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逸朝眼瞳一缩!
他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原来,对方一直布局的竟是为此吗?
陆雨宁心下一叹,太子,已经长大了啊!
元逸朝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惊骇,不过随即便又是一阵激动!
他果然没有看错,他真的追随了一个明主啊!
哪怕这个明主只是在宁国为臣!
但那也很不一样!
或许,未来,他会看到更加强大的宁国!
林朝真的输得不怨——有如此人才辈出的宁国在,林朝纵然是再如何有底蕴,也依旧不堪一击!
上位者从来就不是看个人的能力有多强,只看对方是否会用人罢了。
当然,个人能力强也是一个优势,可相比知人善用的上位者,还是不一样的。
元逸朝定定神,“那属下现在就传信回去?”
“嗯,我也会让人前去跟他们接触一二,你放心吧,等此番战事了结,我会亲自进宫与陛下商议的。”
元逸朝心下一定,有主子的保证,安吉乐几人,至少性命是没有问题的,至于说牺牲一人进入宁国皇家,这也正常。
只希望安吉乐他们能想明白这一点。
事实上,安吉乐他们来到了江南,看着繁荣的内城就已经知道他们想要留下来,定然是要付出什么。
甚至安吉乐都想过,哪怕来宁国江南找到了元逸朝也要付出一些东西才能让他庇佑自己。
可她万没想到,她和弟弟妹妹跟着北宁城护送他们寻亲的士兵和小吏来这里后却只看见了元夫人。
元夫人自然也是认识安吉乐的,见到她一身半旧布衣带着弟弟妹妹过来,很是惊讶,可再一看他们登记的信息——元家远亲,姓安,北蛮的普通逃难难民。
元夫人便瞬间明白了什么,拉着安吉乐他们便进了门,还跟北宁城的士兵和小吏道谢,做了信息登记之后就送走了他们。
等人一走,元夫人便拉着安吉乐询问起来,“郡主怎么来了?”
安吉乐眼眶一红,“夫人不必称呼我为郡主了,我已经不是北蛮的郡主了,我父亲已经……我此番和成格他们过来是祈求元叔父的庇护的……”
说着便想跪下,却被元夫人拉住。
元夫人叹气,“郡主不必这般,当初夫君若是无郡王的赏识,救了他,他也无法活到现在……”
无论是在元逸朝年轻的时候的那一次拯救还是后来与北疆大战败了,对方对元逸朝的拯救,元夫人都是清楚的,也知道自家夫君与达达鲁郡王之间的情谊。
“郡主安心在寒舍住下,夫君他现今正随镇宁公主殿下在东疆海域征战,还需不少时日才能回来……”
安吉乐一愣,“镇宁公主?”
元夫人微微颔首,也不隐瞒,“夫君如今是公主殿下的幕僚。”
经过这一次,他是正式显露人前了,也没必要隐瞒。
安吉乐一下就明白了父亲临终前的话:他不是让自己来投奔元叔父的,是让自己来投奔镇宁公主的。
安吉乐心底有些慌,可又有些疑惑,为何父亲会让自己来投奔他的敌人。
难道,他更相信敌人吗?
想到这里,安吉乐心底更是难受:原来,父亲在北蛮已经没有能够相信的人了。
哪怕是追随他的护卫,父亲生前做的安排都是带着其他人佯装是他们,引开追兵,而不是让他们在自己姐弟身边护佑他们的安全。
是他们也不可靠了吗?
安吉乐只觉得一阵悲哀。
元夫人心下一叹,“好孩子,不要多想,现在我这里安心住下,等你叔父回来,自会有安排的。”
安吉乐红着眼点点头,“谢谢夫人。”
*
宁京城
宁安帝先是收到了陆雨宁对于东疆海域的事儿的汇报,以及之后准备向詹鼷国进行军事报复的决定。
宁安帝倒也没有意见,户部尚书一看军费支出和行军时间,也没什么意见。
梁首辅自然不会有异议,只是杨次辅对陆雨宁此番的作为有些不赞同——詹鼷国的人确实是对大宁百姓做过残暴的事儿,可他们身为上邦大国没必要如此锱铢必较,倒是显得没有气度了。
但梁首辅只问了他一句,“如此宵小小国,若它日后再次卷土重来,滋扰我大宁海域上的百姓,又该如何处置?”
杨次辅这就无言以对了。
是啊,这种滋扰要是一直存在,他们每年要在这方面支出的军事维护百姓安宁的费用比之如今一次威慑要多的多,时间拉长,更是让百姓时刻处在恐慌之中,这绝非好事。
还不如一次性就给周边各国看一下大宁军事的强大!
由此,朝堂上下就没有异议了。
如此,陆雨宁的军事行动便得到了全力的支持。
不过后来宁安帝就收到了陆雨宁关于北蛮那边的传信。
当知道了北蛮郡王达达鲁竟然被北武帝给坑杀了,宁安帝只想大笑。
这人还真是可笑,那么忠心他,从年少时就一直追随他的人,他竟然都能下手杀了,真不知道这北武帝的脑子是不是发疯了!
不过宁安帝也看到了前车之鉴——绝不能太过恋栈权位,否则,便是让国朝都陷入动荡之中,瞬间便能让国朝从强盛衰落下去!
宁安帝再看看太子巡查途中传回来的奏折,心下愈加欣慰。
他倒是比那位北武帝强一些——他的太子比那位北蛮前太子要优秀。
事实上,大皇子对这个消息却很是怅然:他跟那位北蛮前太子算是同龄,两人只相差三岁,对方比他大。
他还记得曾经那位太子小小年纪就随着北蛮使团进京,在与他们的父皇进行朝堂奏对,言之有物,侃侃而谈,那模样,比之任何的一国主君都显得有自信。
可没想到,对方年刚过十六便已然被自己的父亲兄弟给坑杀了。
当年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震惊的。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如何会没有丝毫反抗就死了呢?
他无法想象对方临死之前想的到底是什么,心底又是如何悲凉。
而如今,再看到北武帝的那般疯魔举动,大皇子只是怅然感慨,再无其他。
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他出身中宫,是嫡出长子,会不会也落得如北蛮前太子那般的下场?
事实上,谁也不知道。
只能说,他们各人的命运,从一出生便已然注定了。
宁安帝看着长子有些怅然的脸色,无奈,等议事结束,留下了长子跟自己说话。
“你是不是也想起了北蛮的京华太子?”
京华,这是外人给那位太子起的雅号,实际上那位太子死后只得了个厉炀的谥号。
听听,竟然是厉炀,实在可笑。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愎狠遂过曰厉。
可正相反,京华太子能有外人所起的这个雅号,全然是他谦虚纳谏,知人善用,仁德宽厚之故。
而炀只一谥更是可笑:去礼远众曰炀,好內怠政曰炀,逆天虐民曰炀!
同样的,恰恰相反,京华太子是最为勤政爱民,又最为能与部下共情体贴的储君,北蛮但凡有天灾,京华太子都是第一个在北蛮朝中提出赈灾抚民的人,每每部下有何困难,他也是能够第一个察觉并且体贴地给出周全的处置方式。
可以这样说,天下各国之中,能与之相比的储君乃至于君主都不多。
可惜,这么个优秀的太子,就偏偏让北蛮自己给坑杀了。
说实话,作为邻国,还是明知北蛮野心的敌国之君,宁安帝是乐见其成的,可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正常思维的人,他却有些可惜了,心中也免不得叹息那位太子的下场。
所以对于长子脸上的怅然,他也能理解,同样,他也想跟儿子聊一聊。
毕竟跟那位太子同龄的人当中,也就大皇子能够跟他说说真话了。
这孩子性情敦厚,老实,不会有那么多的想法。
大皇子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父皇,当年他还那么年轻,惊才绝艳,让人叹服。”
“为何北武帝就容不下他呢?”
大皇子一直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
按照他跟着父皇这么久以来,在朝中也经历了许多,争斗是有,可父子之间,真的就至于如此吗?
宁安帝却笑着道,“你不懂,若一个十分恋栈权位的人,碰到了一个比他更加优秀的人,他想到的不是高兴欣慰,而是惊恐。”
大皇子一愣,随即便明白了。
北武帝跟自己的父皇是不一样的,宁安帝虽然也有帝皇的一些猜忌之心,但并不重,宁安帝虽然也十分看重自己的皇位,但并不贪恋。
他活得很清醒,甚至于,他心中,宁国的未来比他个人的权势得失要更加重要!
若京华太子是在宁国,是宁安帝的儿子,哪怕是他的嫡长子,宁安帝也只会高兴,可能会在位十数年就退位给对方了。
只要对方有足够的能力。
一如如今的太子一般。
只要对方展露出足够的储君为君之能,宁安帝就能平静甚至是坦然地接受,心底可能还会暗自窃喜,乐得不行。
一个好的继承人啊,可以让国家眼看着变得更加强盛,他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宁安帝见长子明白了,便笑,“待你皇弟回京,大婚后,朕也该退位了。”
届时,他也该为他年轻时所留下的遗憾做出弥补。
大皇子眼眶一红,“父皇……”
“你难过什么呢?人啊,都是会老的,也都是会死的,不管我们身处什么样的位置,只要做到问心无愧便可。”
“你身在皇家,注定是要比旁人要多承受一些。父皇过去从来都没有多关心你们,不是不想,而是相比宁国而言,朕这个皇帝,要更加关心国事而非家事。”
大皇子哽咽道,“父皇,儿臣明白,儿臣从未有过丝毫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