲当克制。”
苏檀:……
所以说太过理想化也不行。
他并没有气馁,只是笑着道:“所谓兼爱,便是看每一个人都像自己的亲人那样,你看我都是你的亲人了,邀请你去咸阳做客,你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邓陵子:?
道理还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从这少年的口中说出来,怎么听着就有些不大对。
“难不成,你不把我当亲人?”
既然是亲人了,那不得好好拉磨,把水车的图纸教给天下臣民。
“你若想要图纸,我给你便是。”邓陵子有些招架不住。
苏檀笑眯眯道:“我看一眼,便知你如何改制的,但是你其他亲人不知道,所以得教给他们,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