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往被窝里埋了埋,懒洋洋的不想起床。
“快呀~有新老师,还不知什么样子呢。”王贲满脸都是好奇。
*
待两人赶到学宫后,众人已经到齐了,这会儿正坐在书桌前,翻着书慢慢预习。
“苏苏早呀~”
“恬,早呀。”
苏檀刚开始觉得,叫单字太过甜腻了些,现在叫习惯了,还觉得挺干脆清爽。
而觉得苏苏这个往常他听惯了的词,变的甜腻黏糊了。
人的感官,果然慢慢也会变化了。
很快韩非就夹着书来了。
众人起身作揖行礼,这才又坐下认真听课。
韩非有语迟,说话比较慢,且略微有些结巴,但他条理清晰,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别有一番温柔,就像是春日暖风一般令人舒爽。
苏檀很喜欢听他讲课。
韩非偶尔也会说起韩国来,说起的时候,神色间便会有一种怔忡。
他在秦国的时间久了些,便已经发现,秦国若真有一扫六合的心,那韩国绝对首当其冲。
等下课后,韩非珍惜的抚摸着书册,他低声问:“这些墨字都一样,不太像自己写的,是怎么做到的?”
苏檀但笑不语。
两人正在聊天,就见嬴政大踏步走上前来,他双眸晶灿,乐呵呵道:“给你瞧瞧!”
然而一看他手中执着长剑,心中便明白过来。
“剑做好了?”他歪头,心里也有些期待。
这柄剑,如今是唯一的绝世神兵。
“你看这上面还有水纹,真真漂亮极了。”嬴政面对兵器,有种天然的喜爱。
苏檀看着,搓着小手手笑:“快,拿柄青铜剑来,斩着试试。”
说到这个时,嬴政有些迟疑。
这柄剑实在太过漂亮,他不忍它有丝毫损伤。
苏檀摇头失笑,努努嘴道:“快试试,若是不成,再换换方子,也好叫老师看看你这武器的厉害。”
于是——
一旁的锐士拿了青铜剑过来,横放在木桌上,两侧压上砖石。
嬴政深深吸了一口气,高高的举起剑。
而众人听见说此剑能斩青铜剑,便好奇的围过来看。
苏檀也有些忐忑,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他两只小手捂着眼睛,一脸无心来看的样子。
偏偏还要张开手指,露出眼睛来。
嬴政不再犹豫,奋力一斩,就见下面的青铜剑应声而断,那整齐的切痕,很好的展示手中剑到底有多锋利。
“哇~”
“太厉害了叭~”
苏檀惊叹不已,他恨不得上前亲亲这柄剑。
然而嬴政却说利器伤人,不许他碰。
一旁的韩非目瞪口呆,从未想过世间有这般锋利的剑,若秦国兵器尽皆如此,列国岂不是只能引颈就戮。
“能给臣试一试吗?”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但是在王面前,除了侍卫,无人能负剑,他知道这样的请求很冒昧,但是不亲自试试,他真的不甘心。
谁知嬴政毫不介意,反手将长剑递给他,甚至还帮着调整一下方才那青铜剑的位置,笑着道:“要换一把吗?”
韩非摇头。
他举起长剑砍下,就见青铜剑应声而段,他一介文弱书生,能有多大力气,能有多少巧劲,就连他都如此轻松,更遑论日夜操练的锐士。
“秦国、必胜,六国毫无、反抗、之力。”韩非喃喃道。
看着手中的剑,他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此剑,可是仅此一把?”
苏檀笑眯眯道:“试验品罢了,铁匠的技能不大熟练,许是质量一般。”
他这话有些夸张了,就算再好点,顶多也是百炼成钢,那得掌握好温度和时间,在这个时候有点强人所难,一时之间也没必要,这种成熟的铁制品,已经够在世界上横行霸道了。
“阿父,先定个小目标吧,把六国打下来,再收羌笛胡音。”
“我要看天山的雪,要看长白山的云,东海的大鱼和南海的椰子。”
“椰子?何处?”嬴政迟疑着问。
他倒是知道百越,但南海椰子便不知了。
苏檀笑眯眯道:“一直往南不停走,翻过高山和长河,就会达到一座小道,在南越之南,那个小岛上椰子很多,还有雪白的沙滩,和湛蓝的海水,可漂亮了。”
“而东海之滨,再往海里去,也有个小岛,岛上有金银,但其倭人恶臭,逢其必灭。”
“长白山上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他想想就觉得爽死了。
嬴政反而呆住,以目前的目光来看,秦灭六国,已经是最远大的志向,他觉得天下就这么大了。
“还可以更大,未来都是一家人!”
苏檀笑眯眯道。
嬴政满脸若有所思,就听扶苏又道:“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心胸宽广,冲鸭阿父~卷崽不如卷他阿父,只要你把这些地方都打下来,那我岂不是躺着就能……”
他还没说完,躺着二字一出来,就见嬴政面色不虞,冷冷地盯着他,苏檀顿时消音。
一旁的韩非忧心忡忡,所以你们志向这么远大,你们真的做好准备统一天下了吗?
看着面前的天剑,他在心里点头,怕是早已经如此了。
韩非心情复杂的告辞,刚一抬眸,就见一个男人正对他笑的满脸和善。
“非。”
“肃?”
原来是休假回来的韩肃,韩非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吃惊,短短几日,他竟有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精气神完全不同,整个人神采奕奕,像是被激发了活力一样。
“肃,你……”
吃了人参也没有这么精神的。
在韩非震惊的目光中,韩肃爽朗一笑,温声道:“肃为报答公子扶苏的救父之恩,特加入他的食客,公子叫肃去参加锐士营,短短几日,便有如此变化,非,秦一统天下,已成定局,你要早日想想,如何让韩国的损失降到最小,如何让黔首不被伤害了。”
韩肃说完,躬身作揖:“这是肃最后一次,站在韩国的角度上思考了,再有来日,若有不利秦之言,便是肃的敌人。”
韩非有些愣怔。
他这个兄长,性子温和,先前阿父回韩途中逃亡,他亦不声不响。
没曾想,如今改变这么大。
但是——
他又何尝不是。
在和秦王碰面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公子扶苏的老师,原想着把他教好了,到时候他再离去便是。
但当他越了解秦王、公子扶苏的为人和才干,他就越是觉得,这天下大势已定,非秦王不可违。
“非,知。”
他说罢,拱拱手便离开了。
留下韩肃对着苏檀认真行礼,笑着道:“当初刚见面时,肃身着白衣,口袋中空空,连阿父治病的银钱都拿不出来,全依仗公子好心,如今阿父已经痊愈,韩肃来投靠,得公子荐书将军,在麾下做一锐士,肃,心中感激不定,来日公子剑指之处,便是肃歃血之处!”
苏檀点点头,看着他精神头确实很好,便笑着摇头。
时下讲究士为知己者死,好也不好,都一根筋一样的轴,不用你怎么说,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多回家,看看你家妻子,她一个人在村里,到底不方便,你不若在城中找一小院,我教她个营生,没事做点活计等你,也省的闲的无聊,还能赚几个钱。”
苏檀认真建议。
夫妻俩在一处才热火,不管是不是因为他馋韩信,都希望那个女子也能好好的。
韩肃顿时眼睛一亮,乐呵呵道:“肃已经看好了,就在大将军府后头不远,有个小宅子,托王小将军出面,这才盘下来。”
这边非富即贵,时常有锐士巡逻,又在秦王宫附近,寻常宵小根本靠近不了。
要不然他阿父和妻子两人一老一弱,他出门在外,哪里放心的下。
“去,叫菽进宫来。”苏檀嘱咐一声,这才引着韩肃往甘泉宫去,一边道:“去吃一杯酒,尝尝我那的味儿,跟你寻常喝的酒不一样,烈得很。”
韩肃点头,秦地的酒,就像是秦地的人,都烈。
然而当两人坐定,上了饭菜和好酒,他饮了一口,当时就惊住了。
“这一口下去,从嘴里烧到喉管胃里,我好像都知道长在哪了。”他惊的不敢再喝了。
实在是烈。
一口下去烧得慌。
苏檀摇头失笑:“那换一种绵柔醇厚的来。”
这不同的粮食和不同的发酵时间,出来的酒味就不一样,他确实没尝过,但是闻过,味道不一样。
这个酒没那么烈,隐隐还有些清甜甘冽。
韩肃很喜欢,难免多喝了几口。
“肃心中有话,想对公子说,肃心中亦有鸿鹄之志,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四方才是,整日里围着田间的二亩地,闲暇时还要劈构树皮来做纸,那日子过的,憋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