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打火机的声音。
隔壁数米外,谢时去靠在墙上握着那把快要打不出火花的打火机。
打了五六次后另外一道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打火机的亮起,一名穿着深蓝色牛仔外套三十几岁的男人,文艺青年的模样半蹲在上方洞口处,嘴里叼着猩红的香烟,冲着黑暗中握着打火机的谢时去招手。
“谢时去,过来。”
靠在墙角握着打火机的谢时去拖着脚上的铁链走过去,一直走到对方面前只剩下五十公分的距离。
这个距离也是脚上铁链的极限距离。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青年叼着烟问他。
“知道,不应该没认真练功,没完成任务。”
“这几天有反省过吗?”
谢时去忍着嗓子里的痒意,回答对方,“有反省。”
“小云,把锅端过来。”
蹲在上坡的青年冲着自己身后的方向喊了一声。
一名扎着双马尾穿着迷彩裤的女孩,将放在地上的东西端过来。
青年示意谢时去让开位置。
谢时去借着猩红的烟头划过半空,隐约能够看到小云手里端过来的东西。
“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反省的怎么样。”
名义上是谢时去父亲的男人,站在河床上从少女手中接过那严丝合缝的高压锅。
“自己打开。”
青年掏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跳动的火苗下他让谢时去打开那口高压锅。
谢时去忍着恐惧紧抿着唇,在那微弱的光芒中转动高压锅。
盖子刚拿开煮好的绿豆粥带着满满的热气扑鼻。
“这次有没有信心?”
举着打火机的青年问他。
站在上坡洞口的少女听闻,也跟着紧张的看向谢时去的方向,心底默默为对方祈祷着。
隔壁山洞内的林瑶,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只能听到那里几个人的谈话声。
在那外来者问完后,她许久才听到戴着铁链的少年回答声,“有。”
“上一次你掉了三颗,这一次就算你八颗,没问题吧?”
好商量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河床上戴着铁链的少年眼底闪过绝望。
“没问题。”
青年从上衣口袋内抓出一把深红色的东西。
在打火机的光影下,隐约能够从指缝中看清楚那些从口袋内拿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把红豆。
这些红豆按照颗粒落入冒着热气,滚烫的绿豆粥内。
刚跌进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唯一能够借用的光源还只有那在风中微微晃动的打火机火苗。
从第一颗红豆落下去开始,谢时去就自动屏蔽了跟外界所有的联系。
他的双眼只看到那落入粥内的红豆,每一颗红豆在掉入锅底前都被他用手指接住。
高烧过后一直没有好起来的身体,在昏暗的山洞中强忍着昏厥倒地的眩晕感。
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
第六颗红豆落下时,打火机上的火光灭了,谢时去的手指没有碰到任何的坚硬物体。
他在黑暗中毫不犹豫将手伸进热气翻滚的绿豆粥中。
“嘶!有点烫!”
握着打火机的青年,吸着凉气摔着刚才那只握着打火机的手掌。
“哒哒。”
打火机重新被点燃,青年问谢时去,“已经几颗了?”
“六颗。”
谢时去张开手掌心,六颗完好无损的红豆躺在他掌心内。
青年扫过那六颗红豆满意的笑了,“看来这一次你是真的反省过,还剩下俩颗继续保持。”
站 在山洞内戴着铁链的少年没有吭声,双目重新盯着那口全是热气的高压锅,放在身侧后方的左手通红一片。
“第七颗,接稳了。”
林瑶躲在远处什么都看不到,除了他们的说话声之外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这些人之间的对话也是,云里雾里根本让人听不清。
她偷偷四肢并用,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往那有亮光的位置挪过去一些。
半个脑袋钻出去后,总算借着角度看清远处的三道身影。
打火机的火苗,成为了这一片区域中唯一的亮光。
在那亮光处,林瑶看到了刚才被她揍了一顿的少年低着头站在一口冒着热气的高压锅前。
站在他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举着打火机,另外一只手悬空在高压锅的上方,对着那少年道,“第八颗。”
接着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掉了下去,落进高压锅中。
林瑶就看到衣服上还有血迹的少年,在对方喊出第八颗时毫不犹豫将手伸进锅中。
接着她就听到了那青年失望的语气,“谢时去,第八颗你没有抓住,是因为刚才前面我夸赞过你的原因吗?为什么你会这么沉不住气?”
谢时去将右手放入锅中,手指在黏稠滚烫的绿豆粥中翻找出那枚坚硬的红豆。
“对不起,我找到了。”
最后一枚红豆躺在他通红的掌心内。
青年扫过那枚红豆,“下次不许再这样迟缓,知道吗?”
“知道。”
“哗啦啦!!!”
青年手掌中还没有用完的红豆全部落入锅中,“看你脸色不太好,出去会吓唬到其他人,吃点东西明天我再来接你。”
谢时去接住那枚高压锅,一言不发的送走对方。
走在青年身后的小云,离开前手臂快速往后一扬,一块东西落入谢时去的怀里。
一大一小俩道身影先后离去,谢时去站在那里确定那俩个人彻底走掉不会再回来,这才看向林瑶藏身的位置,“你出来吧,他们走了。”
林瑶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直走到他面前抬手摸索到他还抱着的那个高压锅。
这个东西她连触碰到边缘都感受到了高温,可这家伙抱着却跟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还抱着干嘛,快丢掉啊!”
“丢掉就没有食物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名义上的父亲离开后,谢时去刚才压制住的咳嗽这一次翻倍让他赔偿。
林瑶连忙接住那口高压锅,先帮他放在河床上,再扶着咳嗽的仿佛肺都要咳出来的人到一旁坐下来。
“你身上好烫。”林瑶扶着他坐下来时,隔着衣服就发现他身上的皮肤烫的惊人。
等他坐下后,再将手掌贴在他额头都不用找温度计都能够发现这异常的高温不对劲,“你发烧了,刚才那个家伙就没发现吗?他不会就是你爸吧?”
谢时去咳嗽了一会,刚才在别人面前强撑的力气用尽,身体慢慢从坐着滑倒在地上,耳鸣吵得他根本听不清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你好吵。”
林瑶瞬间闭嘴,低头看向他的目光,在黑暗中迸发出无数的刀光剑影。
要不是这家伙还是个未成年,看起来又很可怜倒霉的模样,林瑶的眼刀早就将他千刀万剐。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嫌弃她吵!
“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就先不跟你计较,等你好了再找你算账。”
坐在黑暗中的人小声嘀咕着,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快过年了,江津市最近还下过几次血,林瑶今日去超市时穿的是皮外套跟羊毛衫还有打底的衬衫。
她担心遇到下雪降温,就连加绒工装裤内都穿了一条保暖裤。
羊毛衫跟工装裤还有外套都被她脱下来,林瑶在黑暗中摸索着帮地上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不想说话的人扶起来,给他穿好衣服。
“记得以后赔给我,合身的外套很难买的!”
尤其是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一年,她能够跨过时空还保留的中古外套,本来就不算多。
最近的财务情况,还隐约有种马上就要降临经济危机的可怕迹象。
也不知道为什么旧中古衣服卖的比新衣服还贵。
一穷二白的林瑶帮他穿好衣服后,为自己的贫穷叹着气,将自己的手套也给他戴上。
最后她在地上摸索着,找对方之前扔掉的打火机跟蜡烛。
那可怜的蜡烛,在她的无数声祈祷下终于被点亮。
林瑶找到了之前用来捆绑人使用的胶带门。
也在少年的手臂旁,看到了之前洞口那少女扔下来的东西。
一支扁平的烫伤膏。
林瑶抬起对方的俩只手后,就将蜡烛吹灭了。