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哪里有心情跟侧妃风花雪月?
每天光是忍受着旁人对他的各种目光他就已经身心俱疲,更别说因为整顿军中的事情,大皇子在朝中还崭露头角,其他的兄弟也在此次战事之中显露了各自的才能。
太子还渐渐参与了一些政事的讨论。
这一切的改变都让他心慌。
尤其是宫中母妃还不在了,他就更加心慌了。
舅舅虽然依旧是内阁首辅,可他对自己依旧是全然看不上的样子,二皇子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五味杂陈。
既有埋怨,也有恐惧!
他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人生从来都不由他自己掌控。
任何一个人都能将他打落尘埃。
二皇子只觉得很慌!
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可很明显,已经进府的侧妃裴月曦并不是他需要抓住的人。
——只有安承侯府!
他们才是自己要抓住的人!
于是,二皇子一直都让府里的大管家或者身边的亲随给安承侯府的姚氏送东西。
姚氏看了也仅仅只是看了——她可不是裴月曦这样被宠坏了的,她很清楚自己被二皇子择选中的原因。
讽刺的是,明明镇平国公还被陛下派遣去了东疆整顿军中,可二皇子还是择选了自己当正妃。
姚氏只觉得二皇子的脑壳有那么点不好。
在对方出了贪腐被罚,要服徭役的时候,她更是觉得二皇子这辈子能安稳活着都算他运气好了。
可她还没想死呢,更不想被这么个玩意儿拖累。
于是便给远在东疆的父亲——安承侯写了信。
安承侯镇守的是东疆的一座边城,他也不是整个东疆的统帅,只是这座城的守将罢了。
但他一直都十分兢兢业业,镇平国公这一次过来整顿军中,唯一巡查时觉得不错的,便是他这里了。
其实按照品级也好,军中威望也罢,曾经统领过西疆大军镇平国公都是要比安承侯要高。
这才有了陛下派遣他和掌管过北疆大军的镇威国公去整顿南疆东疆的军中。
这种简单到一眼可见的层级,安承侯其实是不明白二皇子为何会舍弃镇平国公的嫡出姑娘,择选自己的女儿当正妃。
接到了女儿的信笺,他其实也在考虑——以往后家族荣耀和战功换取这一次的皇家择选赐婚,值不值得?
安承侯跟三个儿子商量了一番,最后都决定:这很值得!
毕竟侯府安然,家族安然才能有其他的可能。
哪怕以后侯府不再军中掌权,只能弃武从文,但家族平安,那他们就还有可能!
可要是这个时候为了一个二皇子,直接赌上了家族,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于是,安承侯便给宁安帝上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奏折,同时也将自己的官职,家中几个儿子的官职都给压上了——只求陛下能网开一面,让姚氏和二皇子的婚事就此作罢。
但可惜,宁安帝并没有答应,只给了一句:姚爱卿为国尽忠之心朕知道了,可以保证姚氏日后定然安然,也能保证姚家绝不会受到牵连。
当然,这是仅仅在二皇子的事儿上。其他事儿就另当别论了。
安承侯无奈,只能给女儿写了回信,姚氏看了之后倒也放心了,还写信安慰了一番父兄。
安承侯夫人却满是忧虑,“若是日后二皇子得知此事,那你嫁去二皇子府,岂不是要受委屈?”
姚氏淡淡道,“纵然是没有这桩事,我难道就不会受委屈?”
原先有梁贵妃在,她倒也不担心这个,可如今梁贵妃成了梁嫔,还在皇安寺内清修祈福,什么时候能回宫尚不可知。
皇后贤名在外,可想也知道并不会多管二皇子府上的事儿。
她作为二皇子的正妃,日后这样的委屈还会少吗?
现在二皇子府不就已经有了一个裴侧妃了吗?
裴月曦原本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可慢慢的,也知道了。
她满是震惊,想要找到二皇子来当面问清楚:先前还未择选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择选了旁人当正妃也就罢了,她还能愿意相信他是迫不得已,可现在他是怎么回事儿?
要说裴月曦蠢?
那肯定不可能。
哪怕裴家上下都十分宠爱她,可她能在京中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当然不仅仅是她长得好看这么简单。
至少她是有真才华的——琴棋书画精通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学习能力如此强的人,她又不是书呆子,怎么可能不懂人情世故?
甚至她是最为精通这些的。
哪怕裴家内并没有什么宅斗之类的,可她也无师自通了。
她原来就感觉自己受了委屈,明明想象中的正妃之位,夫妻恩爱的画面没有了,自己成了侧妃,结果二皇子还只对没有进门的姚氏献殷勤?
这让她如何能忍!
她可是从来都被家人捧在手心中的!
她能为了二皇子忍下了当侧妃的委屈,那是因为爱恋,可一旦她发现这份爱恋掺杂了其他,她立马就能为了自己而爆发出无人能预估的力量来!
裴月曦面色冰冷地看着回禀这件事的锦绣。
姚氏?
呵,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裴月曦抿唇,淡淡道,“我递牌子进宫。”
宫里是没有梁贵妃了,可还有皇后!
她作为侧妃,皇家玉牒上有名有姓的人,她当然是要为了自己的利益找人给她撑腰!
于是,次日一早,裴月曦就进宫了,找到皇后一顿哭诉,说自己的委屈,说二皇子的冷落,总之,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她全然都没有顾及!
很快,宁安帝都知道了这件事,看着在御书房里议事的镇平国公眼底都露出了一抹同情来。
他出了个糟心儿子,对方也出了个糟心闺女。
真可谓是同病相怜了。
等议事结束,宁安帝让镇平国公留下来,跟他私下里说了这件事——但也表示,既然婚事一定,两个孩子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镇平国公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心下长叹,面上也郑重应下,回府之后就让镇平国公夫人去一趟二皇子府,找裴月曦聊聊了。
二皇子自然是被召回了宫中,宁安帝亲自教!
直接揍了一顿,次日还得继续去服徭役!
经过这段时间的服徭役,二皇子原本细皮嫩肉的模样都有了很大的改变,毕竟是每天都顶着风雪在搬东西——现在北疆虽然安稳,但他们还是要继续准备粮草等东西运过去的。
那东西自然是要苦力搬的!
普通百姓来是为了赚钱,二皇子这般的犯人,就是为了服刑,待遇自然也不同。
不至于说真的区别对待他,但也真将他当成了犯人——就是不区别对待才难受。
毕竟犯人的待遇,哪怕不是虐待也是虐待。
每日都只能穿着单薄的素衣过来搬货,毕竟运动了之后自然而然就热乎了。
普通百姓过来做工有时间限制,还有保护手脸的防寒膏,可他们什么都没有。
普通百姓能无限量喝驱寒的姜汤,他们却只能喝两碗。
普通百姓能有三餐带肉的饱饭,他们却只能有两顿稀粥,一顿白饭——真白饭,没有任何菜,咸菜都没有。
而且米饭还是那种掺了沙子的,一个不注意连牙齿都崩掉的那种。
就这,还是好的了。
过去就服过徭役的犯人跟二皇子搭话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多谢了他,不然,这些待遇他们都没有。
往年冬天服徭役,他们这些犯人很多都会活生生冻死!饿死!累死!
可今年,他们觉得还能熬下去。
也许就能熬到明年服刑结束出狱了呢……
二皇子只觉得天都塌了!
就这样,短短时间他都已经憔悴粗糙了许多,跟从前那个矜贵的皇家皇子全然不同了,他们竟然还觉得好?
这样的现实让二皇子更加崩溃。
所以他接到宫里传诏的时候,是真的很高兴,以为自己终于是熬过来了,哪曾想,是父皇找自己回去揍一顿!
二皇子直接哭的涕泗横流!
“父皇,父皇,儿臣真的错了,求您饶了儿臣吧,儿臣真的受不了了……”
宁安帝看着他那脏兮兮的模样,越发看不上了,“你自己触犯律法,朕没有直接砍了你都是看在你母妃的颜面上,你竟还有脸哭?”
二皇子一噎,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容冷漠的宁安帝。
父皇是真的想过杀他?
当然,宁安帝当时真是有杀了他的想法——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北疆能不能守住。
一旦连北疆都无法守住,可想而知其他的边疆之地会如何。
宁安帝只要想想就心底发颤。
他即使是一国帝皇,那也是怕的!
是的,恐惧!
很清晰的恐惧!
在得知北蛮国陈兵百万在北疆之外的时候,他就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是帝皇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