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贵妃依旧保持着伏地的状态,语气诚恳道,“陛下,臣妾忝为贵妃之尊,理应以教抚皇子为重,然,多年来得陛下荣宠,却心生懈怠,溺爱二皇子甚重,乃至如今他罪犯滔天,还望陛下降罪重惩,以正法典!”
宁安帝抿唇,眼底冷光越深!
梁贵妃静静地伏地等待着,二皇子更是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梁贵妃。
母妃难道不是来救自己的吗?
御书房内的宫灯烛火,缓缓发出了噼啪的声音。
宁安帝仿若才刚刚回神,面色平静,语气平淡,“既你如此说,那朕便依你!”
“来人!”
“在,陛下。”
大总管心底发颤,恭谨地应了一声。
“拟旨。”
“是。”
“褫夺梁氏贵妃之位,降为嫔,即日起,前往皇安寺内为国祈福,无召不得回宫,以赎其教子不严之过。另,皇二子不感皇恩,不思民困,为一己私利,贪腐肥私,触犯国律,移交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审理,以律而判!”
“是,遵旨。”
二皇子震惊,怎么还要去刑部被三司审理?
梁贵妃,不,现在是梁嫔了,心底狠狠松了口气。
宁安帝淡淡看向梁嫔,“既然二皇子还未懂得如何当一个皇家皇子,那就等他伏法之后再回宫中读书,什么时候懂得了,什么时候再上朝吧。”
二皇子这才恍然过来,连忙恭敬地叩首行礼,“是,儿臣遵旨。”
宁安帝冷冷道,“你现在是罪臣!”
二皇子身体一抖,“是,儿臣、不,罪臣遵旨。”
梁嫔恭谨再次叩首,“罪妾遵旨。”
宁安帝不再看他们,摆摆手,让人将他们都带下去了。
二皇子和梁嫔走出御书房后,梁嫔只冷淡地对二皇子说了一句,“此次我作为你母妃,救了你,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便带着人直接出宫去了皇安寺了。
二皇子愣愣地看着母妃素衣而去,心底终于有了一丝难受酸涩。
是他没脑子,竟然连累了母妃。
而内阁班房之中,梁首辅也从随从那里听到了宫中的消息,杨大人还看了他一眼。
不过梁首辅只平静地道,“告诉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一声,陛下如何说便如何做,抗旨的后果,他们都该清楚。”
“是,大人。”
随从应下就赶紧去了。
杨大人摇了摇头,所以说啊,这人啊,自己聪明也不行的,还得教导好了家中人,不然一个蠢货就能带累一个家族!
梁首辅其实并没有杨大人想的那么恼怒,或者说,从二皇子出生后,他其实就看出这个外甥的资质平平,偏偏他还自以为是。
所以梁首辅一直都是冷眼旁观他自己在朝中蹦跶。
往日里,对方仗着他的威势在朝中各种串联也就罢了,没想到胆子还这么大——没这个能力还敢伸手,简直没眼看!
蠢之一字都不足以道尽。
好在,梁家也并不靠他,否则梁首辅才是真要气死。
*
二皇子被押送到了刑部,御林军直接就脱去了他的皇子服,只穿了素衣,连头冠都去了。
刑部尚书等人看了,面面相觑了一瞬,随即便升堂开审。
二皇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案件也很简单,涉事的几名将领和一众官员都被带过来,随即刑部尚书就开始判了——二皇子贪腐巨大,念其自首有功,便从轻发落,只服徭役三月。
当然,这是罚款之后的判决,二皇子几乎是掏空家当。
再说了,贵妃都搭进去了,要是他们还不懂陛下的意思,那他们就真的蠢了——要是没有贵妃的那一桩,二皇子砍了陛下都不会说什么,可明显,现在是不可能的。
在京中服徭役三月,足以让二皇子丢脸了,也足以让其他一众人等看到陛下的决心。
其他的将领官员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该流放的流放,该抄家的抄家,严重的,直接就砍头——贪腐倒是不会连坐,可抄家是标配。
除非是自首还主动缴纳罚款的,那就能如二皇子那般,能够从轻判决。
毕竟么,贪腐最关键就是追回赃款,杀人倒是其次了。
可二皇子进了刑部,随即又三司判决,此事一出,京中瞬间哗然!
百姓们自然是支持的!
纷纷拍手叫好!
可镇平国公府的裴家上下以及安承侯府姚家,另一家二皇子侧妃——宁平伯府都纷纷一惊!
尤其是裴家,简直不明所以,还是裴大公子去外头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了事情全貌。
裴月曦更是震惊不已,“怎么会呢?二皇子怎么就贪腐了呢?”
二皇子啊,梁家可是宁国累世世家,那就至于让二皇子去贪腐呢?
镇平国公夫人也很是震惊,不过她倒是很快就明白了,“唉,大概是底下人送上来的。”
要知道二皇子可是梁首辅的外甥,又是皇子,底下的那些人自然是会往他那里拼命钻营。
裴月曦完全接受不了,她也不懂什么朝堂事务,只觉得是旁人算计了二皇子。
裴大公子却叹气道,“如今这般,倒是苦了妹妹。”
其他几位裴家公子纷纷点头,都有些后悔任由妹妹去择选了——按照他们家的家世,其实是可以向陛下陈情,不参加择选的。
原本想着,妹妹愿意,二皇子也不算差,倒也算相配,哪知道先是择选的时候妹妹成了侧妃不说,如今二皇子还因贪腐一事被判罚,虽然看着不重,但他们都知道,此事永远是二皇子的污点。
而他也彻底与皇位无缘了。
——大臣们再如何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位皇子登位的。
除非再没有其他的皇子能选。
但有可能吗?
先不提大皇子,只说三四五六七等几位皇子,那都是比二皇子不差的人选——当然,比起太子来说,他们也还是多有不足。
可若是太子……那也没二皇子什么事儿了。
裴月曦倒是没想到这些,她只想如何还二皇子清白。
“大哥,你能查一下此事吗?我绝不相信二皇子殿下会这般……”
裴大公子无奈,“曦儿,此事乃三司审理,二皇子自己亲自向陛下自首的,并无人算计他。”
裴月曦抿唇,裴二公子道,“曦儿,你要好好想想了,是否还要入二皇子府。”
这个时候若是她反悔,虽然名声上不好听,但怎么也比入府之后再……至于赐婚旨意,那还是能跟陛下商量一二的。
镇平国公夫人却道,“不妥,你妹妹她不能不入二皇子府。”
裴月曦颔首,“是啊,二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不能连累了你们。”
裴二公子见她们这么说便也就不再多言了——他是二房的嫡长子,是裴月曦的堂哥,他母亲早已经病逝了,父亲如今也在京中帮着处理家中事务。
他其实知道,镇平国公府与镇威国公府不同——毕竟人家陆国公是陛下的妹婿,再如何,陛下也会信重几分,可镇平国公府却不能继续掌兵——即使这一次的东疆陛下让伯父去整顿,可裴二公子知道,也就仅此一次了。
只要北疆那边镇宁郡主能够镇守住,往后镇平国公府便只能弃武从文了。
这也是无奈,不然总是他们在军中掌兵,总有一天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只看先帝之后,陛下一直都未曾动过兵,更甚至是纵容军中乱象四起。
难道这不是另类的走狗烹吗?
只不过动作没有那么大罢了。
也给了他们机会慢慢将兵权还给陛下。
而镇威国公府历来都是不一样的——谁让人家一向都是子嗣单薄呢?光是这一条就能让陛下放下许多猜忌之心了。
可在裴月曦这里,她能想到的只有,“我想先进二皇子府。”
既然这件事已成定局,那她就先一步表态,让二皇子知道,她对他的情谊。
裴二公子看着堂妹那坚定的眼神,心下一叹,倒也没说什么。
镇平国公夫人却很是欣慰,“我儿果然品格高洁。”
裴月曦羞涩一笑,镇平国公夫人含笑道,“只是此事还需要等陛下的旨意,我这就递牌子进宫,向皇后娘娘进言。”
裴月曦抱着镇平国公夫人的手臂,“谢谢娘。”
裴大公子皱眉,“娘,真的要在这个时候送妹妹入府?”
镇平国公夫人颔首,“当然,既然已经如此了,那自然要挣得一个美名。你妹妹有了这一个名声,日后哪怕是正妃入府,那也要给你妹妹三分尊重。”
裴大公子想了想,倒也是。
罢了,那就这样吧。
于是次日一早,镇平国公夫人便递牌子进宫了。
*
京中的事儿,陆雨宁这边是不知道了,她收到了南疆那边的消息:军中已定,然南陈国有串联北蛮国之嫌,已陈兵三十万,需备其协北蛮国之势,望北疆安定,可解南疆之危。
陆雨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将纸条递给唐远等人看过,“诸位也知道了如今的情势,我北疆重任在身,还望诸位切莫大意。”
“是,郡主,末将明白。”
众人都齐声行礼应下。
陆雨宁看着沙盘道,“我们再推演一番,一定要将所有的可能都推演清楚,绝不能给北蛮国留下丝毫空隙。”
“是。”
众人再次分成两派,集思广益,进行了沙盘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